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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两个女子给他这一声惊叫吵醒了,揉着眼也坐了起来,偎依到他怀中,娇声道:“陛下醒得好早啊!”
李渊一听“陛下”二字,只吓得面如土色,颤声道:“什么……什么……”定了定神,问:“这儿是什么地方?”
左首女子笑道:“这儿是晋阳宫内皇上歇息的寝宫!”
右首女子续道:“这床便是皇上与臣妾们游龙戏凤的龙床!”
李渊惊道:“这里……这里是寝殿……龙床?那么……你们又是谁?”
左首女子道:“臣妾尹德容,皇上亲口谕封为德妃!”
右首女子道:“臣妾张雪艳,皇上亲口谕封为婕妤!”
李渊大叫:“你们……你们都是留侍晋阳宫的娘娘!我这……我这可不是……”他惊惧之下一掀锦被便要跳下床。谁料他已脱得一丝不挂,这一掀被惊得又是一声尖叫,忙拉起被子裹住下身,拖泥带水、跌跌撞撞的跳下床去。
尹德容道:“留守大人何必慌张?这御榻迟早是大人来睡的。”
李渊心慌意乱,脑中千百个念头如走马灯般转来转去,一个劲的在想:“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忽想起昨晚是跟裴寂一起喝酒的,他大叫道:“裴寂这老贼,是他害我!”便冲了出去。
他一出寝殿,便见裴寂早已候在外面,赶上来笑道:“唐公,怎么这么早就起来?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李渊怒道:“你这老鬼,原来真是你装下这风流陷阱让我踩进去的!”
裴寂道:“唐公先别急,正了衣冠后,小人再向唐公陪罪。”
当下李渊穿好衣服,移至偏殿。
李渊骂道:“枉我当你是老朋友,你却拿我来开涮!”
裴寂作委屈状道:“小人为唐公费心寻来这新鲜玩意,唐公不喜欢倒也罢了,反要派小人不是!”
李渊气道:“她二人是侍奉皇上的娘娘!你竟找她们来害我,还说是‘费心’?”
“唐公息怒!皇帝也是人做的嘛,唐公是真命天子,两位娘娘侍奉一夜,算得什么?”
李渊又惊又怒,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竟敢说出来?”
裴寂道:“小人岂敢大逆不道?但这是大势所趋、天命所归。小人虽是一介凡夫俗子,却也看得出唐公是紫微星下凡。小人如此苦心,也不过是为了顺应天命罢了。”
李渊这时怒气渐消而惊惧渐生,想:“这裴寂向来只会在酒色之中厮混,何以今日口出此等狂言?定是有人在背后策划,要借他来引我说出不轨之言,好陷我入局!”于是他一板脸,疾言厉色的道:“胡说!我李渊世受皇恩,从来都对皇上赤胆忠心,天日可表!你到底受何人指派来污我清白之名?快快从实招来,否则我只有不顾朋友之义,将你拿下!”
裴寂道:“不瞒唐公,小人确实是受人指派。但若唐公真要严办此事,只怕断送的不止是您我朋友之义,更有父子之情!”
李渊惊问:“什么?”
“是二公子命小人办此事的。”
李渊不信:“是二郎?此事绝无可能!”
“二公子早怀大志,只是苦于无机会向唐公坦陈,这才找上了小人来进谏。”
李渊摇头道:“二郎为人,我做老子的岂有不知?他平日虽胡作妄为,胆大鲁莽,却决不会想出此等龌龊计子来捉弄他老子的。”
裴寂心想:“果然是‘知子莫若父’。这件事做得太绝了点,虽说是为了促成大业,但李渊日后心中难免存有芥蒂,此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出的主意。既是如此,一切只好推到刘文静头上去了。”又想:“那刘文静本是小小一介县令,因此一心巴结李世民,想参与大事,日后事成便是开国功臣,飞黄腾达。到时他是首谋第一人,我却只是遵命行事,岂非被他盖过了?对了,对了,我裴寂在这场戏中只是李世民和刘文静手中的一枚棋子,事情一成,我既无文才又无武力,必定被他们扔到一边去了。不,不!我岂能甘于只当一枚棋子?哼,你刘文静会攀附李世民,难道我就不会攀附李渊?你拿我当踏脚石,我就不会拿你作挡箭牌?”他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说辞,道:“唐公明鉴!唐公前途无可限量,这太原城里很多人都看得出的。有些小人一心一意要攀龙附凤,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唐公明察秋毫,这些人自然难以在唐公面前得逞。但二公子年少气盛又好交朋友,与唐公还是父子至亲,不少人就打他的主意,好借接近他而接近唐公,这是不可不防的啊!”
李渊惊道:“你是说二郎身边有小人?”
“正是!”
李渊双眼盯着他道:“是谁?”
“是……”裴寂故作迟疑状,“是晋阳令刘文静。”
“哦?”李渊略带诧异的道:“是他?我也听说过他这个人,也知道他与二郎过从甚密。但听说他颇有才干,何以竟是这等小人?”
裴寂道:“那是唐公隐恶扬善之心。刘文静略有些小聪明,因此常自负怀才不遇,心生怨恨。后来见到二公子,便居为奇货,花言巧语的哄得二公子对他心悦诚服,言听计从。”
李渊问:“他怎么个花言巧语?”
裴寂心中念头急转,忽想起刘文静曾说的一句话,想:“不妨移花接木!”于是压低声音道:“刘文静一天来对我说,他认为太原城中有一不世出的真命天子,其雄才伟略,可上比‘汉高’。”说着故意停一下,引李渊来问。
果然李渊急问:“然后呢?‘汉高’是谁?”
裴寂故作神秘道:“他说这‘汉高’就是二公子!”
李渊大怒,一拍书案,只震得桌上杯儿盏儿嗡嗡作响,喝道:“混帐!”
裴寂心中暗笑,想:“亏你刚才还故作忠心状,原来一早不但怀有异志,更将自己自诩为‘汉高’,一听人家说‘汉高’不是指你,就气成这个样子,连是自己儿子也受不了!这么看来,这次劝谏必有所成,刘文静那小子也必为李渊所忌,此举一箭双雕!哈哈,谁说我老裴是酒囊饭袋,只会玩女人?只要我轻轻巧巧几句话就可以教你刘文静永无出头之日!”他忙紧接着附和道:“可不是吗?当时我就反驳他道:”刘大人,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裴寂虽然愚钝,却也知道这太原城里可称‘汉高’者是有的,却不是二公子。二公子年纪轻轻就聪慧过人,老裴我是深所拜服的;但那不过是家学渊源,‘虎父无犬子’罢了。那‘汉高’自非唐公莫属,二公子顶多不过是‘韩信’。‘“
李渊抚掌大笑道:“二郎擅于用兵,果然是可比‘韩信’。想不到你这裴老鬼竟也如此目光锐利,会得月旦人物。”
裴寂见他一笑,知道这马屁已拍到舒服处,忙作一揖道:“唐公谬赞了!小人虽然对世事浑浑噩噩,但这等粗浅道理还是晓得的。”
李渊心怀大畅,道:“然后又怎样了?”
裴寂道:“然后刘文静便冷笑一声,道:”唐公才智有余而勇进不足,我看他……‘他说到这里就猛然煞住,想是懊悔自己失言,在我面前说得太多了,忙改口道:“是,是,唐公可称’汉高‘。这次我来与你商讨,就是如何助唐公变成’汉高‘。’”
李渊大惊道:“这么说,刘文静是这件事的背后策划了?”
裴寂道:“正是!他将这计策说与小人得知,小人一开始竭力反对,说我与唐公多年密友,决不可如此陷他。刘文静便拿二公子来压小人,又说小人若坏了大事,是什么千古罪人,把小人吓得半死。二公子受那刘文静的迷惑,也来埋怨小人。小人想,此事若真于唐公有益,小人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何况只是背个区区的罪名?因此大着胆子答应了下来。唐公这会儿却来嗔怪小人,小人真是无立足之地了!”说着一面委屈之相。
李渊笑道:“你这老鬼真会装傻!怕不是二郎用金银钱财填饱了你,你才火坑也肯为他跳下去?”
裴寂见他神色甚善,便也笑道:“小人确是有点贪财之心,但若此事真的于唐公有害,小人便是财神爷与我换位子,也决不会做对不起唐公之事。二公子固然很照顾小人,但小人只要跟着唐公,唐公还会亏待小人不成?二公子能给小人什么,唐公十倍于他的都有,小人又岂会贪他一点点银子便来害唐公?”
李渊拈须微笑,心想:“这老鬼自承贪财,那就不是装清高了。他平日只懂得醇酒妇人,谅他也没这等脑子编派出这番话来欺我。”他却不晓得裴寂这等人虽无大才,但背后踩人这等伎俩却几乎可说是与生俱来、无师自通。他又想:“刘文静这小子竟敢将二郎捧为‘汉高’,那将置我于何地?虽是谀词,却也不可容忍!怪不得二郎这孩子近来益发的无法无天,原来有这等奸猾之人带坏了他。哼,如今是用人之际,倒也不必马上发作,日后总有你好瞧的!”
裴寂见他已怒气全消,想起此次任务还未得到明白的确认,便试探的说:“唐公,那么起事的问题……”
李渊容色一正,道:“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心决无动摇。这等不臣之言,休得再提!”
裴寂一听,大失所望,道:“这……这……”
李渊见他嗒然若丧的样子,心中好笑,面色一缓,道:“你怕回去跟二郎交不了差吗?好,你跟他说,咱父子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要由外人来传话,岂不是笑话?他只管来找我好了。”
裴寂大喜,忙道:“不瞒唐公,二公子早已候在外面,只等唐公见召。”
李渊道:“好,你叫他进来吧。”
裴寂于是退出,跟李世民说了。
李世民听了,一面欢喜,一面又愁父亲不知如何处置此事,但此时不容他多想,忙入殿叩见李渊。
李渊拍案便骂道:“二郎你好大胆,竟敢背着我干这等无耻勾当!”顿一顿,见李世民只低头不语。他火气早已消了,这刻不过是故作姿态,当下话锋一转,道:“这也罢了,你却去教唆裴寂来向我讲这些胡言乱语,欲陷我于不忠不义,我李门名声可都给你败坏了!”
李世民心中本怀惭愧,因此听李渊数落时,不敢还嘴。可听父亲忽扯到举兵之事上,他只觉窝了一肚子气,一听之下不由得气往上冲,刹时忘了刚才的事,一抬头道:“孩儿并没做错,何来败坏李门名声之罪?”
李渊本是佯怒,听他这一冲撞,登时有了几分真恼,道:“你还狡辩……”
李世民不待他说完便抢道:“孩儿没有狡辩!”他怕李渊又象从前那样他一开口谈及举兵就几句骂得封住他的嘴,便急急的一口气直倒出来:“现在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太原本是龙兴之地,若我们一早举事,如今早已扼据长安,群小慑服。爹爹却偏安一隅、不思进取,被李密、杜伏威之流聚众占地,俨然开国之主。难道爹爹要等这些人占尽中原、开国登基之时才以大隋旧臣、化外之民去参拜他们不成?”
李渊道:“这些事情我自有分数,不必你来教我!你在外面胡作妄为,弄得人人以为我李渊心怀异志,污我清白名声,我已教训过你多少次了,你从来不听!如今还弄出这等事来,真是越来越不知好歹。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不准再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再是一意孤行,我只好不顾父子之情,奏明皇上将你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