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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夫人已无说话的精气神了,只顾招手叫她过来。侍女在一旁喜道:“这可好了!快给夫人抽上。”
赵氏给将军夫人烧烟泡,将军夫人一口气将烟全吸入肚内后就闭目享用。再睁开眼时就精神多了。她看着赵氏又给她烧了个烟泡抽了。将军夫人精神缓了过来,道:“这烟味不错,你这烟泡也烧得好,比我使唤的那些个人都强。你要不是这种身份,我真想叫你侍候我去。”
赵氏低头道:“我要是能侍候上夫人,那我真是天大的福分啦。”
将军夫人“啊”的一声,忙问:“你是被抢来的?还是……”
赵氏呵呵一笑:“不是,夫人,我男人,还有我儿子都在这块儿,这就是我家。”
将军夫人讶然道:“全家都干这个?”
赵氏叹了口气:“谁也不乐意干这个,打打杀杀,放枪放炮的,成天心都提溜在嗓子眼儿这。唉,都是这世道给逼的。”
将军夫人突然对赵氏有了强烈的好感,把她拉过自己的身边坐下:“你跟我说说你们家的事。”
赵氏边给将军夫人递上烟泡边说:“我姓赵,是黑山赵家庙的人,我爹有七八十垧地……”
将军夫人道:“那也是财主啦。”
赵氏道:“算不上啥财主吧,过的还中。我男人学的兽医,手艺还挺好的……可这些年哪,不管是穷的富的,都过不上安心的日子。”
将军夫人问:“怎么可能都一样呢?”
赵氏用力点了点头,话锋一转:“真是这样啊,夫人。甲午年间日本倭寇占了辽东之后,这胡子就闹起来了。庚子年大乱,接着俄国老毛子出兵占了东三省,占地修铁路。到处杀人放火,祸害女人更是邪乎。最遭难的就数咱这辽河两岸了,家破人亡的老啦!不少人是没法种地才被逼的去当了胡子。老毛子占着咱这关外不走。又见不着咱官兵的影子,这胡子就闹的是遍地岗烟儿起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各个村屯才凑钱立乡团、保险队、修上响窑。”
将军夫人好奇地问:“响窑是什么东西啊?”
赵氏比画道:“就是四面带炮楼的大院套,到晚上姑娘、媳妇都躲到响窑里头去,女人晚上还得上炮楼打更……”
将军夫人更好奇:“为什么男人不打更?”
赵氏解释道:“男人白天得种地干活啊,可这响窑只能防小股的胡子。我们那儿的响窑就是叫老毛子给端啦。我们全家是死里逃生啊,直到现在连个正经的家都没有,我那儿子都是生在逃难时的大车上,我跟孩子差点都死了。” 将军夫人“啊”的一声,似有所悟:“是这样啊,我在京城只听说乡团、保险队就是土匪。”
赵氏继续道:“乡团和保险队有敛不上保险费的时候。有到别的村屯去抢的。可怎么说这都是叫日本鬼子和俄国老毛子把咱这东三省给闹坏的,我小时候那旮,没有外国兵闹,那日子过得多好啊!” 将军夫人点了点头,想起自己平生遭际,深有同感:“你说的是啊!我就是庚子乱那年逃回京城的,咳,连皇太后、皇上都逃了难了。你说外国列强该多欺负咱们吧。不过你这一家子这样,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我在京城就听说了,沙俄退还了东三省,朝廷就要整肃地方,不让再有乡团、保险队了。再立乡团就视为叛逆,要派兵剿灭的。”
赵氏接口道:“我们也听说了。可还听说朝廷也招安保险队,把私兵改成官兵。”
将军夫人道:“那可是百里挑一的事,挑上的少啊。再说了,招安太多了,朝廷也开不出饷银啊!”
赵氏看到时机成熟,当下一个扑通,跪在将军夫人面前,道:“求夫人把我们招安吧,我们今生今世忘不了夫人的大恩大德……”
将军夫人忙曲下身子去搀扶:“快起来,招安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办的了啊?”
赵氏不住地磕头,边磕边说:“看夫人的气派,就知道夫人的府上准是朝廷老大的官啦!求夫人给我们一条活路,往后我们一定报答夫人的恩情。”
将军夫人道:“你快起来!听我说,我回到奉天,可以替你们打听打听,疏通疏通,可我把话说在头里,不一定能办的成。”
赵氏站了起来,喜滋滋地说:“只要夫人说给我们办就没有办不成的——夫人再抽一口吧。”
将军夫人摆了摆手:“不抽了,抽多了恶心,倒睡不着。这会儿真想睡了。”
赵氏将烟灯烟枪放桌上,从房门外拿来一个尿盆交给侍女,说道:“这个给夫人起夜用,夫人,我就睡在这外房,有啥事就叫我,夫人塌塌实实地睡觉,谁也到不了夫人这屋里头来。”赵氏出门后,侍女将门闩插紧。
第二天清晨。在上屋的将军夫人醒了,下地在尿盆解手后,侍女端尿盆去倒。开门时看见赵氏就在房门口,坐在一把椅子上,脚蹬在门框上,正打着瞌睡。
将军夫人失声道:“你!你怎么睡在这儿?”
赵氏道:“我给夫人看门,就,就睡着了。”说着,起来把侍女的尿盆接过去。
将军夫人只说道:“让她去倒。这本是她干的活。”
赵氏谦卑地说:“夫人是何等样人?就算是夫人的丫鬟,也是尊贵的。大清早的,可不能让那些臭男人看见这位妹妹。”说完,人已经去倒尿盆了。
院子马车已套好,保险队也整装待发。在上屋,将军夫人已收拾好行装。赵氏抱着儿子双喜进来后,把双喜按在地上给将军夫人磕头,说道:“快磕头,说给太夫人请安,说啊。”
将军夫人坐在炕上,慈祥地问道:“快叫孩子起来,几岁了?”
赵氏道:“3岁啦。”
增夫人道:“3岁的孩子懂什么叫磕头请安,尽难为孩子。叫我瞧瞧——嗯,挺俊的吗!叫什么名字?”
赵氏道:“叫双喜。”
将军夫人点了点头,道:“双喜,好名字啊。这是我在京城瑞芙祥买的衣料,你做件衫子吧。这果脯给小双喜吃。”说着,将军夫人从包袱里拿出一块衣料,又从提篮里拿出两包果脯给赵氏。
赵氏感激涕零地说:“夫人,这可不中!我们没啥孝敬你老的,反叫你老破费……”
将军夫人摆了摆手,道:“什么破费,你侍候我这两天,我也没什么好回敬你的……”
赵氏伏在地上,摆了一个磕头的模样,道:“双喜,给太夫人磕头说谢谢。”
将军夫人道:“又难为孩子。哈……这孩子真机灵啊!”
将军夫人抱起双喜,越看越爱。赵氏忙把双喜抱过来:“这孩子可沉了,身上又埋汰——边说边用手掸去增夫人身上的灰尘。” 将军夫人突然想起正事来,问道:“张作霖来了吗?”
赵氏回头叫低头站在房门外的张作霖:“来啦进来吧。”
张作霖手托一木匣进屋,马上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高声喊道:“给夫人请安!” 将军夫人吓了一跳,定定神道:“起来吧——你是张作霖?”
张作霖忙道:“是,小人是张作霖。”
将军夫人正色问:“你为什么要受抚啊?是真心的吗?”
张作霖为这天,不知道请教了几个私塾先生,早有准备,胸有成竹,说起话来又体面又让人舒心:“回夫人的话,关东三省,乃我圣朝龙兴之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然甲午庚子以降,外患日岌,会匪遍地,流民填道,死者相枕,草民求活而举办民团自救。古训:国多难而邦兴,幸喜皇太后、皇上回銮,大局获安,人心望治。朝廷招抚私团,地方肃清,国本自固,乃威严之德政。小人无才无德,却良知未泯,焉能顽固不化而泯大义?小人在夫人膝前,敢指天地为誓。若受得招抚,愿肝脑涂地,效犬马之余生。今恭呈乞求招抚之禀帖,奏闻在案,请夫人垂察。”
张作霖说罢递举手中木匣,赵氏见丈夫说话文绉绉不同平时,也很惊奇,更不用说将军夫人了,将军夫人愕然道:“你真是张作霖?”
张作霖毕恭毕敬道:“小人是张作霖。”
将军夫人“嗯”的一声,心想,这人倒不是个草包,值得抬举,当下道:“好吧,我收了你的帖子,也就是回奉天之后,帮你转呈给管事的官员。我可保不住这事准能办成。”
张作霖高声道:“夫人的这份恩情,对小人已是天高地厚!小人永世不会忘恩的。”
将军夫人又问:“车马都备好了?赶早不赶晚啊。”
张作霖说请夫人一路放心,早已备好了,又说他的马队会一直护送夫人进奉天城门。
将军夫人不由得大喜:“好吧,你去告诉他们这就走吧。”
张作霖道:“是。”
张作霖走到房门口时,双喜跑去拉住张作霖的手央求:“爸爸,我要骑大马。”
张作霖抱起双喜走了。将军夫人惊讶地问赵氏:“怎么?!他是你的……”
赵氏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是,他就是我那个当土匪的臭男人,叫夫人笑话啦。”
将军夫人“哎呀”一声,忙说哪里哪里。又说,你也不告诉我,这两天我这么使唤你,真过意不去。
赵氏恭敬地答:“夫人可别这么说,能侍候你老是我们修来的福分。”
将军夫人笑将起来:“我真是没想到哇!一说起土匪啊,都是膀大腰粗,一脸横肉的凶神恶煞。没想到你的这个张作霖,像是个文文静静,彬彬有礼的书生,哪像个……倒,真没想到。我告诉你吧,我就是奉天将军增祺的夫人……”
赵氏“哎呀”一声,拍掌欢喜道:“我们这是见了真佛啦!我得给你老磕几个响头!”
将军夫人拉住赵氏,道:“行啦,我告诉给你呀,是叫你放心,你们就等着吧——好了,走吧。”
赵氏在帮侍女拿行李时,将自己腕上的两只银镯子给侍女带在腕子上。侍女身子往后缩了一缩,道:“这我可不敢要。”
赵氏道:“啥不敢的。咱们姐妹碰上是个缘分,这点玩意儿就留个念想儿——这个匣子妹子可别离手,这里头有交给官府的帖子,还有送给将军的人参和鹿茸,值上千两银子哪!”
侍女道:“您放心吧,大姐,我这可是高攀了。”
赵氏道:“这啥话。将军府的丫鬟七品官,你认我这个姐,我才是高攀哪。”
这时候,院子里车套准备停当。张景惠、汤玉麟、张作相、王金汉率领的马队排列整齐。赵氏扶将军夫人上轿车,张作霖拱手行礼送将军夫人一行走上大道。
送走将军夫人之后,张氏夫妇站在院子里。张作霖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我的老天爷呀!可算送走了。” 赵氏叹气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往后可别再干这事啦。”
张作霖“嘿嘿”一声,道:“这把要是整不成,就再没有往后啦!”
赵氏道:“她临走前跟我说了,她是奉天将军的夫人。” 张作霖大喜过望:“真的!太好啦!这回可是妥妥帖帖啦!哈……”
张作霖正抱起赵氏旋转,双喜跑过来张开双臂,也让爸爸旋转起来。赵氏笑个不住,又道:“行了行了。她还说,你不像土匪,像个读书人。唉,你跟她说的那一套一套的转文,我都听不懂,你跟谁学的?你说的是那么回事嘛?”
张作霖道:“你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啊。为夫我是读过诗书,做得文章的,只是读书不多,这些年又撂荒了。为了对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