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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浔擎怀在手,站起来说:“本府今日能与二位义士共饮同餐,足慰平生。请二位干了这杯吧!”何玉成和钱江也站了起来。何玉成说:“承蒙府台大人如此惠顾,小人感恩不尽。”说罢,三个人都干了,同时坐下,仆人又把酒满上。接着,刘浔就打开了话匣子,从羡慕钱、何二人谈到吃喝玩乐,从中国各地特产又谈到各族风俗人情。真是漫无边际,想啥说啥。钱江听了,好不耐烦,恨不得赶快离开这里,他乘刘浔言语当中的一个空隙,忙插话说:“听说府台大人把我们请来,要商讨一些事情。小人斗胆问一句,不知大人有何见谕?”刘浔听了,稍微一怔,接着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是啊,本府是有些事要与二位共商。不过……夜长得很,先用酒吗,等一会儿再说也不为晚。来,干杯!”钱江无奈,只好耐着性子又喝了几杯。
这时已交亥时,何玉成再也忍不住了,忙欠身说:“大人公务繁忙,小人不敢再打搅了。”说着,站起身来,想要告辞,刘浔一看,眼睛都红了,急忙阻拦:“时间还早呢,何必如此性急!再说,咱们还没说到正题上呢。请坐,请坐!”何玉成没办法,又重新坐下。刘浔给他夹了一块龙虾,说道:“二位稍候片刻,本府去去就来。”说着,刘浔欠身离座,走出花厅,他的几个仆人也跟了出去。
此刻,花厅中只剩下何、钱二人。钱江发现刘浔的举止有些反常,突然又离席而去,引起了疑心。他低声对何玉成说:“大哥,我看此地不宜久呆,还是离开为妙!”何玉成也觉察到了,点点头说:“容我向他们告辞……”他二人刚说到这里,就听从花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响,听来不止一个人。钱江、何玉成知道不好,刚离开座,就从门外闯进一人,手中提刀,高声喝道:“尔等目无法纪,图谋不轨。我奉上宪明谕,要尔的狗命!”说罢,抡刀奔何玉成便砍。紧接着,又有数人冲进花厅。
首先进来的这个人就是刘浔的心腹张大发。原来,张大发根据刘浔的部署,挑了二十名手黑心狠、武艺出众的差官,还请了几名教师,都拿着应手的家什,埋伏在后花园里等候。刘浔在酒席宴上假托小解,和钱、何二人告了方便、走出花厅,一拐弯,来到月亮门,见张大发正在这儿等着呢,刘浔问道:“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赶紧下手!”“是!”张大发答应一声,向后边一挥手,就见从花丛中跳出二十几条黑影,跟着他闯进花厅。
到了现在,何玉成和钱江一切都明白了,尤其是何玉成,恨自己不听钱江之言,果然发生了意外。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了,只好和他们拼。因为是赴宴来的,身边没带武器,仗着何玉成久经大敌,本领过人,他一看刀到了,急忙闪身躲开,随手把自己坐的椅子举起来,奔张大发便打。
这时,后闯进来的那几个家伙也一齐扑到何玉成跟前,把他围住,你一刀、我一剑地下着死手。钱江一看不好,忙把桌上的酒瓶子操起来,朝着他们打去。接着,又把餐桌踢翻,当做障碍。说时迟,那时快,又有几个家伙闯进屋中,把钱江围住。钱江顺手操起一条红木凳子做为武器,抵挡众人。一霎时,花厅可就乱了,只见桌椅横飞,刀剑乱舞,杯盘破碎,酒汤四溅,叮叮当当,稀里哗啦……什么声音都有。
何玉成虽然有武艺,怎奈没有应手的武器,加上对方人多势众,打着打着就有些抵不住了,被张大发一刀砍在肩上,顿时鲜血迸溅。何玉成的身子一晃,手中的椅子就举不起来了。张大发乘势又是一刀,刺中了何玉成的胸部。何玉成大叫一声,翻身倒地。可叹何玉成,不听钱江相劝,竟中了刘浔的毒计,死于敌手。
何玉成一死,只剩钱江一个人了。他被众差官挤到了墙角。钱江抡条长凳,拼命抵挡,心中想道:这算完了!
正在这紧要关头,就听花厅外“噔噔噔噔”传来脚步声响,霎时间,有一人手抡钢刀,杀了进来。此人不亚如下山猛虎,刀到之处,死尸横倒,把官差杀得四处奔逃。来者并非旁人,正是英雄萧朝贵。
萧朝贵本是个实在的人,并没有发觉刘浔的诡计。他奉命把何玉成、钱江请来,刘浔就摆手叫他回去休息。萧朝贵独自回到住处,躺在床上,心里很不平静。他很替钱江、何玉成担心,又猜不透刘浔请客的目的。他左躺也不是,右躺也不是,就起身来到院内凉快了一阵儿,他估摸着后院快吃完了,想去看个究竟。刚刚走到院门,突然发现几条黑影进了月亮门,奔后院去了。萧朝贵看了,心头一缩,预感到这是出了意外。他马上回屋,把周身上下拾掇了个干净利落,伸手从墙上把钢刀摘下来,就奔后院跑去。谁知通往后院的门都被关死了,这就更引起萧朝贵的怀疑。他一着急,“噌”的一声,从墙上翻越过去,直奔花厅。
这阵儿,屋里打得正激烈,在花厅门外还站着几个人,可能是由于花厅小,打不开,站在外边设防的。萧朝贵一看就明白了,暗中骂道:刘浔哪,好一个狗官!你真是人面兽心、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他手提钢刀,就往里闯。站在花厅外的差人见了,急忙阻拦。他们怎能拦得住呢?萧朝贵把刀一抡,就砍翻了两个。接着,直冲进厅内。不幸的是,他晚来了一步,何玉成已被张大发杀死了。萧朝贵二目充血,左右开弓,又砍倒了两个差人。张大发一看不好,丢下钱江,就奔朝贵扑来,高声喝道:“姓萧的,你吃皇上的饭,怎么反向着匪类?”萧朝贵骂道:“你们才是匪类!老子早把你们看透了!”说着,抡刀奔张大发砍来。张大发接架相还,二人战在一处。这时,钱江从死尸中拾起一把宝剑,协助萧朝贵拼杀。钱江边打边对萧朝贵说:“三弟,你赶快逃走吧,人家的人越战越多,你何必送死?”萧朝贵没有言语,心中暗想:对呀,还是走为上策。若再迟误一时,就走不了啦。想到这里,他把掌中刀舞动如飞,突然来了个猛虎下山之式,把张大发等众差人赶出花厅。随后把花厅里的灯光扑灭,刹那问,花厅一片漆黑。他们利用这个机会,把后窗踢开,兄弟二人纵身跳到院内,朝贵在前,钱江在后,直奔后墙逃去。
且说刘浔。他躲在月亮门后督战,心乱如麻,头上冒着冷汗。怎么?他就怕杀不了钱、何二人,反而引起更大的麻烦。想到这里,急忙跳到花厅门前,正好和张大发等差人撞了个满怀。他抬头一看,花厅里的灯也灭了,便问张大发:“干掉了吗?”张大发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地回答:“回大人,我们把姓何的杀死之后,萧朝贵就反了。他,他把我们赶出来了!”刘浔一听:“废物!还不回去给我杀!”
刘浔把张大发逼进花厅一看,厅内空无一人,后窗户也开了,就知钱江和萧朝贵已经逃走。急得刘浔直跺双脚,扯开嗓子喊道:“还不决给我追,一定追上杀掉!”当张大发等人追到后墙,钱、萧二人早已越墙逃出了知府衙门。
刘浔见钱江和萧朝贵越墙逃走,眼珠子都冒血了,马上命令张大发:“快调骑巡!”张大发立即跑去给巡捕房送信儿,调来三十名骑巡,配合知府衙门的三班人役追了下去。
萧朝贵和钱江逃出府衙,顺着后院墙向西逃去。他们原想回社学,可是刚一拐弯儿,突然发现有黑影晃动,知道前面有人堵截,就不敢回社学了,又拐回来,往东边跑。跑着跑着,迎面又碰上了骑巡。萧朝贵眼疾手快,拉着钱江钻进了胡同。
这时,钱江已跑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了,对萧朝贵说:“三弟,你赶快走吧,愚兄走不动了。”萧朝贵板起脸说:“我怎能把你扔下不管?你我弟兄,活要活在一起,死要死在一块儿。来,我背着你走!钱江怎能叫他背呢?两个人争了半天,最后朝贵拖着钱江就往前跑。说也倒霉,他俩走进一条死胡同,二人磨身又往回返。哪知转身一看,骑巡和衙役已把胡同口堵住,再也跑不出去了。萧朝贵急中生智,抬头看看两边的院墙,有一丈多高,他纵身跳上墙头,忙把腰带解开,往下一扔,三下五去二,就把钱江拽了上去。官差刚刚追到墙下,两个人已经跳进院内。官差们站在墙下,瞪着眼睛大喊:“上墙了!”“逃到这个院里去了。”张大发擦擦头上的汗,马上派人把四外守住,自己领几个人来到这家的大门口。他光顾抓人了,也没抬头看看这是谁家,上了台阶就“砰砰”地砸门:“开门!开门!”把大门几乎砸裂。
时间不长,就听院中有人说话:“来了,来了,什么事儿呀,这么着急!”接着,有人把门打开,张大发迈步就往里闯。那个开门的人一伸手,把张大发拦住:“慢着!你们是干什么的?没经我家主人允许,怎敢进来?”张大发拧眉瞪眼地喝道:“我们是知府衙门的,奉知府大人堂谕,前来捉拿逃犯。你还敢拦吗?”开门的人听了一笑:“嘿嘿!我不管你是哪儿的,没有我家主人的吩咐,就不能放你进来!”张大发还想发作,旁边有个差人用手一拉他的衣襟:“张头儿,您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张大发愣了片刻,然后晃着脑袋,先往门外看看,但见起脊门楼下面,是九瞪青石的台阶,左右还有一对石鼓,黑油漆的大门,兽面狮子叼着铜环;再往门框上看看,在一人多高的地方,挂着一面铜牌,牌上镌着铜字,左面是几溜拐弯儿的英文,右边是一行中国字,上写“神甫梁宅”。张大发情不自禁地一缩脖子:“哟!怎么是他家?”
原来这家主人姓梁,名叫梁发,字俊臣,绰号“学善居士”。梁发是广东省肇庆府高明人,从小就学会一手雕刻工艺。基督教传入中国之后,专给外国传教士雕刻,印刷《圣经》。他虽是雕刻工人出身,却善于自学,五经八典,无一不精,满肚子都是学问。后来,他接受了基督教的洗礼,入了基督教会。二十几岁的时候,还到英国首都伦敦去过一次,认识了许多英国教会的高层人物。他现在是广东的传教士,直接受英国教会的领导。在当时社会,凡和“洋”字沾上点边儿,就很打腰。尤其他是英国的传教士,又是神甫,更无人敢惹了。自从他当上了英国的传教士,就把家搬到广州城内,不仅享受着特殊待遇,也受着官府的特殊保护,每逢年节,广州的督抚大员都要前来祝贺。张大发早就知道他的大名,只怪自己光顾追钱江和萧朝贵了,没想到竟会稀里糊涂追到他的住宅!
正在这时,只见从院内走出一人,轻声问道:“什么事呀?”张大发抬头一看,此人身材高大,鬓发皆白,脖子上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镀金十字架,穿着一身青衣服,庄严古朴,盛气凌人。张大发瞅着瞅着,头上就冒汗了,赶紧上前搭话:“嗯……老先生,我请问一声,您是梁神甫吗?”“嗯,就是我。深更半夜,你们到我这儿闹腾什么?”“唉,神甫,请您原谅!回您的话,有两个杀人凶犯逃跑了,我们奉府台大人所差前来追捕。没想到凶手竟跳进您的院里。我们只好进院搜查搜查,好捉拿归案哪!”一噢,是这么回事儿。那么,就请进来吧!”“是,是。”张大发刚要迈步进院,没想到梁发把手一举,“啪!”给他来了个满脸花。张大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