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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安安回神过来,也不禁面红耳朱。她一双手来回绞着手绢儿,低着头,却不肯坐下。
他专注地盯着她的脸,直看得她缓缓偏过头去。
灯光映出她侧面娇脆的轮廓,美的渺茫,像仕女图上的古典美人,静静的立在芳草凄凄的彼岸。
他站起来,朝她走去。
余安安感觉到他过来了,心下又惊又怕,不由自主地向后跨了一步。不及抬头,就感到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正对上那人充满掠夺气息的眼睛,目光深处潜伏着暗流汹涌。他热热的气息拂在耳廓边:“你低头的姿态,真是楚楚动人。”她心慌意乱想要推开他,他的吻就覆了上来。
那种攻城掠池的凌厉气势,她根本无力抵挡。寻觅,霸道,辗转,抗拒,屈服,惊恸,前进,退却,沉沦。她几乎要被节节碾碎。突然颈间一片冰凉,她听到扣子滚落在地上的声音,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滑下来。
慕容皋听见她啜泣的声音,抬起头来,见怀里的女子两行清泪,迷惘的目光哀哀可怜,像极了一只误闯围场的小鹿。心中很奇怪的跳了一下。这种感觉让他不悦,蹙起了两道浓眉。
他松开手,拿起一件外衣给她披上。
安安的神智还不太清醒,只听见他说:“是我一时失态,吓着了余小姐。改天一定登门请罪。”接着好像有人走过来,耳畔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又响起:“程副官,送她回家。”
她回到家里,床上那人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声:“回来了?这么晚。”
安安含糊的应了一记,拉过凉被靠在姐姐边上,眼泪凉冰冰的粘在被角的纱罩上。
她伸出一只手,抱住姐姐。
第二天回家,姐姐正歪在床上等她:“安安,你在外边都认识了些什么人?送这样贵重的礼物来?”她接过盒子,里面是一挂沉甸甸的钻石项链,成色是极好的,从大小看就足有三克拉以上。她对上姐姐狐疑的目光,只得胡乱编了个借口道:“是一个导演,想请我拍电影。我还没有答应。”“是么?安安,演员这行太复杂,不适合你,你还是不要答应为好。”
“好。我明天就把链子退回去。”安安苦笑了一下:这样大的手笔,除了他还能有谁?她昨晚睡得不安稳,做了一夜的梦,有一场仿佛失足跌落悬崖,直惊怵了一身冷汗。内心深处隐隐约约觉得: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
次日就看到报上的新闻:总司令带着部队二次北伐北上了。安安才松了一口气。那程副官仍是隔三岔五地送礼物过来,从珠宝鞋帽到鲜花摆设不一而足,她都一一退了回去。对方倒也不强求。然而姐姐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如江河日下。汤药流水介地灌下去也不见起色。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特别惶恐,生怕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突然就弃她而去了。
这日在明星公司,她正在学谱,忽然觉得一阵心慌。然后就接到医院的电话。原来姐姐在家突然晕了过去,幸好程副官恰来拜访,才抢救及时。安安赶到医院,程副官告诉她她姐姐需要做手术,至于费用,那不是问题。安安本欲婉拒,然而经理贪婪的脸划过眼前——他几次旧事重提,几乎是威胁的态度了。不由得一时左右难为。终是应了。想着若是日后慢慢还给他,也就是了。
手术很成功。程副官帮忙请了最好的看护,极尽周全之能事。姐姐有一次问她:“莫不是你的追求者?”她自然一口否认。姐姐好像不信,温和地眯着眼戏谑地笑她:“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然而话锋一转,又笑吟吟地:“瞧着也是个正派人——妹妹眼光不错。”正好这时程副官进来,两人倒闹了个大红脸。
安安也觉得这样平白无故安享对方的恩惠不甚妥当,可是她本就不擅言辞,哪里说得过别人的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况且人家并没要求什么,一来二去的,渐渐也就把这尴尬给忘了。
再见他已是三个月以后。北伐军大胜而归,部下个个扬眉吐气,连慕容皋冷硬的面容也时不时多了一点笑意,是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光芒逼人不可直视。
在这种光芒下,安安觉得眩晕。此前程副官派人邀请她来听演讲,她不好意思不来。慕容皋发言结束时,台下的群众疯狂的鼓掌,有人喊“民主万岁!”的口号,人人脸上都是崇拜的狂热。她有些怔忡,这种气氛对她而言是陌生的。那是一个迥然不同的、让人炫目的世界。
这时有人请她去休息室。她去了。
那人笑吟吟地盯着她看,她很局促,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他给她带了许多礼物:一堆的土产和补品,一对小梨形精巧的绿宝石耳环;一对金刚钻打造的珠花;还有一个玉簪子,雕成一朵半开的芍药的样子,栩栩如生;一对有小铃的金脚镯子,末了是一个很小的盒子,普普通通的款式。他要她亲自打开。安安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对小巧的玉色子,稀奇的是六个面的点数都是红艳艳的,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见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慕容皋微微靠过来,热热的气息拂在她耳边,半是认真半是调笑地:“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诗?这骰子里面嵌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红豆。”
回去的路上,安安一直惺松的发着怔,刚才她问程副官他们司令是什么意思,程副官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古怪,隔了很久才告诉她,那句诗的原话是:玲珑骰子嵌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那人灼热且带着薄荷烟草和火药味的气息浮在鼻端,一直萦绕不去。知不知?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她又有何德何能?
夜里她做梦,做各式各样很奇怪的梦。直到做到一个梦——好像是很小的时候,她抱着妹妹在田间走,田埂很滑,她跌了一跤,妹妹在那里大哭,她觉得疼,可是哭不出来。然后妹妹不见了,她一个人在荒地里,周围都是雾,都是狼的眼睛。她吓醒了。醒来却发现房里有人——那人站在窗前,高大的背影挺直如松柏。安安以为她会害怕,会尖叫,可是她并没有害怕,也没有尖叫。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因为她知道是谁。刚才做噩梦的恐惧反倒消散了。她这会儿并不知道,她一生的噩梦才要真正开始。
慕容皋转过来。月光照在安安皎洁的脸上,雪一样纤细的眉目,大大的眼睛凝着一种圣洁的光彩。他牵牵嘴角,为自己再一次的心软感到不可思议。
“你别怕,我只是来看看你。”他说。
“哦。”安安低下头去。两只手无意识地绞着被子。长长的头发遮住她的大半个脸,闪着荧荧幽蓝的光泽。
“你姐姐,我和医生说了,过两天我就派人送她去郊区的温泉疗养。”
“嗯。”
“我听说你们经理……你放心,他不敢了。你想走就走,想继续唱歌,就找个像样点的公司。再请几个有名的音乐家。”
“嗯。”
“那你还是留在城里?想看你姐姐了,我派人送你去。”
“嗯。”
她一直低着头,慕容皋一时也想不出话来了。要走,又觉得不是他的作风。突然就气自己竟然会磨叽起来,于是直截了当问她:“我们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你到底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安安半天没有回答。他以为她是不愿意了,这倒是他爱情史上的第一次滑铁卢,虽然自尊心有些受创,可是他也不愿意强迫对方。慕容皋似乎叹了口气:“你既不愿,我也不勉强你。我走了。”
“等等。”安安见他转身要走,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慕容皋转身,疑惑地挑眉。
“姐姐的事,谢谢你。钱,钱我会还你的。”
“不用。”他语气有些生硬。一脚已经跨出了门外,却听见背后轻若蚊鸣的声音:“我、……你让我考虑一下,好不好?”
番外之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绣幕芙蓉一笑间,斜偎宝鸭依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看到这句安安脸上一红。这一年来她也读了不少书,大概也能看懂古人的意思了。想起昨夜的旖旎情状,整个脸像要沸起来一样。她拿书盖在脸上,待脸上的热度退去,才翻到后面一页,却又是一句“绛绡薄,水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帱枕簟凉”,慌的她赶紧抛下,拣起另一本,胡乱翻看了几页,睡意就上来了。手里的书卷落在藤椅上,极轻的一声响。侍女小玉悄悄走过来,在她身上盖了一条薄毯。她默默注视着藤椅上的娇弱女子,眼中似有嫉恨的神色一闪而过。又垂下眼睑,无声无息的走开了。
昨夜一场大雨,满树的娇花坠了一地,粉红和雪白的花瓣在水中晕染开来,便见嫣然的风致。空气中是大篷大篷的香气,是玉兰,紫茉莉,茑萝,丁香百合和木萝缠绕在一起的余素幽香。还有廊下的一树垂丝海棠,正开得如火如荼,一径的春深似海。这会儿却有太阳出来了,照得人昏昏沉沉的。而窗外,春日正迟迟。
庭院里长日寂寂,花蕊落地无声。廊下一只五色斑斓的赤喙鹦鹉,偶尔踏上几步,它足上系着的铃铛就发出轻微的脆生生的碰撞声。
慕容皋进来的时候,看见她正倚在躺椅上浅眠,几本书零乱地散在一边,头发上衣服上全是桃杏的花瓣,树影花影半明半昧地笼在她脸上,衬得她的容颜如无暇晶莹的美玉。羸羸体态似弱不胜衣,美的让人屏声静气。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替她拉了拉毯子。安安却突然唰地睁开眼睛,迷迷蒙蒙的半带惺忪,神态中微微透着天真。他不禁情动,俯下头吻她,直吻的她喘不过气来,双手无意识地拉紧了他的袖子。“别,让人瞧见了多难为情。”他有些好笑地放开她,跟了他这么久,安安仍是害羞的紧,一点也不像之前交往过的女子……安安半是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听出他的取笑之意,埋着头不肯抬起来。他低低地笑出声,一把抱起她,就朝内室走去。
华灯初上的时候她才跟着他出来吃饭。安安坐下,转头看见周围侍女侍从们有些奇特的眼神,耳根又是一阵阵发热。
桌上的菜式是一贯的精致丰盛。有螃蟹和鲈鱼。慕容皋亲自剥了一壳子的蟹黄递到她面前,她抬起头说谢谢,有那么一会儿几乎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睛亮亮的,清澈得能映出几重人影来。颊上半个浅浅的梨涡忽现,长长的睫毛像密密的花蕊不住颤动,一如此际的心情。“你若是再这么看我,这饭可吃不成了。”听到他轻佻的话语,安安啐了一口。心里却满满的,仿佛听见花开的声音。她默默低下头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饭。没多久面前又多了一小碟剔净了骨头的鱼肉。她挟了一块——鱼是苏式的做法,有点甜腻,可是她仍是全部吃完了。
梨园新秀程慧云程老板的新戏《西厢记》红极一时,戏院里更是场场爆满。包厢里都是上流社会的名人,摇着扇子三三两两的坐着,跑堂的小馆穿插其中,端茶送水忙得不亦乐乎。正是一团热闹。
慕容皋穿了便装,带着几个侍从坐在正对大门的二楼包厢里。戏演了一半的时候,突然有片刻的安静。却见侧廊的纸窗上映出一个窈窕的影子,一步一风姿,剪影美的不可思议。待到那人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灯光下堪称乍雪回春,容光照亮了整个大堂。她穿了一袭银缎西装,配着长长的白珍珠项链,端庄娴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