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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则徐又亲自训练水勇四千人。什么叫水勇?水勇,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水上民兵,是从渔民中招募来的,不属于正式军队编制,由国家发给枪炮船械。用时一召即来,不用时照常打鱼为生,协助官兵巡逻放哨。由于林则徐抓紧时机,日夜练兵,无有一时松懈,再加上训练有素,这些水勇士气旺盛,战斗力强,打起仗来,比官兵还勇敢。
在一人四○年一月的一天,道光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把邓廷桢调往福建,委任林则徐为两广总督。
林则徐接任总督之后,工作更忙更累,每日工作到深夜,有时就熬个通宵达旦。工作之余,他还要学习。他时常思索孔子的这句话:“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一个有志于奋发向上、报效国家的人,没有不学习的。他还注意研究各国的国情,特别是英国的情况,他订购了很多外国书报,让通译挑选有用的译成中文,刻苦研读。
这一天,林则徐正在小书斋里翻阅报纸,他一边看着,一边皱眉,时喜时忧,时叹时怒;还有时以掌击案。
林则徐正在看报,忽听门外有人喊话:“关军门到!”关军门就是水师提督关天培,林则徐抬起头来,说了一声:“请。”就听一阵脚步声后,关天培从外边走了进来,礼毕入座。
关天培做什么来了?向总督大人禀报训练水军的情况。他坐下后,见桌上有不少外文报纸,忙问道:“制军大人,您还懂洋文?”“哈哈哈哈,我懂什么呀,不过在闲暇时间跟通译学点洋话而已。”接着,林则徐正色说道:“按理说,英文和法文,我们都应该学,不能盲目排斥。我大清国一向闭关自守,墨守成规,这是最大的弊病。孙子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可是我们这些当官的,对洋情却毫无所知。比如说,英国究竟有多大,离我天朝有多远,有多少百姓,它的国情如何,你心里有数吗?”这几句话,把关天培问得脸都红了:“这个……卑职一点儿也不晓得。”林则徐继续说道:“我比你也强不了多少。你想,我辈身为封疆大臣,统兵要员,连这点知识都没有,还如何守卫疆土?又如何抵御外侮?这难道不是我辈的耻辱,天朝的弊病吗?经过连日学读,使我开阔了眼界,知道在我天朝之外,世界之上还有五大洲,好几十个国家。我朝虽大,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员罢了。其他诸如通商、建交、体制、风俗,各尽不同,甚至连排兵布阵的方法也不一样啊!只有掌握了这些知识,才真正叫‘知彼知已’呀!”关天培听了,不住地点头:“经制军大人这一指点,卑职顿开茅塞。就这么一会儿,我就懂了不少学问。无怪都说‘书里有黄金’,原来书里是不分中国和外国呀!”
林则徐很喜欢关天培的爽朗性格,他继续说道:“我有个朋友叫魏源。此人曾游历各国,知识特别丰富。他不仅懂得洋人制造战舰、火器的进步技艺,还学了不少洋夷选兵、练兵、养兵之法。历来主张‘师夷长技以制夷’,提倡学习夷技,设立厂局,自行制造轮船器械,以使国家富强,防御外患。他还主张‘以甲兵止甲兵’,据洋夷的兵法,改革我天朝军队。他这种力主革新、要求变法之精神,使我异常钦佩。我曾劝他据《四洲志》一书的内容,再选些中外材料,修成《海国图志》,供我天朝上下官员学用。此书真要编成,举国上下若认真学用,我国之民气将大升矣!可话又说回来,我国臣民,久受闭关自守之害,此书一出,也可能被一些国人看成异书,予以排斥啊!”说到这里,连连叹息数声,接着问道:“战船都修补好了吗?”关天培回答:“都修好了,今天又有两只炮船下了水。”林则徐又道:“我们这些居官的,做什么事,都要言必行,行必果,干净利落。你要知道,我朝是不想打仗的,但决不能没有准备。倘若英夷贼心不死,挑起战争,我们就会做到有备无患,立刻来个坚决回击,毫不妥协!”“正是这样。我已命令水师,日夜防范呢!”林则徐又问道:“最近广州民情怎样?”关天培笑道:“太好了。自从虎门销烟之后,民心为之大振,百姓欣喜异常。”林则徐笑道:“你说的只是表面现象。内心如何,你可知道?”“这个……卑职不知。”关于培的脸又红了,心里说:好厉害的林大人,你真是胆大如山,心细如发呀!林则徐站起身来,在房中踱着方步,边走边说:“民是国之邦本,民心顺、万事通,民心不可违呀!”
林则徐刚说到这里,见林升在门外往里探头。林则徐问道:“有事吗?”林升进来施礼道:“回大人的话,你要找的那个人来了。”“你指的是邝东山?”“正是此人。”林则徐听了大喜,吩咐道:“快请到这里来!”“遵命。”林升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关天培问林则徐:“邝东山是何人,与制军有何关系?”林则徐就把他路过韶关、遇上刺客、被邝东山抓住的经过讲了一遍,接着说道:“他把我救了,也不想见我一面。他施恩不望报,不愧是当代豪杰。我到广州之后,就派人寻找他,今天总算找到了。我相信,这样的英雄对我们是有用的。”关天培听了,更是称赞不已。
这时,就听院内响起了脚步声。林则徐立即站起身来,整整衣服,关天培也跟着站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迎了出去。
林则徐和关天培刚刚走出小书斋的屋门,就见林升陪着一老一少走来。林则徐抢步来到二人面前,一躬到地:“则徐不死,皆二位恩公所赐呀!”邝东山忙还礼道:“不敢,不敢。小人微献薄力,理所应当啊!”那位壮年,光是一个劲儿地笑着。林则徐转过身来,向这二位客人引见了关天培,互相见礼已毕,便进了书斋落座。接着,仆人献上香茗。
林则徐让完了茶,欠身笑道:“敢问邝老先生宝乡何处,以何为生?这位壮士尊姓大名?”邝东山抱拳说:“小人家住广州三元里,代管大安乡人,自幼捕鱼为业;这是我的大徒弟,绰号‘浪里穿’,名叫张凤良。”那位壮士一听提他的名字,就涨红了脸,急忙把头低下。林则徐道:“林某前次赴任,在韶关遇刺,蒙二位救我不死,本当重报。未曾想到,二位竟不辞而别了,真使林某惶恐不安啊!”“哈哈哈哈!”邝东山听了,爽朗大笑,接着说道:“制军大人也太客气了。替天行道,乃我等本分。小人虽然生在贫家,没有读过诗书,但也懂得好歹二字。大人清名远扬,前来广州为民除害,理应有人暗中保护。我们这样做了,实在应该,怎能要大人以恩相报呢?您是朝廷命官,日理万机,忙得要命,我不忍心耽误您的宝贵时光,所以就不辞而别了。我这样做,从礼貌上讲,有些粗野,还望大人原谅!”林则徐听了,免不了又客气一番。
这时,关天培插话问道:“敢问老义士,您怎会知道有人刺杀林钦差?是巧遇啊,还是事先就探听到了?”邝东山笑道:“军门大人,恕小老儿直言,像我们这些草民,虽不懂得什么国家大事,然而对人间世故,却还一知半解。老朽自幼学过几招粗拳笨脚,专喜耍枪弄棒。因此收了不少弟子,算起来也有二百多名。我这些徒弟,如今散在五行八作,干什么的都有。其中有个徒弟,在伍绍荣的府里担当护院,他曾在窗外听见伍绍荣派赵疤六行刺钦差大人的谈话。最初,这个音信就是他告诉我的。我还有个徒弟,在广州开了个元记刀枪铺。赵疤六前去买刀之事,那个徒弟也对老夫讲了。赵疤六这两码事,都碰在我的徒弟身上,我断定这条疯狗必定咬人,我就带着大弟子凤良,跟踪赵疤六到了韶关,才把他抓住。”关天培笑道:“老义士根深叶茂,耳目灵通,又能见义勇为,实在可钦可敬!我们制军大人把您请来,还望您多多出力哟!”“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要有用小人之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主客双方,谈得很是投机,林则徐便命林升备酒接风。
在酒宴上,宾主四人谈笑风生。林则徐从谈话中发现,邝东山博学多才,并不是个粗人。张凤良虽然腼腆,言语不多,但说话很有分量。在谈到可能引起战争这件事的时候,邝东山说:“洋鬼子横行霸道了几十年,视我朝如无物者何也?一是他们仗着船坚炮利,二是我朝官员腐败。也就是说,他们见了软的就欺,欺来欺去,就把他们惯坏了。真要是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他们就老实了。”张凤良红着脸说:“请二位大人放心,洋鬼子胆敢欺负我们,我们就跟他拼了。我们渔家也不是好惹的。”“好!”林则徐竖起了大拇指:“我天朝有你师徒这样的爱国志士,就无所畏惧了。”关天培问道:“老义士,你的弟子都能这样吗?”邝东山道:“不是小人夸口,我的徒弟都是有血性的男子汉。只要我说一句话,比您的大令也不差多少啊!”林则徐道:“好!国家正在用人之际,敢烦老义士协助官府防御外夷,不知可否?”“小人愿效犬马之劳!”当下,林则徐委用邝东山为水勇督练,并委他组织渔民,配合广东水师守卫海疆。邝东山也不推辞,点头应允。四个人又谈论一阵,邝东山师徒这才告辞去了。从此以后,邝东山除了训练水勇,还带领徒弟和渔民,协助水师巡海,从不懈怠。
说来也巧,这次英国海军侵犯我国领海,那个休斯拜领着一只舰队攻打虎门炮台,刚刚驶到虎门附近海域,就被邮东山的巡逻船发现了。
关天培得到报告,披挂整齐,亲自到炮台指挥战斗。关天培并不马上就打,他使了个稳军之计,有意放英舰进来,直到进了包围圈,这才下令开炮。随着炮声,水师战船也驰了出来。官军居中,水勇居左,渔民在右,万船齐发,直奔英军舰队扑去。这时,各船的炮口一齐瞄准敌舰,万炮齐轰,炮声响彻云霄,经久不息。炮弹落处,巨浪冲天,火光突起,硝烟弥漫。只听英军“哇啦哇啦”直叫,一个个藏头露尾,乱作一团。
原来,休斯拜的十只兵船,有四只已被击沉,三只受到重创,四只带火逃走。接着,休斯拜的坐舰也被大炮击中,舰尾翘起,舰首开始下沉,舰上水兵一看不好,操起救生圈,一个个“扑通”“扑通”跳水逃命去了。休斯拜喊破了嗓子,也制止不住。他想:我要再不逃走,也要随着这只兵船葬进海底。便命水兵放下救生船,飞身跳上去,磨船就跑。可是,休斯拜的救生船还没跑出半海里,就与一队民船相遇了。
原来,关天培一看英船要逃,便派渔船快艇二十只,载有二百多名渔民,绕到英军退路前去拦截。为首的那只船上,居中挺立着老英雄邝东山,左有大弟子“浪里穿”张凤良,右有二弟子“过天星”李元海。只见邝东山手中提着一把头号的鬼头刀,上身光着膀子,下身穿着油绸短裤,光着两只大脚,抖着一身威风,大声喝道:“洋鬼子,你跑不了啦!”说着,踮步拧身,“嗖!”跳到休斯拜的救生船上。休斯拜的眼里射出绝望的死光,举起手枪要打。哪知邝东山早有准备,闪身抬腿,一脚把枪踢飞,随手就是一刀。休斯拜躲闪不及,“喀嚓”一声,正好砍到他右肩头上,“吧嗒!”右臂落地。接着,又砍一刀,结果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