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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从获不敢想象。五声岛之所以长期成为一座自我封闭的岛,就是因为三家分立。打破三家分立的局面,形成一个统一的政权,到那时,岛民的目光也许就会转向外部的世界,一切从此改变。将近六百年的停滞生活,一旦改变,后果就不该局限于想象力了。
从获想着国满那句“不亲眼见证这伟大的时刻,会不会不甘心”,她不由想:真的会不甘心吗?这种有划时代意义的事,如果真的发生了,她要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吗?
☆、重逢
自那日深入“虎穴”之后,205号就没有再打扰从获,从获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敌意,却一时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那日,谜底揭晓。
那是578年第一场雪后,此前已经接连下了几场大雪,整个河源北监狱被白雪覆盖,积得厚厚的雪掩埋了日常活动的监狱广场。监狱里组织人员去打扫积雪,在押人员不得偷懒,一个个拿上工具去干活。
就在从获绞尽脑汁对付一堆积雪的时候,她不经意间往别处一瞥,只这一瞥,她就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许甬。
许甬是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押解进来的,手上脚上都是沉沉的镣铐,衣衫破烂,血迹斑斑,脸上一块青一块紫,额上的头发粘着黑色的血液结成一团。当从获看见他时,他也凑巧般往这边瞧了一眼,忽然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格外耀眼。但,那是如冰天雪地时出现的太阳,耀眼而没有温度,冷冷地没法儿给人希望。
正当从获不知如何应对之际,她的余光瞥见了205号的眼神,准确的是205号看着许甬的眼神。刹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她虽未经历多少情侣间的事,却也明白205号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她听好友小叶提过,情人间看对方之时眼睛会发光(这是小叶窥视她的男神那一对小情侣时得出的“惊天秘密”)。许甬与205号之间没有眼神的交流,脉脉温情是单向的。
从获立时慌了。她没有做人“情敌”的经验,何况这个情敌还是假的。她希望205号不要想太多,她和许甬可是简简单单清清白白的关系。不过,这种事没法儿解释。人很容易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相信别人告知的事实。所以,从获胆战心惊地瞧了一眼205号那个方向,看着205号的目光无所顾忌地追随着许甬的身影,她暗下决心:要躲远一点,避免误伤。
自从在这个监狱里见到许甬后,从获面对205号时就十分心虚。她自己也困惑,明明已经咬紧牙关说与许甬什么也没有,怎么就能紧张成那样?她尽量避着205号,好在205号并未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这使从获避免发生尴尬。
避着205号的同时,从获又期待着着与许甬面谈,在这一点上她倒是不忌讳205号了。许甬为何出现在此、外面发生了什么,这都是从获想要知道的。她知道自己与许甬的处境同样尴尬,这样反而使她渐渐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终于,在许甬到河源北特别监狱的第三天,从获有了与他单独见面的机会。关于这次见面,在押的其他人是不知道的,狱警不由分说带着从获离开监舍前往目的地,直到最后一刻还是让从获自己根据见到的人来推测目的。这样的事,倒是头一回。
许甬的监舍是特别安排的,距离其他五人的监舍甚远,“私密性”很好。监舍外面有重兵把守,监控甚至已经完全忽略了个人的隐私,而监舍内的陈设虽简单,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开门,暖气便扑面而来,像春天的暖风。
许甬穿着洗的干干净净的号服(即便这样也不能使他的英俊受到一丝一毫的削弱),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的淤青已经神奇的消失,身上也许绑了绷带(此点纯属从获猜测)。尽管一切似乎都没有异常,但那浓浓的药味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包括那淡淡的血腥味(从获对此极为敏感)。
“哟,真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坐在床上的许甬动作敏捷地下来,一点也没有受过伤的样子。他笑嘻嘻地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可惜呀,我们是故人。”
狱警留在外面,现在是二人世界。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从获在许甬的安排下坐到铺了软垫的凳子上,她忽然觉得有点热了。
“这是交易。”
许甬坐在从获对面,笑得神秘又无奈。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边,拿出打火机点燃,便开始吞云吐雾。
问道烟味的从获立时皱眉,幼时偷偷抽烟的经历让她对烟的影响极为恶劣。她想要阻止许甬,又觉得这时候开口不妥,于是踌躇着,终于挤出了一句:“那个,抽烟对身体不好。”
许甬微愣,笑笑说:“不抽烟就没有坏男人的样子。”
他的笑容让从获想起了早年的许甬,就在回忆的时候,从获看见许甬把烟头掐灭了。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很俗套的故事。”
许甬慢吞吞地打开了话匣,“从前有个贵族子弟,他深受贵族教育的影响,认为必须用尽一切去维护现有的秩序。他看见破坏秩序的人出现,心急如焚,又很兴奋。他因此组建了一个维持原有秩序的团体,他想要用暴力的手段终结暴力,结果手段越来越不受限制,越来越极端,终于引起了舆论的反弹。而一些人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个贵族子弟所说的的目的,他们拼命诋毁这个贵族子弟,阻止贵族子弟手下那个团体的壮大。终于,这个贵族子弟和他的那个团体一同成为了官方的叛逆,成为被追杀的对象和交易的棋子。”
从获明白这故事里的贵族青年就是许甬自己,她倒不觉得这故事有多俗套,她只是好奇,为什么许甬要这么说?她今天是来听故事的人,故而没有打断对方的话。
“这个贵族子弟组建维持秩序的团体时,不拘身份地位、不在意实力差距,收纳了许多来自各方各面的人。这其中有一个女孩,名字叫于疏,是一个很能干的女孩。”
他微微闭眼,似乎在回忆关于“于疏”这个女孩的过往。从获用眼神提醒他要注意隔墙有耳,不要什么都说出来,许甬对此视而不见。
“那个女孩啊,在最主要的任务结束时,主动请缨去承担另一个更危险的任务。那时,组织面临解散的危险,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解散,主动帮那个贵族子弟分忧。贵族子弟又喜又忧,一时犯了糊涂,竟然答应了这个女孩去执行那项冒险的任务。说到那个女孩,你也见过啊?”
许甬直视从获,一字一顿道:“她在这里的号码是205。”
从获浑身一震,她想要阻止许甬说出口,却还是没有。她惊讶于许甬直接说出这样的事,那么——
“已经没有秘密了啊。”
许甬轻声叹息,整个人倚靠在椅子上。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枪响,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听不大清楚。但从获可以肯定,那就是枪声。她看见,许甬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感觉,有哀伤,有无奈,有解脱,有释然,也许,还有愧疚。
从获默然。许甬这么明白地说出205号的真实身份,令她感到无比意外。刚才的那一声枪响,兴许已经结束了205号年轻的生命。那么,选择在这个时间做这种事的人,是何居心呢?这声枪响,又是给谁听呢?
许甬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切已尽被他人掌握,挣扎数年的结果不过是白费力气,从获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她心心念念想要改变的东西,她想要做的事情,只是看上去由她完成了。她待在这囚笼里,自甘堕落,向现实低下高昂的头颅。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做很多事,到头来也只是以为而已。
看着对面的许甬,从获在心里默默叹息。处于许氏夹缝中的许甬,在她看来曾与那些人是一丘之貉,然今日见之,似又不同。她倒是赞成“同是天涯沦落人”那句话,只是,许甬仍比她主动许多,许甬可以被人视为潜在的敌人,而她郑从获一直被人当小孩耍弄,一直被人当傻子欺骗!到了这种时候,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二人才能坐在一起说着这些话吧。
许甬脑袋向后仰着,过了许久才慢慢吐出一句:“那个名叫于疏的女孩,她死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好像没有掺杂太多感情,又像各种情感混合后终归于平淡。从获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心情真的很复杂,不止因为许甬,也因为刚刚死去的205号即那个名叫于疏的女孩。她想起205号孩子般真切调皮的笑颜,想起那日205号深入“虎穴”时的挑衅,想起平日大家热烈讨论时虽然激烈却仍有欢声笑语的样子,实在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她是个军人,用枪干掉过敌人,那是她没有心痛的感觉,因为她不在意。人,只有对自己在意的东西才会有情绪。
那个名叫于疏的女孩死了,许甬似乎很伤心,连带着从获也变得悲伤,监舍里的气氛,一时压抑得化不开。
一个目光炯炯的狱警往里瞧了一眼,眼神好像能杀人。
☆、自欺
“这儿的生活,看起来比外头的自在吧?”
不像是询问,这话加上许甬的语气表情,真叫人觉得这是一种嘲讽。从获眼珠子飞快转了转,只是不发一言。
“在这儿,看似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除了没有人身自由,什么都有了。其实,监狱都一样,将性命交给他人,生死不过一念之间。”
许甬离开座位,负手背对着从获,目光在监舍里徘徊。
从获默然。他说的对,在监狱里的每一天,都是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度过,没有自由,所谓“自由”不过自欺欺人。就像从获自己,满以为在监狱里可以避开外面的风风雨雨,成为一个旁观者,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连活着都是他人施舍的人,能说是在过“人”的生活?
可是,许甬现在的感慨让从获怀疑,她真的怀疑面前的人不是许甬,不是那个遇到什么都能笑笑的许甬。现在的这个人,居然这样感慨人生,嘲讽朋友,真是不可思议。这种莫名的情绪牵引着从获,让她在心里犯起嘀咕。
也许,我们都变了,变得更加接近本性了。
许甬忽然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只听他说:“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说别人了。”
他现在亦是阶下之囚,生死具在他人一念之间。用那样的话说从获,真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说从获。
“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啊!”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色,然后回头看着从获,“让你听到这些,是我太激动了。”
从获听他说着,心里忽然觉得说不出的难受。她以为上了一次绞刑架可以改变许多事,结果只是她自以为改变了许多事。她没有死,没有死的人,不要指望所谓“死过的事实”能改变什么,就算是真的死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她还活着,不负责任地享受是死人的事,一切的痛苦都会有活人来承担。她是活人,是活人就得承受一切喜怒哀乐。
与世隔绝的短暂时间里,从获确实做到了“与世隔绝”。她只是从一开始就忽略了,有人会操心她的事。置身事外,不过自欺欺人。
许甬在河源北特别监狱待的时间不长。从获只跟他见过一次面,之后,许甬的身影以及他的消息就如那天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