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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皇子澈也急了:“无风不起浪,穆大人既出此言必定是事出有因,我父皇现在可还安好?九皇叔他又意欲何为?如今我身陷囹圄,纵是万般焦急也不得速速归国,如若要让父皇送来国书将我召回,一来一回又得多费时日,可按照穆大人的意思我哪里还能等得了。”
穆子段安抚道:“殿下莫急,我今日来便是要救你们出这水火之地,前几日渠国的探子传信于我说是国主卧病,已有半月未临朝,你现在忙赶过去说不定还有挽救的余地。”
左齐道:“你要如何救我们?宫中戒备森严,再者是我足下这副镣铐,动则闻见声响,如何能逃?”
“在下今日前来,自然早就做好了打算。”穆子段说罢,便从袖间抽出一把短匕,刀一出鞘立时寒光乍现,他举着匕首,颇感自豪道:“此匕首乃在下先祖传至,听闻是以罕见的金属铸成,不论何物皆能迎刃而斩,你足下铁镣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此事还需由会些功力的人来做,在下手无缚鸡之力,还恐伤了左公子。”说罢便将匕首递于左齐。
左齐接过匕首,半信半疑的打量一阵,见其材质确实与其它不同,这才提起锁链挥刀而下,只听见‘锵’的一声脆响,锁链应声而断。左齐喜出望外,遂又抬脚将匕首置于镣铐之内,稍一用力镣铐俱应声而断。
双足被解放后他原地踱了几步,心中喜不自胜,可也就片刻的功夫他便冷静下来,神情肃然的看着穆子段,冷声道:“左齐有一事不明。”
“直说无妨。”
“你既为朔国臣子理应向着朔国,何故今日还要帮着我们对付穆玄擎?”
穆子段冁然一笑:“左公子会有疑惑也在情理之中,在下虽不是什么英杰豪士,却也知深明大义。想我与陛下原系一脉,本是骨血至亲,然……实不忍见天下百姓枉受屠戮之苦,饶是日后被陛下知晓,多不过一条性命,试问区区在下一人同天下苍生较之,孰轻孰重?”
皇子澈拱手钦叹道:“穆大人今日之大义已不仅仅于我两人,切莫再妄自菲薄了。”
穆子段亦垂首道:“殿下此次归国势必艰险万分,只恨在下力不能及不能一路护送,若明日得以安全出宫,我自会安排人同殿下一道而往。”
皇子澈拜之:“穆大人解救之恩,千澈不胜感激,他日归国定不负所望,势必不让穆玄擎与我九王叔的阴谋得逞。”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翌日一早,皇子澈便将楠儿唤于英娘屋中,并将昨夜之事一一说了。命她们将该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不过晌午穆子段便会来接应他们。楠儿听后自然是喜不自胜,却又在了解清楚后才知此番归国并非圆满而归,遂又愁闷起来,也不知这一路是吉是凶。
英娘卧病许久,近几日甚至有些起不来床,今日提起此事既未避着她,势必是不会将她落下的。思及此处,心中不免涌上一股暖意,然而她却清楚的很,此去一路山水迢迢,况且不论她拖着这副病体能不能经得起风餐露宿,若是再有追兵,自己这个样子必定要拖累他们。
她重重叹了口气,不觉眼里有些湿意,胡乱的抹了抹,随即便强撑着起了床。
从外屋的抽屉里拿出几根香烛来,只可惜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祭品,只得盛了三碗清水端去后院墙角。将香烛一一焚上,拜过之后将其插入土中,英娘叹了叹气,道:“想你们也是福薄命浅,一个个正值青春韵华却都断送在此,不知这长路漫漫你们可认得回去,若是泉下有知,今日且跟着殿下,他自会将你们带回去的。”
当日未能要回他三人的尸体,便只能找来几件生前用过的物件,在后院墙角为他们立一个衣冠冢,立时无碑无墓,现下祭拜又无酒不肉,也不知他们现下可否还在这清清冷冷的院子里。
英娘又道:“我在殿下身旁侍候多年,今日他重我敬我却也是前世修下的福分,只不过……”言及于此想是再说不再去了,沉默半晌,这才笑着道:“诶,罢了罢了,待我稍刻下去找你们再细细说。”
用过早膳,皇子澈便去找楠儿确认一切是否已准备妥当,为避人耳目除些细软其它的皆不能带。将必不可少的东西一一确认过后,皇子澈这才将心放下。可知一旦出了这‘渭陵城’,少了这些穿州过府都是难事,更何况是回到渠国呢!
穆子段可谓守时,太阳升到正头顶他刚好也到了,身后跟着侍卫女婢各两名,皆都领进了院内。待人都进来后,楠儿朝院门外张望一阵才忙将院门合上,此时皇子澈与左齐也都已经出来,几人都未作言语,禁着声一并走进了屋内。
皇子澈因久不见英娘出来便让楠儿去叫,楠儿应着声去了,可也就是转眼间的功夫,屋内便传来她的叫声。
左齐是最先冲进去的,只见英娘已自缢于房梁之上,楠儿则在下面紧抱住她的腿,嘴里胡乱的说些什么。
后面的人也跟着进来了,见到这一幕,皇子澈手里待更换的衣服落了一地。他飞步冲上前去,帮着左齐将英娘抱了下来,楠儿则在一旁喃喃道:“身子还是暖的,还没死,还没死……”说着就去摸她的脉。
将手腕与脖颈探过后,楠儿又摇着头去探英娘的鼻息,许久未感觉有气息冒出,这便僵在原地不动了。两人一言不发的看着,见她这副模样便知英娘已去。
半晌过后楠儿终于失了控,一下子趴倒在英娘胸前失声痛哭起来。左齐不忍见她这样便伸手去拉,拉了半天才将人拉下来,随即楠儿又扑倒在他怀中,哭声越发的大了。
皇子澈在一旁缄默不语,心中悲痛万分,久久的望着房梁上仍晃动着的白绫,遂才明白过来英娘寻死的缘由。不多时他竟冷冷笑出声来,竟再想不起这四年来因他而死的人都有哪些,只记得初到阑央宫那日,里里外外还算热闹,他与左齐扫了好几个屋子的蛛网灰尘,刘聘拧着不相衬的帕子擦试桌椅,锦儿则叉着腰对刘聘他们颐指气使喝三道四……这一幕好像还在昨天,中间也不过四载时光,却已沧桑陵谷,面目全非了。
再扭头去看楠儿,经历过这些后她已被折磨得弱不胜衣,娇小的身子瑟瑟发着抖,越发让人看得心疼。皇子澈别过脸去,没来由的羡慕起她来,倘若未经历这些,想必自己此刻也该同她一样,能够无所顾忌的哭上一场吧!
穆子段走上前去,拍了拍皇子澈的肩,长叹一声道:“逝者已矣,望殿下节哀,在下知殿下心中悲痛,只是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片刻耽搁不得。”
皇子澈垂着头道:“我不忍心将她就这么放在这里,可否容我将她安顿好再走?”
闻言穆子段越发的急了,于是道:“这宫廷之中要如何安顿?殿下先同我出宫去,待你走后我自会托人将一切打点好,殿下放心,在下这点事还是办得好的。”
穆子段目光诚恳,方才说的话也不像是应急打发之言,思忖片刻好灭容易将心中的顾虑打消:“楠儿别哭了,赶紧换好衣服同穆大人一齐出宫,我相信他自会安顿好姑姑的。”
楠儿摇摇头,依旧哭着道:“我不走,留着姑姑一人在这儿,让我怎么忍心……”
左齐柔声劝慰:“你留在此地有何益处?姑姑今日这般是为何你难道不知?若想她走得安心便就听阿澈的话,眼泪擦了赶紧将衣服换好,切莫要白白糟践英娘的一番苦心。”说罢便轻轻将楠儿推开,自己先出了屋子。
“楠儿,我是一行六十三人陪同着来的,现下眼前就只剩你与阿齐了……”言未尽意更无穷,皇子澈咬了咬唇再没说什么,只是随着左齐出了屋子。
虽说眼里的泪仍旧止不住,她还是将衣服给换了,一行三人装扮成侍卫与婢女的模样,,随着穆子段便往宫门口走去。
谁都知皇子澈左眼失明,怕被人看出端倪一路都是低头而行。然而出宫一事却要比相像中顺利得多,守卫见来人是穆子段,也不敢多加盘问便开了宫门,三人皆是捏了一把汗,直到出了宫门这才重重的舒了口气。
步行出了‘渭陵城’,城外不远处早已有一队人马在候着,看样子大概有三四十号人。为首之人见穆子段来了连忙跑上前来,单膝跪地道:“大人。”
穆子段唤他起身,随即扭头同皇子澈道:“你们离宫的事情不多时陛下便会察觉,为避免被追兵追上,还请殿下速速上马,此去一路能不耽搁便不耽搁。这三十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途中自会护你周全,若追兵真追上了,殿下只管自行先走,他们自能抵挡一阵。”
皇子澈感激道:“穆大人解救之恩,千澈无以为报。”
穆子段道:“殿下无需多言,今此一别后会有期也未可知,届时再言谢亦不迟。”
他这才不再多说,翻身上马便随队伍去了。
依从穆子段之言,一路上众人策马而行更是不敢耽搁片刻,只是楠儿不会骑马需有人带着,她与左齐同乘一骑,如此一来不免稍有些落后。
皇子澈放慢了速度与他们并行,被禁锢了数年,因此刻奔驰于这广阔天地间,心中积压了许久的愁苦与悲怆不免消散了些。再看看左齐,眉宇间的荫翳似拨云见日般已褪去多半,若不是在马上,兴许还能看得更真切些。
众人如此一言不发的行到日暮时分,为首之人突然勒住缰绳,在原地等了一会,待他们跟上后便调转马头,并行至皇子澈跟前:“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梁西城,只怕等咱们到了城门也已关闭,不如就此找个地方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再入城,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此人名叫穆子惟,乃穆子段叔父之子,向来都以穆子段马首是瞻,交待吩咐之事从不问缘由只管照办。虽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渠国的皇子澈,可耐不住眼里只有他堂兄,平素行事又不拘绳墨,说起话来不免失了该有礼节。
皇子澈并不在意,只道:“就依你的意思,只是这荒郊野岭的,该去哪里投宿?”
闻言他不禁失笑一声,不紧不慢道:“殿下莫怪,只道是我没讲清楚,咱大队人马的若是投宿未免太显眼了些,所以在未出朔国边界前就只能委屈殿下同我们一道睡野外了。”
皇子澈看了眼左齐与楠儿:“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入夜后,一行人在穆子惟的带领下去到城外一个密林之中,找了个临近有水源的地方,命手下人安营扎寨。遂又派了两个人往回行去,于途中设下暗哨,倘若期间有追兵赶来,也好发射火药通知众人。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穆子惟安顿好众人后,又过来同皇子澈他们交待,说是林中走兽不少,丛林间又有许多本地猎户埋设的兽夹,为防有意外发生夜间还是不要多走动的好。
出行在外,自然就再没那么多礼数,整队人中只有楠儿一个女子,本是打算让她独自睡一个营帐的,可楠儿说她一个人住着害怕,再者左齐也说不放心她,这便三个人挤了一个营帐。
所有人几乎都已睡下,除剩下一两个还在说话的外,左右前后皆是鼾声大作,于这些人而言,今夜大概就与平常办差时一样,怕是对这些早习以为常了。只有他们三个一直未将眼闭上,在营帐内辗转反侧,时而起身坐上一会儿,时而掀开帐帘望一望深不见底的夜,再吸上几口林间冰冷的湿气。
也不知是谁先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