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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声岛遗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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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获把视线转向从淩身边的人,然后她看到一个身材庞大的军人,虽然穿着低级军官的军装,却掩饰不住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她终于看清了那张脸,是丁放!
  丁放出现了。
  从获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她慢慢瞄准了丁放那颗大脑袋,那颗大脑袋已经进入射程范围,只要她轻轻扣动扳机,那颗大脑袋就会血花飞出、脑浆四溅,河源郑氏混乱的根源就此除去。她兴奋地瞄准着丁放的脑袋,忘记了此刻最该保持的是镇定。
  “砰”的一声枪响,一个人倒下了。倒下的不是丁放那具小山一样的身躯,而是一具少年的身躯。少年的身子软软地倒在人群中,枪声立时大作。
  从获只有一次机会,她只有一个人,如果没有办法一击毙命,那就可能连自己的性命也白白搭了进去。她实在有百分百把握的情况下开的枪,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她心里突然出现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子弹已经飞了出去。在翻身躲避的时候,她似乎看见了丁放脸上那阴沉的笑。
  敌人太多,活力又猛,从获完全被他们的火力压制住,只有逃跑而没有还击的份。她想自己大概是跑不掉了,死亡的念头涌上心头,她感到恐惧。听人说,人快要死的时候会想起一些事情,她什么都没有想起,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在躲避子弹的同时再开一枪,最后这颗子弹能够长了眼睛飞到丁放脑袋上。她当然没有如愿以偿。
  敌人追了过来,从获已经躲无可躲,子弹打光了,她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手/枪。她本想往自己脑袋上来一枪,但看着气势汹汹的敌人,她枪口一转,几发子弹立刻打光。她翻身滚到一个高高的土堆下躲避,她拿出了预备的一颗子弹,装进弹匣。这时候,枪声和叫喊声同时响起,从获微微露出头观察,发现丁放一行人的身后出现了一帮抢手,他们朝丁放等人射击,迅速放倒了好几个禁卫军军人。丁放大骂一声,他此刻无暇顾及从获这边,也无心恋战,便丢下几具尸体匆匆逃离战场。
  “从获,没事了。”
  是许甬的声音,他已经走到土堆后面,刻意压低声音说:“丁放跑了,郑从淩死了,你赶紧回去。记住,此事是‘拔钉子小组’做的。”
  交代完毕后,许甬便带着人迅速离开战场,留下从获一人。
  从获松了口气,死亡的威胁已经离她远了,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没法让人感到多轻松。她双手支撑着身子爬起来,才发现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她不能在这儿倒下,她必须离开,她要到河源城去!
  在城外设卡的部队发现了从获,他们把她送上军车,拉到医院里去。在军车上,从获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广播,广播里传来明枞伯父的声音。伯父提出重建秩序,他说了三条,第一要严惩以丁放为首的叛乱集团,绝不姑息任何一个人。第二要尽快举行家族会议,推举新的领主。第三在河源郑氏领地上实行军事管制,在军事管制期结束的时候,河源郑氏领地上只允许存在讨逆军一支武装力量。接下来还有一些其他的新闻,主题都跟光复河源有关。
  在军医院经过基本的治疗,从获恢复了神志。她本来整颗心都被丁放的事吸引去,现在终于开始考虑别的事。
  8月,明枞正式继任河源郑氏领主之位,颁布了更为严厉的《惩治叛乱法》,同时也对于那些有功于河源郑氏的人进行嘉奖。从获没有参加入城仪式,没有获得“光复河源勋章”,但是得到了“讨逆功臣勋章”。作为典范,为她安排了一场专访。对于记者的提问,从获只回答了一个。记者问她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她回答说“亲手击毙丁放”。
  对于丁放及其重要党羽的的通缉令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高额的奖金足以吸引大部分的人铤而走险去做任何事,但丁放本人就同有关他的消息一般消失的无隐无踪,就像他不曾来过五声岛。
  从获和“拔钉子小组”的人们都在关注着、打听着丁放的下落,丁放不死,就好像时刻有一把刀悬在五声岛上,说不定哪一刻就会掉下来。这种担忧在整个五声岛蔓延,造成了长时间的恐慌,却没有办法将丁放找出来。
  明枞成为领主后,明榕脱下军装交出军权,表示要尽一切努力维护兄长的尊严、维护河源郑氏的稳定。明枞盛赞这个弟弟深明大义,表示要把领主之位传给明榕,而不传给过继的儿子从洛。明榕则大义凛然地拒绝了兄长的提议,表示对河源郑氏最好的支持就是维持继承秩序,他表现出急流勇退的态度,明枞和舆论终于不再勉强,转而盛赞明榕顾全大局,不愧为河源郑氏的子孙。在这种良好的氛围里,重建河源郑氏成为新的追求。
  战争看上去已经结束了,秩序迅速得到恢复。不算长的军事管制时间结束后,友军完全撤回了自己的领地,河源郑氏的武装力量只有讨逆军,而讨逆军正在进行大规模的裁军复员行动。从获将在这段时间内脱下军装,只是她还不情愿,因为丁放还活着。
  从获多次向父母提到丁放的事,这自然引起了父母的反感。明榕说:“这些事以后会有人去做,你完成了任务,好好休息吧。”从获并没有因此死心。
  她枕戈待旦,为丁放的消息奔走着,一帮有着共同目标的讨逆军官兵和她站在一条阵线上,这引来来丁尚思的关注。
  “从获啊,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了,你把军装脱下来,回许城继续上学吧。之前耽误了你的学业,现在应当补回来。”
  终于有一天,丁尚思把从获叫到身边,这样对她说。
  从获立刻拒绝了这个提议,她说:“丁放一天不死,我就绝不放弃!学业什么的,早就耽误了,再耽误几年也没什么。”
  丁尚思皱眉,说:“你这孩子呀。学业的事不能耽误,接下来还有爱情婚姻这些事,你难道都准备放弃?丁放的事,不应该是你要做的唯一一件事。”
  从获沉默了一会儿,学业是多年来已经经历过的,爱情和婚姻却是第一次从母亲嘴里说出给她听。她自己没有考虑过太多未来的事,被突然提醒,整个人有点懵懵的。
  但是,从获还是坚持了自己的看法,母女俩产生了第一次争执。
  从获激动地说:“丁放姓丁,你也姓丁,你们是一家人吧?”
  丁尚思听了这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从获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啪”地一巴掌打过来,丁尚思只是扭头叫来了警卫,她让警卫把从获送回许城,理由是“神志不清,需要静养”。
  就这样,从获失去了自由。
  

☆、病人

  国满看到从获的时候,从获被一根铁链锁在床沿上,面色憔悴,双目无神。国满皱眉,质问守卫凭什么这样对待从获。守卫回答说这是夫人的特别命令,表示没有夫人的许可,他们决不会打开铁锁。国满明白了,她没有再说这件事。
  近距离看着从获,能发现她又瘦了一圈。国满唤着从获的名字,从获呆呆的,没有任何反应。国满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国满通过稚之向丁尚思表达抗议,她说:“夫人不曾为河源郑氏流过一滴血,却要把为河源郑氏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像狗一样拴在房间里,不知道那些同样为郑氏扛过枪卖过命的讨逆军官兵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丁尚思首先强调这是她的家事,她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插手。但是,考虑到国满的言论,她不得不作出一番解释。她说,从获现在还没有走出战争的阴影,现在精神错乱,需要得到特别的看护。
  国满说:“既然这样,不如把从获送到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这样可以减少无妄的揣测。”
  稚之则表示愿意为从获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她愿意为从获的安全负责。
  丁尚思没有再坚持,她同意了。她表达了对国满和稚之的感谢,称从获能够认识她们是从获巨大的荣幸。
  待在医院里的从获,抱头痛哭,她说:“没有多少利害关系的人都能帮我说话……”
  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哭泣,她没有抬头看站在一旁的国满和稚之,那样她会更说不出话来。
  稚之对国满说:“我不适合这种场合,剩下的事有劳国老师了。”
  国满点头,送稚之出去,刚好遇到匆匆赶来的许甬。
  “消息真灵通啊。”
  稚之对许甬感叹道,“不过,到底是消息太灵通,还是太关心从获,这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了。”
  稚之跟堂兄弟的关系都不是很好,这样的见面算是平和的了。
  许甬只是点头致意,不予回答。
  送走稚之,国满与许甬一起走进了从获的病房。从获不再哭泣,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许甬看着从获的睡顔,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你没有完成的事,会有人替你完成。”
  国满说:“这话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听的。”
  许甬看着国满,说:“国老师是个有分寸的人。”
  国满笑笑,不语。
  许甬朝病床上的从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没有表现出一丝留恋。
  待许甬走后,国满来到从获病床前,说:“如果你不愿意被许甬看到女孩子软弱的眼泪,已经达到目的了。”
  从获这才睁开眼,慢吞吞地从病床上坐起来,目光沉稳,不再六神无主、呆滞无神。
  国满说:“你的身体状况很糟糕,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待在医院静养就好。”
  从获双手抱膝坐在床头,突然冷冷地说了一句:“丁放不死,郑氏不宁。”
  国满说:“何止郑氏不宁,许氏这边也没法风平浪静。稚之她现在需要一支军队,一支绝对忠于她的军队。”
  从获说:“忠诚的军队不会是乌合之众。”
  她冷不丁地问:“国老师确定这个房间里没有监控?”
  国满说:“稚之她说已经检查过了,可以放心说话。”
  从获皱眉,她从床上跳下来。因为身体状况比较糟糕,她的动作没有以往那么敏捷。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检查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什么都没有发现。本来是好事,她却有些失望了。
  这时候,从获没有注意到,国满轻抚着手链笑了。
  从获说:“一直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让人浑身不舒服。”
  国满说:“这几年你过的太辛苦,这段时间又发生了许多这样那样的事,大概已经搞得精神紧张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她给从获倒了一杯水,从获接过水杯,温度刚好,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国满说:“现在局势表面上太平了,实际上暗流涌动。你内心太单纯,一旦卷入家族斗争,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你的母亲倒还有几分好意,只是做出来的事太绝情。”
  从获喝着水,不予评论。
  过了一会儿,她一字一顿地说:“我杀了从淩。”
  她是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谁能知道她内心兴起多大波澜呢?
  国满并没有表现出震惊之色,她当然知道官方的说法是从淩在丁放出逃、明榕入城时因恐惧羞愧而自杀身亡,而民间盛传从淩为“拔钉子小组”所杀。她没有去计较这话的真假,她说:“郑从淩经历了那样的事,他必须死。为了河源郑氏也好,为了五声岛的人民也罢。总之,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国满是那么说,那么冷酷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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