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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一条色彩斑澜的绸手帕抹去额上的汗,她机敏的跟睛一直追着它;沉溺于松懈的安乐感,又理好我堂皇的罩袍,她还握着电话,跟她每亲讨价还价(非要小汽车来接,我的小卡门),声音越来越高,我就爬上楼梯,轰隆隆朝浴盆里注入滚烫的开水。
这时刻,我也可以把那首歌完整的歌词背给你们——至少是我记得最好的样子——我从没想过能一字不错。是这样:噢我的卡门,我的小卡门!
是什么,是什么,那些良宵,还有星星,还有汽车,还有酒吧和酒保,还香,噢我的迷人精,我们可怕的争斗。
还有那愉快的小城,臂挽着臂,我们!还有我仍最后的争斗,还有那杀死你的枪,噢我的卡门,那枪我现在紧握。
(我想,他举起那支零点三二口径的自动手枪,射出一额等弹穿透他姘妇的眼睛。)我在城里吃了中午饭——好多年没这么饿过。慢步回去后,房里没有洛。一下午我都在真想、图谋、乐极地咀嚼着我早晨的经历。
我为自己而骄傲,没有伤害一个末成年者的品行就偷去甜蜜。绝无任何伤害。魔术师把牛奶、糖蜜、满是泡沫的香槟酒倾入一个年轻女王崭新的白色手提袋里;而洛,瞧,袋仍完好无损。就这样我巧妙地建造了我下流热辣辣罪恶的梦境;洛丽塔仍安然——我也安然。我疯狂占有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的创造物,另一个,幻想的洛丽塔,或许比洛丽塔更真实;那幻象重叠又包容了她,在我和她之间浮游,没有欲望,没有感觉,她自己的生命并不存在。
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我对他什么也不曾做过。同时没有什么阻碍我重演一场对她影响微乎其微的动作,就好象她是银幕上一副动人的影象,而我则是谦卑的驼背人躲在黑暗中手淫。下午不知不觉一点点过去了,在成熟的静谧中,旺盛的大树似乎颇知内情;甚至比先前更强烈的欲望又开始使我痛苦。让她快回来吧,我祈祷外来的上帝,趁妈妈在厨房的时候,让沙发一幕重演吧,我恳求,我是这般可怕地迷恋她啊。
不,“可怕”是不对的词。新的快乐感充溢着我,那种得意扬扬不是可怕而是可怜。我给它定义为可怜。可怜——因为尽管我有贪得无厌、燃烧的情欲,我还是以最坚强的力量将其压抑,力图保护住那个十二岁孩子的纯洁。
现在看看我的痛苦得到的报偿吧。没有洛丽塔回家来——她和查特菲尔德一家去看电影了。桌上比平常布置得更为优雅:点着蜡烛,真是。在这令人伤怀的氛围里,黑兹夫人轻柔地敲敲地盘子两测的银器就象打着琴键,而后又低头朝她的空盘笑笑(正在节食),说她希望我能喜欢那种沙拉(制法是从一本妇女杂志士选的)。她希望我也能喜欢那盘冷拼。
那是个完美的日子。查特菲尔德夫人是个可爱的人。菲立斯,她女儿,明天去夏今营。要呆三星期。洛丽塔也已经决定星期四走,不必象先前计划的那样等到七月。菲立斯以后就住在那儿直到开学。一个不错的前景,我的心肝。
噢,这消息使我多么惊恐——这难道不意味着我刚刚秘密地将她据为已有,就要失去她吗?为了解释我冷峻的神情,我只得又使用了早晨玩过的牙疼借口。一定是那颗巨大的白齿上长了一块象酒泡的樱桃那么大的溃疡。
“我们这儿有一位非常出色的牙医,”黑兹说,“其实就是我们的邻居,奎尔蒂。我想就是那位剧作家的叔叔或表哥。
觉得能过去?好吧,随你。秋天我就,用我妈妈的话说,让他'稳住'她,这多少能管束点儿洛。这些日子洛怕是一直搅得你够呛吧。她走之前,我们还得有几天暴风雨的日子。开始她坚决不肯走。电影也许能安慰她。菲立斯是个很甜的女孩儿,洛没有理由不喜欢她。真的,先生,我为您的牙齿感到不安。明天一早如果它还疼,真完全应该让我去请艾弗。奎尔蒂了,这是头等要事。你知道,我觉得夏季宿营是很健康的,而且——当然,我说这完全比呆在草坪上闷闷不乐,用妈妈的口红,追求羞答答的电影男绅士,或者因为一点点事被激怒就大发脾气,总比这些更有意义吧。“”你能肯定,“我终于说道:”她在那儿会高兴吗?“(唐突,令人后悔的唐突!)”她会好的,“黑兹说。”也不会老是玩。夏今营是雪莉。霍姆斯组织的——你知道,就是写《簧火女孩》的那位女士。
夏今营会教多洛雷斯·黑兹在很多方面长进——健康、知识、修养。尤其是对别人负责方面。我们是不是拿着这些蜡烛到走廊上坐坐?或者你是想去睡觉,治治那颗牙?“治治那颗牙。
第二天他们开车进城去买夏令营需要的东西:买来的任何衣服都使洛惊叹不已。吃饭时她仍表现出她平常那种爱讽刺的天性。饭后,又立刻上楼进了自己的屋,埋在那些以备营地雨天需要的连环画书里(星期四以前她就彻底翻过一遍了,后来扔在一边)。我也回到我的房间,写几封信。我的计划是这就离开海滨,然后,等学校开学,再恢复我在黑兹宅中的存在;因为我知道没有那孩子我无法生活。星期二,她们又去买东西,并说在他们外出的这段时间如果营地女主人来电话,就请我代接一下。她确实来了;差不多一个月以后,我们有机会回忆了我们愉快的交谈。那个星期二,洛在她屋里吃的饭。照例跟她妈妈争吵了一通以后,她一直在哭,象以前一样,她不希望我见到她红肿的眼睛:大哭一场以后,她总是面容分外娇嫩,泪眼迷离,有一种不健康的诱惑力。
我为她对我隐秘美观的误解感到深深遗撼,费就正爱那种波提切利的粉红,两片含苞待绽的玫瑰,濡湿黯淡的睫毛;很自然,她害羞的怪念头夺去了许多给我以特殊安慰的机会。但,这比我想的还严重。当我仍坐在漆黑的因台上(一阵粗野的风吹灭了她红色的烛光),黑兹夫人凄凉地笑笑,说她已经告诉洛她热爱的亨伯特完全同意夏今营这件事,“谁料,”黑兹接着说,“那小孩大发雷霆;借口:你我要扔掉她;真正原因:我告诉她明天我们要换几件朴素一点的衣服,她却逼迫我给她买惹眼的着装。你看,她把她自己看成大明星了;我看却却不过是结实、健康根本不漂亮的毛丫头。我想这就是我们麻烦不断的根源吧。”星期三,我设法在路上截住她几秒钟:她穿着汗衫和白底绿点短裤,正在楼顶走廊的柜子里翻找箱子。我说了表示友好又逗乐的话,但她只哼了一声,根本不看我。绝望得要死的亨伯特拙劣地在她尾骨上拍了一下,但她却用过世的黑兹先生的鞋楦还他一击。“骗子,”她说。我慢慢踱下楼梯,挠着胳膊,表现出极大的悔恨。绝不愿屈尊来和亨及妈妈一起吃饭:洗了头,便抱着笑话书上了床。明天星期四,黑兹夫人将蹑手蹑脚开车送她去Q营地。
正象比我更伟大的作家写的:“让读者去想象”,等等。再一想,我在喘息中还是对那些想象兴致极浓。我知道我已经永远地爱上了洛丽塔;但我同样知道她不可能永远是洛丽塔。一月一日她就要十三岁了。再过差不多两年,她将不再是性感少女,而变成一位“年轻的女郎”,然后,变成“女大学生”——失望连着失望。“永远”这个词是仅就我自己的感情而言,是仅就那个注入我血液中的永恒的洛丽塔而言。那个洛丽塔她的肠骨顶还没有向外展开,那个洛丽塔今天我可以触摸、可以闻、可以听、可以看,那个洛丽塔有一副粗嗓门和褐色厚发——梳着刘海,两侧鬈着,秀背微弓,玉颈亭亭,又满口粗话——“造反”、“高级”、“性感”、“笨蛋”、“乏味的家伙”——那个洛丽塔,我的洛丽塔,可怜的加塔拉斯,就要永远失去她了。因此我怎么能承受两个月见不到她的夏季失眠症呢?在她尚保持性感少女气质仅剩的两年里的两个月!我是不是应该把自己乔装成阴郁的旧式少女,愚笨的亨伯特小姐,而后在Q营地附近竖起我的帐篷,满心希望它的深红色会使性感少女们哗然:“我们接纳那个低嗓内的D。P。吧,”然后把忧郁的、含羞而笑的“大脚”伯思拉进她们朴素的家中。伯恩于是有可能和多洛雷斯·黑兹睡在一起!
无用而生硬的梦。两个月的美色,两个月的温柔,将被永远浪费掉,而我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毫无办法。
但是,爱人,那个星期四,一滴珍奇的蜂蜜确实落进了它的漏斗。黑兹夫人一早就要开车送她到营地去,分别前杂乱的响声传到我的耳里,我匆忙翻身下床,身子探出窗外。
在白杨树下,小汽车已经浮动起来。路边,露易丝站在那儿,用手挡着眼睛,似乎那位小旅行者已经驶进低低的太阳。那手势真是幼稚。“快!”黑兹叫道。我的洛丽塔,半个身子在车内,正要使足劲关车门,又摇下玻璃,朝露易丝和白杨树(她再也没见到他们和它们)挥手告别,突然命运的意念打断了她:她抬头望来——而后冲回房间(黑兹交她身后狂怒喊叫)。不一会儿,我听见我的心上人跑上楼梯。我的心被一种力量扩胀了,它几乎要把我摧毁。我连忙套上睡裤,一把拉开门:几乎同时,洛丽塔到了,穿着礼拜日的长裙,气喘嘘嘘,而后扑进了我的怀里,她天真的嘴在男性黑乎乎的上下唇凶猛压迫下软化了,我颤抖的小心肝!下一瞬间我听见她——活生生的未被奸污的——唏哩哗啦急促跑下楼。命运的意念重新恢复了。棕色的双腿收进去,车门砰然关上——又砰了一声——而后黑兹驾驶员粗野地踩下启动,橡胶红色的嘴唇吐着什么气话,我的爱就这样被带走了;而她们和露易丝都没注意到,老奥泊西特小姐,一个病人,正从她爬满青藤的游廊。
里有节奏地微微招着手。
我空空的手掌里仍然是象牙般的洛丽塔——满是对她未成熟微微内弯的背部的感觉,满是拥抱她时,手指从上到下透过她薄薄的纱裙滑过她象牙般玉体的感觉。我走进她凌乱的房间,将柜门大开,钻入一堆歪七扭八、却亲近过她的衣物。尤其有一件粉色薄衫,'已经破了,衣缝处散出一股淡淡的酸味。我把它抱在亨伯特被血液充胀的胸前。心中涌起一阵刺骨的纷扰——但我必须扔卞这些东西,迅速恢复常态,因为我清楚地听见女佣纤细的嗓音正在楼梯口唤我。她说有个条子给我;而后在我机械的感谢上加了一句“不必客气”,好心的露易丝给我颤抖的手中留下一封没贴邮票、字迹娟秀的信。
这是自白:我爱你(信就这样开始了;有一阵曲解的时刻,我错把这歇斯底里式的涂鸦当作了女学生的乱写乱划)。上星期日在教堂——坏家伙,你拒绝去看看我们漂亮的新窗户1——就是在上星期天,我亲爱的,我问上帝该怎么办,我被启示去做我现在所要做的。你看,没有选择。从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爱上了你,我是个多情又孤寂的女人,你是我生命的爱。
现在,我最最、最最亲爱的,我亲爱的,亲爱的先生,你已经读了这封信;现在你知道了一切。
因此,请求您是否能立刻打好行李就离开。这是女主人的命令。我要遣走一名房客。我要把你踢出去。定开!出去!离开!吃饭的时候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