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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西游记-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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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藏灵文俱无足信乎?”唐半偈闻言,叹息道:“呜呼!是何言欤?三藏灵文何可当也。冥大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佛立教,流传此三藏灵文,非博名高,盖悯众生沉沦,欲以此度人度世也!然度人度世之道,在清净而扫绝贪嗔,正性而消除恶业。谁知愚顽不解,只知佞佛,不返修心,但欲施财以思获报,是欲扫贪嗔而贪嗔愈甚,要除恶业而恶业更深,岂我佛立教之初意哉!故贫僧奉大唐天子之命,不惜远诣灵山,拜求真解,盖念东土沉沦之苦而发此大愿。前至莲化东乡,见其清净无为,思衣得衣,思食得食,始信佛法自有真风,不胜羡慕,昨至贵村,不意大师转欲从东,不知是何妙义?既蒙赐教,望乞开示。”冥报和尚笑道:“度人度世固我佛之慈悲,然受享人天供养,菩萨亦何尝自苦?施财望报虽或堕入贪嗔,而普济功深,善根自立,岂得以一人愚妄而令天下生悭吝心!若说莲化村不生不灭,无乐无辱,以为佛家之正,则灵蠢同科,圣凡无二,木石与人有何分别?莫说天地劳而无功,即老师开关求解亦属多事矣!”唐半偈道:“立教贵乎穷源,源清尚恐流浊,若胥溺流以求澄清,乌可得也!今栖心清净,尚不能少救奢华,若妄想庄严,则天下金钱尽供缁流之费,犹恐不足也,将来何所底止?大师不可逐其末至忘其本。”冥报和尚道:“佛法洪深,一时也难为粗浅者显言,但立教者必具神通,若不具神通,即言言至道,亦属虚浮。请问老师,不远万里而来,欲展清净宗风,不知具何神通敢于立教?”唐半偈道:“贫僧来便来了,教便立了,只晓得一心清净,别无片善可言,何况神通?”冥报和尚道:“若无神通,救死且不暇,敢争口舌之利以与至人相抗乎?”唐半偈道:“若果至人,抗之何害?倘薄其无能,而罪其相抗,此非至人,邪人也!从来邪不胜正,虽不具神通而自具神通也!”冥报和尚笑道:“据老师这等说来,则老师不具神通之神通更大,这话也难全信。喜今日斋期,大众俱集于此,可作证盟,老僧请与大师小试一试道法,以定东西之是非,不识老师以为何如?”唐半偈道:“贫僧毫无所长,焉敢与老师试法?”冥报和尚大笑道:“道法既无可试,怎敢擅自高标与吾作对?”
  小行者在旁听见冥报和尚出言无状,大怒道:“老和尚莫要夸嘴!我师父一个做佛菩萨的正人,岂弄这些小伎俩!你有什么道法?且先与我孙老爷试试看;若多寡晓得些窍脉,比得过我孙老爷一二分,再容你向师父求道也还不迟。倘香臭不知,一味大言不惭在此愚民惑众,便须剥去袈裟,快开后门逃去了还是造化;若要勉强支持,出丑还是小事,只怕性命也难保哩!”冥报和尚正要欺压唐长老,不意小行者突然钻出来发话,着了一惊,忙定睛将小行者一看,见他火眼金晴,尖嘴缩腮,形容古怪,心下也噤了一噤。因问唐半偈道:“此是甚人?”唐半偈道:“这老大小徒孙小行者。”冥报和尚道:“老师善信,怎容恶刹相随?”唐半偈道:“借此降妖伏怪耳!”冥报和尚就对着小行者道:“你既不怕死,敢挺身出来要与我比道法,自然是个不知死活之人。且问你,你晓得些什么道法?且数一两件与我听听。”小行者笑嘻嘻说道:“若论起道法来,老祖家传的虽止有七十二变,若说自家心上经纶,就是十万八千毛孔也还比不尽哩!叫我从哪里数起?”冥报和尚道:“你既具许多妙法,敢听我指摘两端试试么?”小行者又笑笑道:“我又不是假文士要求人代笔,这几日到西天来路上平稳,遇着的都是老实人,不消改头换面去应酬,殊觉淡而无味;今日撞着老和尚这样刁钻古怪,便虚虚实实有有无无做两个戏法儿耍耍,也不差什么!但请出题,无不领教。”冥报和尚想了想道:“我看你虽然人相,尚带兽形,我若以断臂吞针大菩萨的道法试你,便道我有意刁难。也罢,且小试你一试。我闻古之高僧说法,每每有天女散花;你师父既称尊宿,抱道西来,今日在此论谈了这半晌,怎不见一朵儿飘飘?还是古语荒唐?还是你师父讲说不妙?”小行者道:“我老师父言言无上,滴滴流溪,散花何足为奇;只因我师父一心清静,不留色相,痛扫庄严,故天女不敢现形。既你们一班凡僧不识真空至妙,只得破了师父之戒,散几朵儿开开你们的俗眼吧。”却暗暗伸手在屁股上拨下一根毫毛,放在口中嚼得粉碎,望空一喷,叫声:“变!”不多时只见半空中先起了一阵香风,吹得人七窍皆馨香,风过处忽霏霏微微飘下一天花雨来,十分可爱。怎见得?但见:
  纷纷细蕊,簇簇柔葩。纷纷细蕊漾去随风,簇簇柔葩飘来似雪。起处无端,忽然到眼;落时有意,故尔当头。高似瞻,下似拜,高下结莲花之座;东如烟,西如雾,东西散旃檀之香。有几瓣斜挂袈裟,似拈来而笑;有几团背飞檐网,似散去无情。红一片,白一片,红白成团,谁能辨桃李姿容?淡几朵,浓几朵,淡浓作队,俱弄作牡丹颜色。桂子黄娇,疑分月窟;杏枝红艳,恍坠日边。天际三春,明点出花花世界;空中五色,暗织成锦绣乾坤。飞舞片时,莫认作月娥剪彩;忽开顷刻,方知是天女散花。
  那一天花雨在半空中飞来飞去,俱发奇香异彩。大众僧俗人等看见,无不合掌赞叹称扬,以为两师说法之妙,冥报和尚便也欣然居之不辞。小行者看见道:“老和尚不要无耻胡赖!这天花是为我老师父散的,与你何干?”冥报和尚道:“有何分别?”小行者道:“怎么没分别!”却把手一招,只见那一天花雨都飘飘荡荡落在唐半偈面前,堆积如花山一般,冥报和尚面前并无半片。大众人等看见都信心欢喜,哪里还顾冥报和尚体面,皆围绕着唐半偈磕头礼拜,以为活佛;羞得个冥报和尚满脸通红,一时气得暴躁如雷道:“这哪里是真正天女散花,止不过妖人邪术哄骗愚人,殊可痛恨。”唐半偈看见冥报和尚羞惭发怒,便说道:“此皆小徒游戏,实于大道无关。老师不必介意。”因呵斥小行者道:“此弦歌村伎俩,我何等教戒,如何复作?还不快快解去,还我清净!”小行者见师父发话,只得将身一抖,收去毫毛,霎时间那些堆积的花雨忽然不见。那些大众人等看见,一发信心唐半偈,以为佛法无边。
  冥报和尚愈加不快,指定着小行者说道:“佛门道法有浅有深,似你这些幻术只好动愚。我的道法便关人死生,若主持佛教,要害你师徒二人性命亦有何难?只是叫你糊糊涂涂死了,你虽做鬼,也不知我道法利害!今且与你个榜样看看,你若害怕,皈依我,还别有商量;你若愚而不悟,那时我再下毒手,你方死而无怨。”小行者笑道:“说得有理!快快将榜样来与我看。”冥报和尚道:“看便与你看,只不要害怕。”遂分付侍者叫人将猪一戒与沙弥两个尸首都扛了出来,放在禅堂门外,道:“请看榜样。”唐半偈忽然看见,认得是猪一戒、沙弥,不觉吃了一惊!不觉大声嚷道:“我两个徒弟正找寻不见,却原来是被你谋害死了。这个了不得!”冥报和尚微笑道:“老师父且慢为他二人发怒,若不如早早受教,只怕顷刻之间也要如此。”唐半偈道:“死有何妨!只是青天白日之下,都市善门之中,怎敢杀人?纵无佛法,也有王法!”小行者不做一声,慢慢的走出禅堂外,将二人身体摸了一遍,叫声:“师父,不要嚷伤了和气!他两个又不曾死,不过是连日辛苦,贪懒躲在此睡一觉儿。”冥报和尚听了哈哈大笑道:“他既是睡着了,你何不唤醒了叫他起来?”小行者道:“老和尚不要着忙,难道不叫他起来,就是这等罢了?”冥报和尚又笑道:“我不忙,让你慢慢叫,若是叫他不起,我便请你师徒二人也睡睡好走路。”小行者竟不答应,身子虽抚摩着两个尸首,早已跳出元神,一径直奔到森罗殿来。夜叉小鬼通报不及,飞跟着小行者跑上殿来。
  十王看见,忙起身拱问道:“小圣有何事故,来得这等急迫?”小行者哪里有工夫诉说原由,只问:“我猪一戒、沙弥两个师弟在哪里?快请出来。”十王齐道:“他二位现跟着唐圣僧往西天求解,正在历功累行之时,如问来此?”小行者道:“明明被你们勾来,如何胡赖?这是胡赖不得的!”十王道:“若是命绝勾来,此乃大数,小王无罪,如何要赖?实实不曾勾来!”小行者道:“你们既不曾勾,他却如何死了?”十王道:“死也有几等。若是命尽被勾,魂便来了,气便断了,便是真死。倘或是不达天命怨恨死了,或是不明道理糊涂死了,或是性子暴戾气死了,或是贪得无厌巴死了,或是思前想后愁死了,或是欠债无偿急死了,或是口嘴伤人被人咒死了,此等之死皆人自取,并不干小王之事。”小行者道:“死已死了,又不干你们之事,他的魂灵却在何处?”十王道:“这样人虽说死了,他的魂灵尚淹淹缠缠不肯离合,若遇着至亲好友还有生机。”小行者道:“生机却是怎样?”十王道:“生机种种不同,说起来话长,须请小圣坐了,待小王们细细指陈。”小行者道:“我有事要去得急,也不耐烦管这些闲事,你只说被人咒死的当如何解救?”十王道:“这个不难。被人咒死的,他本来元气不伤,不过被毒言毒语的毒气冲入七窍,填塞满了,一时散不出,故闷晕而死。若要解救,只消将肚皮一顿揉,揉通窍脉,放一阵响屁,将毒气泄去,便可回生矣!”小行者听了,满心欢喜,拱拱手道:“承教了。”又一径奔回,复了原身。只听见冥报和尚正在那里取笑他道:“那和尚只管抚摩些什么?怎不叫他起来!”小行者也不答应,只将左手插在猪一戒肚皮上,右手插在沙弥肚皮上,用力狠揉,揉不多时,只听得两人肚里渐渐肠鸣。小行者看见有些灵验,又紧揉一阵,忽然豁喇喇就象放连珠炮一般,放了无数响屁,一阵臭恶之气,冲得满堂人多掩着鼻子,几乎站立不住。猪一戒忽然先醒,一骨碌爬起来,望着冥报和尚高声嚷道:“怎斋不见面,倒叫我睡了这半日?”正嚷不了,只见沙弥醒转,也是一滑碌爬起来,见唐长老与小行者都在面前,便大叫道:“师父,这寺里和尚都不是好人,劫了行李,将二师兄谋死,我看见了与他理论,转又将我咒倒。这样恶和尚怎容他在此讲经说法,败坏佛教?”猪一戒听了大怒道:“原来为劫行李将我谋死的,快偿我命来。”冥报和尚忽见二人活了,着实吃了一惊,及闻猪一戒索命,乃大笑道:“你又不死,怎为谋害?”猪一戒道:“行李却在哪里?”冥报用手一指道:“那壁边不是!”沙弥看见,忙走到壁边取出禅杖,大叫一声道:“人虽不死,情理难容,却饶你不得。”猪一戒见沙弥动手,也跑去掣出钉耙,一齐望着冥报和尚打来。冥报和尚笑一笑道:“两个孽障!才得超生,怎又寻死?”忙将毗卢帽挺起,褊袒两肩,任他二人打筑。不道钉耙、禅杖才打筑下去,空中就现出丈六红光,将他身子罩住,比着铜墙铁壁还坚硬些,莫想动他分毫。冥报和尚却笑嘻嘻在光艳中说道:
  “东土愚僧,何不快拜活佛?”猪一戒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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