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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云录-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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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儿听到此处,对李世民的厌恶实在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刚才的感怀眷恋之心荡然无存,想:“他再怎么真心爱我,我终究是看不惯他这种为人处事的方式。我们终究不是同一种人!我便是一时之间为他的真情所动,但要长久的融洽相处,还是不可能啊!”她心灰意冷之极,道:“这些国家大事,我不想再听了。”
  李世民一怔,住了口,这才见她面上一副恹恹之色,道:“你又怎么了?”
  “恪儿的事既已了结,我的心事已了,我该走了。”
  李世民怅然若失,道:“何必一定要这样急呢?”
  吉儿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站了起来,道:“我走了,以后……真的再也不会踏足中原一步了。”
  李世民一惊,道:“为什么呢?只要你肯来,我总是愿见你的。你若要走,我……我又何曾有拦阻过你?”
  “以前我不肯来中原,确是为了怕你。但有了今天的事,什么心结都应解开。我不想再来这儿,只为了怕见恪儿,只怕一个不小心让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可就害他一辈子了。”见李世民说不出话来,又道:“再见了……哦,不,你我今生不会再见了!”
  李世民心中一酸,想起这句话不是自己以前曾对她说过的吗?怎么如今却变成是她对自己说出来了呢?他心头一片茫然,却见吉儿已翩然而去,只余那支步摇仍在案上,微微的颤动。
  贞观二十三年五月。
  吉儿这天起得很晚,起来时已差不多是中午的时分了。她懒懒的推开窗户,仰首望向天边,只见天气有些儿阴沉,一片黄黄褐褐的云块飘来移去,一忽儿将太阳遮住,一忽儿又荡了开去,弄得天色一忽儿阴一忽儿睛。空气中充满着抑郁的气味,吉儿深深吸一口气,却似仍排解不了这天地之间的忧苦之意。
  她隐隐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放眼远眺,似乎见到一匹驿马在远处一掠而过。她心不在焉的想:“中原那边有什么紧急的圣旨要颁下来呢?这个时候下旨,只怕突利来不及回来吃午饭了。”
  她在窗前磨蹭了一会儿,也不见突利回来,便戴了帷帽,悄悄的一个儿出了门,往他的都督府行去。
  快走近都督府时,忽见一大群突厥人呼天抢地的一边哭喊一边向她这边走过来。她心中掠过一阵莫名的恐惧,赶上几步迎上去看。那些人披头散发,一手拿着刀子一类的利器,往自己面上刺去,只刺得血流披面,形相甚是可怖。吉儿一颗心猛烈的抽搐起来,那阵恐惧之情如潮水般直涌上来,不由得双手捂住了脸,慢慢的跪倒在地,从喉间挤出一句:“天啊,这不是真的!”
  她在突厥住了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突厥人这种以刀刺面的风俗意味着什么?只有族中权位最显赫的人逝世时,才会以这种自残肢体的礼仪来表示族人心中的悲痛与崇敬之情啊!
  虽已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的心不能相信,仍是匐匍在地上,只听到耳边的哭喊声越来越大,似乎消息在飞快地四处传播,知道此事的人正不断增多,全都涌了出来哭叫:“天可汗!天可汗!”
  这时,忽觉有人挽住了她的手臂,她抬起头来,迎上了突利满面的热泪和哽咽的一句:“大哥他……”
  “啊!不要说,不要说!”吉儿忽暴怒起来,伸手捂着他的嘴,“我不会相信,我不要相信!”她感到面上一凉,忙伸手一摸,掌中全是冷冷的泪水,心头一震,缓缓的弯下腰来,伏在突利的怀里良久良久,幽幽的道:“突利,我的誓言破了。”
  “什么誓言?”
  “我曾发过一个誓,这一生不会再为他流半滴眼泪,可是如今……我哭了!”
  突利无言,二人拥在一起,象是一生一世都要这样拥抱下去!
  贞观二十三年八月,李世民葬于昭陵,与早已安息于该墓中的长孙无垢合葬,庙号“太宗”。尾声
  永徽六年九月(注:永徽是李治的年号)。
  太极殿内,太尉长孙无忌、中书令褚遂良、司空徐世绩正在向当今天子李治奏报政事。
  殿中各人都默然不语,只有长孙无忌在高声道:“吴王李恪谋反之事,有司已查明属实,皇上秉公办理,应将之处死,以示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李治面色苍白,颤声道:“恪哥哥谋反之事,当真……当真是实有其事?”
  长孙无忌厉声道:“皇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臣故意诬陷他不成?”他一边说,一边额上太阳穴突突乱跳,想起了与李世民生前那次令他大为尴尬狼狈的对答。
  那次李治接连病了好几个月,一直没有起色,李世民大感焦躁之间,急召他入宫,劈头第一句就是:“雉奴如此体弱多病,岂可胜任一国之君日理万机的重担?朕已下了决心,要改立恪儿为太子,你怎么看?”
  他大吃一惊,马上道:“此事万万不可!”
  李世民盯视着他双眼,冷冷的道:“是不是因为恪儿不是你的外甥,所以你就不肯辅助他?”
  他再也没想到李世民会如此露骨地揭破他的私心,一时之间又羞又怒又怕,满面胀得通红,口中却强道:“皇上既是如此看待臣,那又何必问臣的意见?只管一声令下废立太子,将臣也治罪好了!”
  他这一番激愤之言果真吓住了李世民,他半晌不语,终于道:“你这分明是在逼朕陷于不义之地!”
  他听李世民的语气松动了,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忙道:“臣岂敢?皇上将废立之事如此儿戏待之,才是自陷于不义之地。皇上当年在臣下面前多番流露以李泰代承乾之意,才致承乾谋反之祸,难道到了今天还要重蹈覆辙?太子仁厚,乃守成之良主,自立为储君以来未犯一错,如今若只因小小病痛而废之,四海之内,有谁能服?太子有神灵呵护,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一点点小病,很快就能痊愈。举棋不定、优犹寡断,败亡之兆也,何况是立储这样的大事?”
  李世民沉吟不语,最后挥手命他退出,此后不再提及改立李恪之事。幸好李治不久也病愈康复,他那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才放下地来,但以后每每一回想到李世民那句尖刻的追问,总是不禁羞愤难当,暗暗在心里发誓要报复李恪:“好小子,你只管得意,总有一天教你死在我手上!”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为了与其长子房遗直争夺家产不成,竟致负气阴谋作乱,他便乘机将李恪也栽了进去,指称李恪是房遗爱的背后主使。
  这时李治听到他这么说,吓了一跳,忙道:“舅父何出此言?朕绝无怀疑舅父之意。”
  长孙无忌面色一缓,道:“既是如此,便请皇上下旨处死李恪,以儆效尤!”
  李治迟疑道:“恪哥哥犯上作乱,确是他的不对,但朕与他毕竟一场兄弟,岂可自残骨肉?依朕看,只需削了他的王号,将他贬为庶民,这惩罚也已足够了吧?何必要多伤人命?”
  长孙无忌神色一凛,道:“不臣谋乱乃十恶不赦大罪之首,岂可如此轻判?皇上虽是心怀仁慈,但若如此回护这等奸恶小人,只怕天下再没有人会敬畏皇上的威严,全都铤而走险起来作乱了。”
  “舅父此言太过了吧?先皇在世之日常常叮嘱朕说,民犹似水,可以载舟,亦可覆舟,岂可不畏?应是为君者畏民,不是为民者畏君。一国之君当以德服众,而不是滥施酷刑威吓百姓。”
  长孙无忌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你这小娃娃,真是将李世民当作是什么天神来拜了,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还记得这般牢靠,在这个时候搬出来与我为难。”口中却道:“皇上英明。但先皇也曾言道,为君者不可‘徇私情、背公道’,否则难求吏治廉平之至境!。”
  李治默然良久,又道:“舅父所言固是至理,但先皇在世之日曾对朕千叮万嘱,要朕善待恪哥哥。朕也已当着先皇和杨妃之面立下重誓,须当终生保护他平安喜乐,决不听信奸言离间兄弟之情。恪哥哥误听小人摆布,犯下此弥天大罪,诚然是他的不义;但朕既为一国之君,自当千金一诺,恪守此盟,不可失信于人。”
  “但是……”长孙无忌还想再争,李治却已抢先打断他的话头,道:“朕知道舅父是一心一意为朕着想,但朕对先皇有此一誓,无论如何也不能背弃。否则先皇在天之灵岂能安心?朕就算不是一国之君,至少还是为人子者,若对父亲也不能言出必践,失信于人还在其次,这不孝之名,教朕如何担当得起?舅父若真是为了朕好,便不该如此陷朕于不孝无义之地!”
  长孙无忌再也想不到李世民竟背着他还安排了这么一着棋,这时虽是愤懑难平,但李治毕竟是君、自己毕竟为臣,他已说得如此坚决,自己再逼下去可就太过不遵臣道、有胁迫君王之嫌了。看来惟今之计只有暂且放下此事,以后再另寻李恪的岔子治死他。于是他咽了口气,道:“皇上宅心仁厚,实非臣下所及。”退到一边去了。
  正在这时,殿外忽有传报:“晋阳有急报求见皇上!”
  李治命传见。
  驿报进殿叩见后道:“启禀皇上,晋阳前几天发生地震,死伤五千多人。当地官府求请朝廷立即派发物资人员,以救援受灾百姓。”
  李治闻之骇然道:“真有此事?朕听先皇教诲,为人君者时时刻刻都有天上神灵监看着一举一动。如果君王自恃是天子,以为可以为所欲为,做出荼毒苍生的恶行来,就会上动天怒,发生地震、旱涝等天灾,以作警戒。朕自问即位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克己勤勉,何以今日竟会招致这样的天谴?何况晋阳乃我李氏龙兴之地,发生这样的灾变,莫非朕真是无意之间犯了什么过错,以致触怒上苍?”
  长孙无忌心中暗暗好笑,想:“李世民这么胡诌出来恫吓你的大话,怎么你竟都放进心里去?”见他面色发白,显是怕得厉害,正想随口安慰他几句,忽脑中灵光一闪,想:“对了!这么一个绝妙的良机,我怎么不利用来杀掉李恪?”于是立即换上一副森然之色,道:“先皇的教诲,确是至理名言!《史记》中不是这样说么?‘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迹’,又有‘夫国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国之征也。’晋阳发生这样的地震,必定内有因由。皇上自登基以来为政虽无大过,但近来处置李恪谋反之事却徇私枉法,海内贤者都为此蹙眉摇首。但皇上只顾兄弟私情,对此种种民愤置之不理,才终于招此天怒啊!”
  李治惊道:“朕如此作为,只不过是为了顾全骨肉之情,兼而信守对先皇的盟誓,何以上天不解朕的一番苦心?”
  长孙无忌悠悠的道:“先皇当年要皇上立此重誓,只因那李恪为人奸险善伪,致令先皇没能看透他的忤逆本性。如今先皇谢世不久,李恪就已凶相毕露,先皇在天之灵一定已后悔当初以此誓言约束皇上,所以用这地震之兆来向皇上彰示圣意啊!”
  李治将信将疑,道:“当真如此?”转眼望向在一边始终默不作声的褚遂良和徐世绩,问:“褚爱卿、徐爱卿,两位怎么看这事呢?”
  原来当年李世民临死时遗命长孙无忌、褚遂良和徐世绩三人为辅命大臣,共同佑助李治,李治处理各项政事都与他三人商量。
  褚遂良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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