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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陆续有人前来报告,八大总管都已率军布好阵势。刘文静冷眼扫视了四周,衣袖潇洒地一甩,手中宝剑闪亮地刺入半空。“前进!”他大吼一声。
身后战鼓咚咚地响起,前面的骑兵开始移动,并逐渐加速。灰尘渐渐腾起,在阳光中上下翻飞。在刘文静的指挥下,步兵方阵紧跟在骑兵的后面,保持着一种小跑的速度。
在第一线,大唐骑兵在总管刘弘基、马三宝的带领下,向西秦军阵发动了凶猛的冲击,经过几番较量,敌人果然顶不住,缓缓地向后退去,又不断射箭阻滞大唐骑兵追击的速度。
殷开山见状大喜,下令骑兵紧紧咬住敌人,一定要把敌人压得喘不过气,最终把敌人军阵冲个落花流水。于是骑兵加快了进攻的节奏。跟在骑兵后面的刘文静虽然不了解前方的具体情况,但从地下踩着的敌人的兵器和战旗便知道情势大好,于是指挥步兵方阵快速跟进。
八万大军脱离了原始阵地,脱离了背靠的青砖城墙,向前不断地推进。在黄雾一般的灰尘中,士卒们咳嗽着,吼叫着,咚咚的战鼓声响和军阵杂沓的脚步声响,汇成了一道声音的河流,伴随着黑压压的头颅,浩浩荡荡地向前方卷去。
当这个硕大的军阵急速前行了七八里,成为远方的一排排暗色的野蒿后,高城墙下出现了奔腾冲撞的铁骑和漫天的黄尘。这是薛仁杲率领的上万名西秦铁骑。当他们发觉已经成功地包抄了唐军的后路时,兴奋得挥刀狂呼,震得城墙壁久久地回荡着颤音。薛仁杲战刀一指,西秦铁骑纵马向唐军后背突去,平原上顿时黄尘滚滚。唐军的步兵方阵还没来得及调头,西秦铁骑便已突了进去,快刀闪亮处,大唐步兵血肉横飞。在没有遇到像样抵抗的情况下,这场战斗几乎成了一场轻松的屠杀。
正在伪装后退的薛举看见唐军大阵的后背乱作一团,急忙挥军反击,却受到了刘弘基、马三宝的强劲抵御。他正感到吃力,就见大队西秦铁骑从背后冲入大唐骑兵的军阵,像切饼似地把唐军切成几块。
刘文静在乱军中试图组织队伍抵抗,但很快被密集冲锋的西秦铁骑将队伍冲散。他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像围猎似地屠杀唐军,眼泪刷刷地流淌,神情似已呆痴。一名卫士拉着他的战马,在一百多名士卒保护下向南奔逃。
几乎绝大多数队伍都被打散,只有刘弘基还掌握着一支三千来人的步骑。他不断喝斥着,令队伍向南撤退。如果敌人大队步兵冲杀过来,他就指挥骑兵发动短促反击;如果敌人大队骑兵冲杀过来,他就指挥队伍连放乱箭阻拦,不准敌骑靠近。在乱纷纷的战场上,这支三千来人的队伍就像一个不大规则的磨盘,向南迅捷地移动。
刘弘基的嘴唇咬出了血,内心里充满了愤怒和哀伤。他深知,弃军而逃是容易的,但那样如何向秦王李世民交代呢!他担任着左一行军总管,带的是大唐第一军,是太原起义的老队伍,可不能轻易丢弃。他想把这些精锐的老兵们带出去,能带多少就带多少。皇上和秦王对他恩重如山,将他从一个盗马贼,提拔到今日右骁卫大将军的高位,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六月间,他被列入大唐十四位开国元勋之一,同这些元勋一道,得到了皇上颁发的免死券。其中秦王李世民、尚书裴寂及纳言刘文静,可以犯两次死罪而不杀。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和他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还有右屯卫大将军窦琮、左翊卫大将军柴绍、内史侍郎唐俭、吏部侍郎殷开山、鸿胪卿刘世龙、卫尉少卿刘政会、都水监赵文恪、库部郎中武士镬、骠骑将军张平高、李思行、李高迁,左屯卫府长史许世绪共十四人,可以犯一次死罪而不杀。这是多大的荣耀,多大的恩德!在严峻考验降临之际,他身为大唐右骁卫大将军,怎能不战斗到底!
这支且战且退的队伍很快引起了西秦将领的注意。他们派来了数千名精骑对唐军进行追逐,但唐军的飞箭令他们无法接近。西秦铁骑也不着急,只是利用马力的优势,绕着这支队伍不断地打圈,时进时退,引诱唐军不停地射箭。当唐军的羽箭终于耗完后,西秦铁骑便蜂拥而上,来回冲杀,很快将唐军密集的阵团冲散。刘弘基在与两员敌将对杀时,座骑从后面中了一刀,他和座骑几乎同时倒地,被五六名敌兵一涌而上,死死地按在地下。那一刻,他紧闭双目,万念俱灰。
刘文静率领身边卫士逃出战团,也不敢返回高城,只是朝着长安方向拼命奔逃。一路上他收集了两三千名溃兵,与李思行、张平高两位行军总管会合,天渐渐地黑了,他们就在原野上露宿。第二天行经渭水河边时,百感交集的刘文静猛然从马上一头扎进水中,被卫士们下水救起。他被人换下湿渌渌的衣服,半躺在地上,元神似乎只剩下了一半,双目凹陷,面如死灰。队伍只好原地停下。过了许久,他才稍稍有了些恢复,便派人返回高城打探,得知秦王李世民昨夜已顺利突围,元神才渐渐又返回了一些,面庞也恢复了一点人色,于是又率领残军继续向长安撤退。
李世民在得知唐军遭到围歼的消息后,从病床上强撑而起,在陆冲等人的搀扶下来到城墙上,指挥守军打开城门,接受败退而归的唐军入城。他令弓箭手在城上射下一阵阵箭雨,阻止敌军接近护城河。西秦军激战了大半日,又忙着打扫战场,当日已无力再行攻城,便在城外陆续驻扎了一两万人的队伍。入夜后,李世民令唐军做好了可供三五餐吃的饭食,除了晚餐,其余都作为军粮装好带上。深夜子时,三万多将士口衔箭杆,马蹄裹布,从东门分批撤退。大胜之后的西秦军在睡梦中全无动静。太阳升起时,李世民已经率全军走了五六十里地,他们又走了两个时辰,然后躲进森林里休息,直到夜晚才钻出林子,点着火把行军,从而彻底与西秦军脱离了接触。在撤退的路途中,李世民起先躺在担架上,率几千精锐为全军殿后。后来疟疾渐渐消退,他又重新骑上白蹄乌,在茫茫草原上驰骋。
西秦皇帝薛举在胜利后第二天便开进了高城。经统计战果,发现竟将唐军斩首一万多级,俘获三万多人。为了向这支去年打败了他们的军队报复,薛举下令将三万多俘虏全部斩杀。唐军有的被断舌、割鼻,有的被放进大石碓里捣碎。薛举的儿子薛仁杲干脆将俘虏成批成批地推进大坑里活埋。高郡长史庾立被俘后拒不投降,也被薛仁杲叫人将他脱光了衣服,架在炭火上猛烤,烤得人肉吱吱作响,人油一滴一滴地落进火中。人肉被烤得脆黄后,薛仁杲令在场的西秦军士一人割上一块,就着烈酒吃下肚子。
刘弘基和李安远等高级俘虏还算幸运,他们被薛举关进了监狱,留待将来和唐军作交换人质之用。
薛仁杲力大无穷,善于骑射,作战骁勇,军中号为“万人敌”。然而他很热衷于在杀人后又将被杀者的妻妾霸占。把人的身体变着法子割来砍去,是薛仁杲恒久不衰的乐趣。这似乎有祖传因素。他的父亲总是杀降坑俘,而他的母亲也生性暴酷,好找小碴儿鞭挞身边人,有时将受刑者双腿埋在土里,仅仅露出腹背,免得他在连续用刑时翻来滚去。许多人就这样被打死。薛仁杲可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每攻下一地,他就把富人们全都倒悬在屋梁上,用醋灌鼻,或者用竹签捅进屁眼和生殖器孔,逼迫他们交出藏匿的金银财宝。他的声名是如此的响亮,不少将士看见他发怒,就吓得腿弯儿直打颤。
西秦皇帝薛举的谋主郝瑗是这次围歼战的幕后设计者。大胜之后,他又劝薛举乘胜扩大战果。他说:“现在唐兵新破,关中骚动,我军应该乘胜东进,直取长安。”薛举认为有理,正准备行动,不巧染上了急病,竟卧床不起。八月九日,薛举突然病死。太子薛仁杲即皇帝位,迁都折折:今甘肃泾川县东。城。
对于这个比他还要残暴的儿子,连薛举都感到不满。“你的智略纵横,足于办我家事。”薛举曾严厉地警告儿子道,“但是你对人太过于苛毒、暴虐,对将领们只有威吓,没有一点恩德。像你这样乱搞下去,最终定会把我家的江山搞垮,你要好好改一改了!”可薛仁杲杀人施刑已成习性,就是改不了。薛举死后,薛仁杲掌管了西秦军的最高权力,由于他素来和将领们矛盾很大,他的即位引起了将领们的恐惧,个个都猜疑他说不定哪天会对自己下手。足智多谋的郝瑗对于薛举的突然死亡哀痛之极,哭得过于悲伤,竟一病不起。
由于要大造陵墓,所以薛举的棺材停在折城中尚未下葬。就在这时,唐国的讨伐大军赶到了。
七月中旬,李世民率败军撤回长安。皇帝李渊非常愤怒,整个长安城也都震动了。大唐开国不过一个多月,就吃了这么大的败仗,出战的八万大军中有近五万人或惨死在战场,或做了俘虏而被敌人杀害。阵亡者的家属哭天喊地,在长安城外渭水河边,他们向着西方烧纸点香,呼唤亡灵回归故乡,天上的愁云惨雾经久不散。
李渊和李世民父子感到极为羞耻,极为伤痛,决意对造成失败负有主责的大臣进行严厉惩罚。刘文静未经允许擅自改变军令出战,被大理寺定为死罪。鉴于他是开国元勋,李渊特别免除其死罪,改为除名——撤销一切职务。刘文静六月份才到手的两次免死券,七月份便用掉了一次。殷开山也落了个减死除名的处罚,他从此可更要夹着尾巴做人了,因为他的免死券一次便用光了。
李世民请求父皇按照诸葛亮当年在马谡丢失街亭后的做法,对自己连降三级使用,被李渊拒绝。李渊认为,这样做不利于军心的稳定。大唐刚刚建立不久,非常需要军心的稳定。
“军纪不严,乃是一条灭亡之路。”在家中静养时,李世民对这次战败反复咀嚼,像咀嚼一粒粒苦胆。他恍惚看见几万将士的鲜血洒遍了原野,汇成了一条满是裂缝的血河,他掉在这条腥红凌乱的河中,被无数残肢断首和求生的呼喊挤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的心头肉似乎在一块块地塌缩。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吃不下肉食,因为那令他想起了阵亡将士血淋淋的身躯。在经过了几个下油锅式的不眠之夜后,胡髭像乱草般一茬一茬地钻出了他的面颊。
第一年的胜利来得太快,迅猛得就像狂飙掠过原野。到处都是沸腾的场面,喜悦的笑脸,飘扬的彩旗。军队几千几万地投过来,像面团一般膨胀。总是胜利、胜利,让人欢乐,也让人浮躁,如同在云雾中滑行。加上既然作为义军兴起,相互间讲的是个“义”字,是个“情”字,过去森严的等级被丢在一旁,人与人之间就像兄弟一样亲切、随便。太原元从义军的骨干是昔日的大隋边防军,在李渊的严格管束下,一贯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但举起义旗后,上层将领之间一直很宽松。融洽感情和自动服从,成为李渊父子发号施令的基础。进入关中之后,百十位各地群雄加入进来,更使得义军上层没有了规矩,在进攻长安城时几乎都乱了套,不等李渊发令,群雄们揎起衣袖,互相争抢着就一举登上了城墙。可见将领们自作主张、擅自行动的问题由来已久。就算弄出了漏洞,李渊父子也不忍过重地弹压。于是人们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