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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住口!”
程衍的情绪原本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一听程煊这番话顿时又气血上涌,双手撑着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煊儿你别再说了。你爹之前为了你弟弟的事情本来就已经操碎了心,这会儿身体刚恢复一些,你怎么说也是晚辈,现在还这么气他,未免也太不孝了”
张氏语气严厉地责备了一句,就见身旁的刘氏也一脸诚恳地接口道:“是啊煊儿,你到底是咱们程家的大公子,我们大家也都希望看着你早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是在替你的将来打算啊。”
刘氏和程秀凝心里虽然巴不得程煊这门婚事作废,但明面上还是得装腔作势地帮着劝上几句。
当然,这对母女也深知程煊到底是张氏的儿子,自己在旁边跟着稍微帮个腔就已经足够。若是说的多了,反倒会让张氏觉得她们多管闲事。
“娘,你真的是这么为父亲,为这个家着想吗?”
看着眼前张氏这副真心实意的面孔,再联想起当初在偏厅无意间听到她与程素锦所说的话,程煊恍惚间只觉虚伪不已,终是忍不住意味深长地问出了一句。
张氏闻言心中一紧,又岂会听不出自己儿子这番话中的深意?可当着程衍和刘氏的面,她也只能极快地收起不自然的神情,尴尬一笑。
“煊儿你在说什么傻话?娘不为这个你爹,不为这个家着想,那这些年这么忙里忙外,劳心劳力的,是为了图什么?”
然而程煊闻言却收紧两颊,默默地注视着张氏却没有说话。凝目片刻,眼中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晦涩而又黯然。
随后转过身,拖着尚未完全康复的腿脚准备朝书房外走去。
“你去哪儿?”
程衍高声叫住程煊,语气凌厉,离开几案边朝他走了过去。
“今日你要是不答应这门婚事,哪里都不许去!”
“我还以为,你这次又要把我赶出家门了。”
程煊在门前停下脚步微抬眼帘,故意抬高音量,嘴边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不过我倒希望你能把我赶出去。”
他说着缓缓转过身来,嘴边笑容渐收,仰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书房内的一角。
“看来金枝说的没错,这个家真的就是间牢笼,没有一点人情味。”
“煊儿,你好端端的提那个扫把星做什么?”
张氏听到程金枝这个名字,登时脸色一沉,高声训斥道:“这个女人最会在人前装模作样,背地里巴不得我们家破人亡,她的话你怎么能听!“
“她要是想让我们家家破人亡,就不会好心好意把二妹和弟弟还给我们。”
“她这么做一定是别有用心,你性子单纯所以不明白,等日子久了,你会看清她的真面目的。”
“她的真面目我看的一清二楚。”
程煊字句清晰地说着,转而认真地注视着张氏等人,眸色霍然一深。
“反倒是你们的真面目,我却愈发看不清了。”
“你有什么话就当面说出来?不用在这里给我拐弯抹角。”
程衍上前一步怒气冲冲地瞪着程煊,眸色冰冷,语气凌厉。
“老爷您别听煊儿胡说,他也是一时冲动,绝不是有意要气你,你让他回去静一静就想通了。”
张氏知道程煊性子冲动,生怕他一时愤慨说出不该说的话,急忙上前劝阻,又回过头招呼下人拉着程煊离开,想尽快息事宁人。
却不料程煊猛地甩开那两个下人的手,前倾着身子靠近程衍,容色肃然,语意如冰。
“您当初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见死不救,连自己一手栽培的义子都能陷害入狱,现在,是不是要轮到我了?”
“你…你说什么…”
程衍显然没料到到程煊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急火攻心,登时被气得浑身发抖,连指着他的手都在不停地抖动。
“逆子,你这个逆子,我不想再看见你,给我滚,滚!”
“煊儿快点住口,你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吗!”
张氏厉声一喝,还未等程衍教训,抬手对着自己的儿子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差点把腿脚还未复原的他给掀翻在地。
不过这一下力道也确实是重,震得她掌心一阵阵发麻的同时,心里更是隐隐作痛。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露锋芒
“珩儿,你确定这件事只是勋儿府中一个好事的婢女看走了眼,所以才在外头胡言乱语,挑起了这场的谣言?”
承华殿内光明敞亮,暖炉生烟,周帝一身团龙刺金常服坐于龙榻之上,面前站着高珩与许久未见的程金枝。
回想起之前头一回进宫时那段不愉快的回忆,程金枝本不愿意入宫面圣。
但是这场谣言毕竟涉及皇家颜面,作为被黑得最惨的中心人物,她若是不能当面给周帝一番合理的解释,不仅不能完全消除周帝心中的疑虑,就连她自己也会觉得心里像是扎着根刺似的,怎么想都不舒坦。
于是也只得硬着头皮来周帝面前装装样子,在高珩需要的时候帮个腔,在周帝发问的时候答个话。
可不知是因为对于上次面圣之事心有余悸,还是眼前这位一国之君对自己并不信任,她总觉得周帝看自己的眼神透着几分古怪之意,看得她浑身不舒服,却又只能一脸恭顺地站在原地,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
“回父皇,确实如此。此事是由儿臣连同金枝以及六弟三人一同查证,犯事的婢女也已经亲口承认,父皇若是存疑,随时可以传召审问。”
高珩手中明明握有玉壶指证太子的口供,若是直接呈上,就是最有利的铁证。
在料定周帝已经听到关于太子一些风言风语的情况下,他作为当事人之所以在周帝面前对太子只字未提,目的其实为了让周帝认为自己并无打击太子之心。
相反,倒是太子一直步步紧逼,多番设陷,而他从来都只是个一再忍让的受害者罢了。
“可这场谣言来势汹汹,光凭一个王府小小的婢女,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让有如此能耐,让此事传遍整个京城?”
高珩此话一出,周帝眸色微转犀利,果不其然发出了质疑,随即凑近高珩,稍稍加重了语气。“珩儿,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朕?”
“儿臣不敢。”
高珩躬身低首,面色沉寂,而身旁的程金枝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知道该轮到自己出场,刚想开口,却已经引起了周帝的注意。
“金枝,朕听说那个犯事的婢女是你抓的?
“回陛下,正是。”
程金枝故作从容地抬起头来,见周帝神色平和,目无波澜,这才稍许在心里松了口气。
并且不断告诉自己,对面坐着的只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反正自己行得正坐的直,又没做什么亏心之事,又何必如此紧张害怕?
“那一切事实,是否就如同珩儿所说的那样?”
程金枝眼睫轻动,不疾不徐道:“那陛下是想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放肆,难道你还敢欺瞒朕不成?”
周帝眸子一凛,虽然适时地抬高了音量,但听来倒也并无怒意,相反还透着一丝嗔怪之感。
“臣妇不敢。”
程金枝忙收紧脸色低下头去,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眼面无愠色的周帝,这才敢继续道:“只是陛下在问臣妇这个问题之前,可否先答应,无论臣妇说了什么,都不要怪罪于殿下。”
“你这个丫头倒是很会谈条件啊。”周帝唇边掠过一抹笑意,尔后用眼尾扫了神情肃然的高珩一眼,“照这么看来,珩儿他确实对朕有所隐瞒。”
“这份是那名犯事的婢女所做的口供,幸好让臣妇偷偷带在身上,还请陛下过目。”
程金枝说着便从衣袖中拿出一卷纸卷向前移动几步,双手奉上。一旁的宦官见状忙从她手中接过纸张,随即交予了周帝。
周帝打开纸卷,认真地凝目而视,然而看着看着,却逐渐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愈发难看,最后将纸张重重地拍在了坐塌上。
纵使他之前就已经一些风声而对太子有所怀疑,但毕竟都是道听途说,没有真凭实据。
可真当看到玉壶所作的口供字句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又联想到皇后在耳边为这场谣言煽风点火的行径,周帝心头还是不可抑制地燃起了一阵怒火。
自从上次私自调动城防军打闹莅安侯府之后,太子这几日在东宫静心思过,表现良好,正让周帝感到欣慰,想要早些免去他的责罚。
如今却获悉太子只是在人前装模作样,实则罔顾皇家颜面,在背后做这些不上台面的小动作,登时让他气愤有加,失望不已。
从而也就更加觉得高珩虽然故意隐瞒,但比起暗箭伤人的太子,自然深明大义,宽容豁达了许多。
“陛下,殿下也是不想看到陛下为此生气,所以才没有将这份口供呈上,还请您切莫动怒,千万保重龙体啊。否则臣妇回去一定会被殿下责罚的。”
见周帝若有所思地微闭双眸没有说话,胸口上下起伏,似乎在竭力平复愤怒的情绪。
程金枝生怕他迁怒于自己举报了他心爱的宝贝儿子,忙躬下身子显出一副自责之态,眼角的余光有些怨念地瞥过高珩,埋怨他不该让自己做这只出头鸟。
“放心吧,你既然肯对朕实话实说,朕也答应你不会责罚珩儿。只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周帝缓缓睁开双眼,语气严厉地说了一句。见程金枝故作夸张地扁着嘴苦着脸,心中的怒意不禁消散了些许,面色稍霁。
“不过前日谣言四起之时,所有矛头都直指于你,珩儿却想都不想就第一时间向朕多番力证你的清白,说明你在他心中尽善尽美,他可舍不得责罚你吧?”
程金枝闻言脸上一热,看着周帝意味深长又略带调侃的眼神,别过头去与身旁的高珩对视了一眼。
见他故意装得不以为然,不由抿嘴一笑,心里暗暗感叹面前这个一向给人感觉威严肃穆的帝王,原来也有八卦的时候。
然而正当她以为马上就可以结束这场还算顺利的面圣之时,只见一个传话的宦人突然快步走进了内殿。
同时,她耳边猝不及防地传来了她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第一百六十三章 混淆是非
惊悉赵皇后突然前来,程金枝原本好不容易放松的精神又瞬间绷紧,整张脸悲伤地纠结成一团,腿上已经不自觉地迈开脚步。
第一反应就是,走为上计!
可能是由于成长环境所迫,从小到大,但凡遇到不想面对的人和事,她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从来都不喜欢
去自讨没趣地硬碰硬。
可惜,这个世界偏偏就是有种巧合,叫做怕什么来什么。
“快走啊,我可不想见到那个赵皇后。”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了拉高珩的衣袖,见周帝的目光正停驻在殿外,急忙一脸紧张地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该来的始终要来,你现在出去一样会撞见她,静观其变吧。”
高珩神色淡然地微侧过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着程金枝的耳朵说了一句,立刻就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