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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不到十人,他们从树林里从出来,端着枪气势汹汹地叫喊着。为数不多的讨逆军士兵站到敌人和野战医院之间,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防线。撤离当然是来不及了,最好的办法是将敌人全部消灭,可这么做的难度不亚于在这种时候将野战医院的所有人撤离!
丁一期端着枪加入战斗,经过这几天零星的战斗,他迅速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子弹不会长眼睛,长了眼睛的子弹就能打在敌人头颅上。丁一期连开数枪,有三个敌人顺着枪声倒在草丛里。现在,仍在开枪攻击的敌人有五个,讨逆军这边,只剩下他和另外两个士兵在还击。
从获的任务是协助野战医院的伤兵和医护人员撤离,这是这几天来的分工。她已经能够熟练流程,虽然脚上的伤对她的行动有所限制。
在与一个护士扶着一个伤兵步履蹒跚往外跑的时候,从获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丁一期匍匐在地上,微微直起上身,护身的枪被他狠狠扔出去,似乎还唾了一口。从获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结果,丁一期没子弹了。她看见丁一期往草丛里一滚,抓起一支战死的士兵手中的枪向敌人还击,这时候,他的身子猛地一震,整个人仆倒在地上,挣扎几下就不动了。
那是从获第一次直面失望,她的心猛地颤抖!她将伤兵完全交给护士,一个人抱着钢枪往战场跑去,耳边还传来护士的劝阻,她充耳不闻。她是一个战士,她手里拿着枪,她要保护应该受到保护的人,她不该怯懦地躲在后面让人保护。这些念头迅速出现,让从获向前的步伐变快,那一点腿伤完全被忽略。
在进入敌人射程之内的时候,一颗子弹带着风擦过从获脖子,留下一道血痕。从获迅速卧倒,往旁边的地方滚了滚,寻找了一个小土堆作为掩护。她定定神,把那支自出征以来未发一弹的枪瞄准了对面的敌人。
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呢?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敌人还有五个,这边的枪声却已经停止。敌人离开掩体,端着枪过来打扫战场。从获瞄准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敌人,这时她突然想起了靶场上的靶子,那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圆圈,就像敌人的不同部位。
“砰”的一声,只听五声岛上传来最普通的一声枪响。
☆、停战
随着许氏边防军的参战,讨逆军在西南前线的被动局面终于改变。经过反复争夺,讨逆军和友军一起,终于将入侵许氏领地的丁放叛军驱逐,双方再次以大湾江为界,开始了长期的对峙。这时候,双方都已经明白速战速决已是不可能,但和平共处又为时尚早。
五声岛纪年569年最后一天,三家联军(许氏、韦氏、讨逆军)与丁放叛军达成了一个星期的停战协议,停战时间从569年12月31日零时至570年1月6日24时。也许五声岛上的人们都还没有习惯在辞旧迎新的时候打仗,也许是将来和谈的苗头,总之,这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虽然对战争的厌恶已经渐渐滋生,上前线慰劳的民间慰问团还是如期而至。
从获手握钢枪,坐在营地里的草坪上吃着昨天下发的新年慰问食品,这是参战大半年来少有的安静时刻。营地里已经搭建好了临时舞台,慰问团会组织歌舞表演,大部分的战友都跑去看表演了,她不想去。
高层领导人的慰问信被大声念出来,慰问视频在营地讨逆军官兵的注视下播放,接着是文艺汇演,大家兴致高涨,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在这欢快的背景中,一个不合时宜的脚步声在从获身后出现。她警觉地跳起来,枪口对准了来人。
“从获,好久不见了。”
国满老师的笑容随着营地里升起的烟火一起绽放,反倒是从获愣了半秒。
“国老师,你也是慰问团的一员?”
从获反问,她的语气比从前生硬了许多,带着淡淡的戒备。
“是啊,听说招募慰问团成员,我就报名参加了。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世界真是小。”
国满老师依旧带着从获熟悉的笑容,她没有因为从获的变化而表现出异样的情绪,只是如从前一般,就那么温和的笑着。
“不是世界小,是五声岛太小。”
从获语气生冷,眼神里仿佛参了冰。
“是啊,五声岛的确太小。”
国满老师接过从获的话,轻轻感叹起来。
“大半年的时间却太长,长的让你改变了不少呢。”
“……”
“我们坐下来聊聊。”
从获没有拒绝,转身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过了几秒她才猛地意识到什么,但国满老师已经优雅地铺了一张宣传海报坐在她的身旁。
她忘了,这几个军旅生活带来的随意并不适合高贵的国满老师,但国满老师却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坐了下来。这么一想,从获的脸上就闪过一丝尴尬和歉意。
“你觉得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
国满老师非常及时转移了话题,这让从获由衷感激。
“我不知道。”
从获下意识摸了摸枪身,微微偏过头,看着国满。她当然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她甚至没有想象战争结束时的情形。
“祖先们登上这座小岛的时候,只带了了很少的武器,此后也没有研制出更具杀伤力的武器。既然没有办法凭借武器的绝对优势取胜,那就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从获把目光转向天空,在无数个战斗的间隙,她曾这样仰望夜空。那沉沉的没有边际的夜空带走了她太多思绪,安抚了一颗不知所措的心。
“可是战争带来的变化已经很明显了。”
国满望着从获的侧脸,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出从获的眼神比以前冷了许多,那鲜明的轮廓在黯淡的灯光下展现出迷人的魅力,让同为女性的她忍不住在心中默默赞叹,一丝淡淡的嫉妒之情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爬上了心头。
“战争初期的荒谬事件已经越来越少,年轻的士兵在战争中成长起来,一支足够忠诚足够保卫郑氏兄弟的军队已经成型。与后方反战情绪相对的,是汹涌着的建功立业浪潮。平静的五声岛,在这大半年里就实现了百年未有的变化。”
国满像是一个讲述者,用她那饱含深情的语气讲了一个有关五声岛的故事。
“国老师不是文学教授吗?怎么对这些敢兴趣?”
从获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这个问题是她在某一天突然意识到的,现在正好提出来。
“不是常说文史不分家吗?其实,人和现实也是分不开的。”
任何想要与现实分离的人,都已经在事实上被现实打败。国满笑着,笑的意味深长。
“也许吧。”
从获淡淡地回应着,并不是很敷衍。
“来,转过头来。”
从获顺从地转过头,把身子也转过去,看着对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好奇。
“把手伸出来。”
从获伸出了左手,右手握着枪。
“两只手。”
从获犹豫了,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枪的存在,放下枪就像放下生命一样。
“手机你都能放下,偶尔放下枪也不行吗?”
听着国满那令人惊讶的话,从获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上交部队,好久没有使用了。她终于放下枪,把双手伸到国满面前。
国满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包零食出来,像哄孩子一般放在从获手里,狡黠地笑了笑。从获反而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国满会给她带零食,还是她最喜欢的猪肉脯。
“人总会长大,就像时间一直往前走。可是,偶尔还是要有一颗童心。”
从获捏着那袋猪肉脯,忽然笑了,用一种以前没有过的轻松语气回敬道:“对国老师而言,就是要时刻保持一颗年轻人的心吧。”
从获还是青年,所以要保留一颗童心。国满老师年过三十,该保留的就是一颗年轻人的心了。
国满初时还摆了一副严肃脸,随即发出爽朗的笑声,从获跟着笑起来。在这消弭距离的笑声中,还有人与人之间的真诚相待。
效果之后,从获一边吃着零食一边问:“许家那位大小姐怎么样了?”
她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问起稚之的,虽然对于稚之的所作所为并不是那么认可,爷爷过世那一天的交谈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后来的回忆里,从获开始将同情之心固化在这个名叫“许稚之”的贵族身上。
“她呀,”
说这话的时候国满看了从获一眼,“她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新年的慰问视频里,有稚之的讲话。许氏少主到前线视察部队,有稚之的特写镜头。开重要会议的时候,也有了稚之的位置。在许氏的年轻一代中,稚之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最耀眼不代表能坚持到最后,从获又问:“那稚之的堂兄弟呢?他们家这一辈男多女少,总有人会闹事吧?”
国满说:“许氏不同郑氏,许氏的少主是在军队里摸爬滚打过的,军中的中高层将领在这几年已经换成他的亲信。只要有一支忠诚的军队在,其他人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何况,许氏老领主对这个孙女还是很满意的。”
她顿了顿,接着改口说:“不过,有了河源郑氏这个先例,谁知道许氏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说着,她又幸灾乐祸般地笑了笑,“稚之现在面临着更为头疼的事情,她已经被族人催婚了。”
从获大感惊讶,稚之不过跟她一般年纪,怎么会被催婚呢?转念一想,她又明白了。稚之的婚事会是非常敏感的事情,女性领主最大的担忧就是领主之位会被外姓占有。如果稚之选择与一个强有力的家族联姻,势必引起人们对于许氏会被其他家族吞并的担忧,这种担忧又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老领主的最后决定。如果稚之选择普通人,她就会失去夫家这一得力武器,需要自己建立登上领主之位的支柱,这无疑是个艰难的抉择。
“也许,婚事是一个很好的筹码。”
在五声岛几百年的历史中,曾经出现过女性领主以自己婚事为筹码,周旋于各大势力之间,最后成功巩固自身地位的例子。如果稚之要这么做,也许她只能这么做,这无疑会是一个能帮助她取得有利局面的办法。
国满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她说:“在无数小说家的构想之中,权贵们为了追求真挚的爱情而反抗权威无疑是最吸引人的爱情故事。可是,以婚姻为筹码的斗争,无疑会更刺激,这样的人需要的东西付出更多。如果他是指引着我们前行的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他的选择。五声岛上,只要领主一人的眼泪就够了”
从获能理解这些话,现实不是小说,这是她用枪打爆别人的头后才明白的。
“这猪肉脯怎么样?”
国满突然换了个话题,从获回答说“很好,还是原来的味道。”
说完这句话后,从获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变了,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郑从获了。猪肉脯可以永远保持一个味道,食用它的人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是同一个人。
临时舞台那边传来阵阵欢笑声,在这前一刻还充满枪炮声的营地上,显得那么怪异。
☆、情绪
“也许会是场持久战。”
国满忽然轻轻感叹,她对从获说:“看到你身上的变化,我很难想象五声岛经历长时间的战争后会发生什么。”
从获说:“就算没有这场战争,人还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