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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有恩偿恩。”
同样一个道理报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慕云深也只能摇着头,挽起袖子来亲力亲为。
当今世上,能被慕云深这般伺候还活着的,也只剩萧爻一个人了。
他们这边一个半死不活,一个少言寡语,内心戏表现得淋漓尽致,表面上却能闷出毛病来,王松仁和阮玉却截然不同。
这小山村的地形奇特,通常走这条路的人又急于赶路,所以很难发现,其中耕地自养,除了偶尔需要出山砍樵,与别处也无多瓜葛。王松仁住进这里之后,后山的草药毒菌也派上了用场,连看病都不用出谷了。
阮玉生的娇小,还在长个子,王松仁的竹筐背在她身上,赫然像个庞然大物。
这老先生是个天生的懒骨头,采一次药用上半年,好不容易碰到的苦力,当然要好好利用。
他轻飘飘的手一指,阮玉就要下水上树,甚至跟蛇虫鼠蚁各种毒物较个高下,短短半个时辰,居然比平素练武还要累,气喘吁吁。
“小丫头,你还差的远啊。”王松仁看似惋惜的摇了摇头,他这嘴奇损无比,不开腔还好,一开腔绝对没有好话,“这村里头随便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都比你能折腾。”
阮玉不说话,嘴里念咒一样重复着,“能忍能忍还能忍。”
由于此处地理位置特殊,村中的后山其实只相当于一座土丘,但两面阴阳所有的草药和毒虫,这里一样不少,简直得天独厚。
不过也因同样的理由,这里的毒虫较别处大上很多,也毒上很多,王松仁这件事上还算厚道,早早告诉了阮玉,还特意加上了一句,“小丫头,我对你的印象可不好,你要是中了毒,我就把你扔在山上。”
所以阮玉只得加倍小心。
“好了,草药已经够了,现在只需要两条银环蛇。”王松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树顶,正悠然自得的抽着烟,一派颐指气使
第19章 第十九章
阮玉很小的时候,在尤鬼那里受了惊,所以比常人更痛恨毒物,说白一点,也更加害怕毒物。
她现在沉着气不动声色,是不想顺了王松仁的意。
方才抓得一窝胡蜂,就像是养蛊养出来的,蜂王足有巴掌大,就是一般的工蜂也似食指,整个蜂巢有如脚盆,阮玉到现在都疑神疑鬼的,感觉耳边“嗡嗡嗡”的响。
谁知王松仁不懂见好就收,竟然还想抓两条银环蛇。
这山坳处的银环蛇得长成什么鬼样子,怕是得成精化形了吧!
阮玉咽了咽口水。
“小丫头,你再往前走可要踩进蛇窝了。”阮玉的后脑勺被什么扫了一下,她转头一看,才见松针一叶飘荡而落。
她的脚下光影斑驳,银环蛇盘成一团蛰伏着,幸而天气已凉,不似往日活跃,否则这一脚下去,得多出两口血窟窿。
王松仁其实早就看出来阮玉的弱点,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怵这些天生地养的东西,所以逗起来也格外有趣。
“好了,别发呆了,挑起来放进框子里。”王松仁站着说话不腰疼,丝毫不管阮玉此时经受的煎熬。
她的内心一半叫嚣着不肯落于下风,另一半又怕的直打滚。
“哦?难不成小丫头要认输了?”烟杆敲在树干上,发出钝钝的声响,阮玉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觉得这老头子满脸笑容十分奸诈。
她冷哼了一声,捡起两根半臂长的树枝,将银环蛇挑起来塞进背筐里,这才松了口气。
“啪啪啪”头顶上发出鼓掌的声音,王松仁道,“不错不错,还有点胆识。”
不知道为什么,阮玉心里刚有的那点洋洋自得瞬间消失了,她撇了一下嘴,决定找些话来说说,省的王松仁在自己身上找乐子,“喂,庸医,你在村子里多久了?”
“你问这个干吗?”王松仁警惕的看着她,一时忘了留意,白胡子掉进烟斗里,“滋滋”两声又焦糊了几根。
“我的胡子啊。”满脸的痛心疾首。
“问问而已。”阮玉闷着一口气在胸口,又去够第二条银环蛇。她刚刚的话果然引走了王松仁的注意力,他这次没在边上指手画脚。
不仅没有指手画脚,王松仁甚至陷入了沉思,良久不见他说话,阮玉踹了两脚树干,晃的落叶覆了他一身,连烟火都被露水浇灭了。
“哎呀呀,烟吸不成喽。”王松仁唉叹了一声,“回去了,回去了。”
“神神秘秘的,怎么不能说了?”
阮玉嘀咕了一声,却也没过于反驳,这个问题只是捏来随口一问,答案是什么她也不大关心。
“等床上的那个半好了你们就离开吧。”王松仁走在前面,语气淡淡的,赶人赶的毫不留情,“这里不欢迎江湖人。”
阮玉原本想呛他两句,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她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人,却生性敏感,她只能瞧见王松仁的后脑勺,却直觉他很不高兴。
只能应一声,“哦。”
小姑娘虽然杀性未泯,脾气也不好,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动剑的样子,但其实本性不坏,也明白知恩图报。王松仁只顾着往前走的脚步一顿,叹了口气又道,“也不是我心狠,只是这儿太干净,你们还不适合。”
阮玉根本云里雾里的听着,果然人的年纪大了,总是有诸多感触,她到宁可永远不明白。
茅草屋里安静的过分,阮玉偷偷摸摸从窗户口看进去的时候,慕云深正抵着头打瞌睡,他这个身体折腾了一宿,也是难得休息。
“你采的药里有几味是煎给他的,补血益气。”王松仁留意到阮玉的目光,烟斗勾着竹筐拉她往前走,“想他们好好的,就煎药去。”
逍遥魔宫里这些琐碎事都有人负责,阮玉虽然地位尴尬,但好歹称呼一声大小姐,明面上的礼不可废,自然也是伺候的尽职尽责,熬煮汤药这种活计还真是第一次做。
看着烟雾缭绕中灰头土脸的小丫头,王松仁的心情说不出的愉悦,也不能说他道德败坏欺负晚辈,至少他还招了招手,将田嫂家的的调皮小子唤了来,说的是看着点,别让阮玉烫着手,其实怕的是火星四溅,再烧了他的茅草屋。
嘱咐完这些,他就将阮玉撇下了,临走还不忘说一句,“我这只陶瓷瓦罐三十文钱,弄坏了记得赔。”
这小村庄里虽然地处偏僻能自给自足,但并不特意避世,出于淳朴民风有时候还会惹上慕云深这样的麻烦人物,只不过机会太少,百十来年也就这么一两次。
旁人自幼耳濡目染,天性纯良,王松仁不过刚入伙几年时间,还保留着奸商的本质,他要偶尔出谷买些斗称糖果,所以钱财之类的并不能少。
通常这些钱都是卖药赚来的,但送到手的病人,治都治了,总不能光吃亏吧。
慕云深撑着头的手一软,蓦地惊醒,王松仁手里夹着烟斗,已经站在他旁边看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说话,忽然之间这一下子,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咳咳……”慕云深收敛的很快,转眼之间就将惊讶的神色藏进眼底,小声道,“老先生有事?”
反倒是王松仁被烟呛了一口,呛的过了,卡在嗓子眼里,咳也咳不出来,脸憋得通红,慌慌张张倒了杯水灌下去,才算没死。
丢了这么大的面子,王松仁却丝毫不以为意,他抚着胸口顺了顺气,“年轻人,你这衣服料子不错,大户人家的吧?”
慕云深不经世事的温柔外表下,藏得是颗老油条的心,立马明白了王松仁的意思,他“哦”了一声道,“老先生稍等。”
出门前带的包裹里有不少钱财,银票这山村野店的无处可兑,也有一些碎银子被秦谏塞在他的衣服里头,掏了掏,还掏出一封信来。
王松仁接了银子,剩下的事他不管也管不着,就单论慕云深这翻天覆地的脸色,他也知道要躲远一点,好不容易抽身而退的人,外面的事不听,不看,不记。
慕云深怀里的这封信,自然是萧爻塞的,也是当时齐凯近他们拼死保的镖,出自萧老将军之手。
上头的字不多,交代的事也不多,但萧爻看得明白,慕云深也看得明白,牵扯到当朝太宰段赋也牵扯到了三年前。
他的目光由信转开,停留在萧爻的脸上,恨不得当即将他摇醒,问一问这里面有什么联系,但转而一想,也知萧故生既然以这种方式告知萧爻,想必他所能知道的也有限。
整整三年时间,再多的事都能慢慢掩盖下来,若是萧故生早知道内情到现在却还活着……
“啊!”大惊小怪的声音又吓的慕云深一个激灵。
床上的人好像怎么都不肯好好晕着,没过几个时辰就会挣扎着醒过来,看着精神头还不错,至少不像王松仁说的,时刻都要断气的样子。
要是老大夫现在在屋子里,应当感叹一句自己也能起死回生了。
“我的信……你看啦?”萧爻也只刚刚那一声喊得大,接下来的断断续续地,好不容易整理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也……不是故意瞒你的。”
三年前的事和威远镖局的兴衰有关,甚至关系到慕伯父的生死,缄口不提错在自己,慕云深就是气到动手,他也只能硬扛着了。
“你……”
但慕云深连话都不曾多说,他的脸色阴沉沉的,最后只道,“休息吧。”
便背着身子出门去了,看来这次着实生了大气,萧爻的良心很痛啊。
自那天以后,山中不觉时日,萧爻养着伤,慕云深养着病体,转圜不过方寸的院子,却死活碰不上面。
萧爻知道慕云深在躲着自己,他虽然硬挺着精神,装作还好的样子,但身体却成了拖累,连床都爬不起来,结结实实躺了五天才勉强能动弹了,借着王松仁那根用来倚老卖老的拐杖,慢腾腾的走两步。
他的脸皮虽然厚,但都是有准备的厚,萧爻还不知道怎么跟慕云深说起这个事。对面避开,他也不强求,搞得王松仁原本一个热闹闹的茅草屋,天天阴沉沉的。
这两个人的别扭助长了王松仁和阮玉的友情,两天勾肩搭背,三天上房揭瓦,等萧爻能下地的时候,他们两就差吃喝嫖赌了。
“唉……”王松仁长吁短叹的,他这处没外人的时候,小孩子们老往里跑,他虽然年纪大了,也是颗花心,就喜欢捉弄人,逢个热闹。
结果现在,小娃娃们在栅栏外探头探脑的,看见慕云深那张拧巴的脸和冷冰冰的眼神,就打死也不敢进来了。
“可怎么办哟。”
但比起阮玉,王松仁的烦恼还是小的,慕云深不搭理萧爻也就罢了,现在可是谁也不搭理,五天五夜没说话,一个人不会闷死吗?
小姑娘蜷成一团坐在王松仁旁边,也跟着他抬头看天,长吁短叹。
第20章 第二十章
小乡村的日子很清闲,慕云深又不像萧爻伤势沉重,他的身体虽然孱弱,以草药蛇胆补着,根本没什么要紧,他可以想很多事情。
但有些事,根本由不得人多想,心思越重的,越容易深陷其中,他几乎又要变成以前的慕云深了。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听起来很犹豫,中途断了两次,然后才续上的。
慕云深不想问外面的是谁,他根本没必要问,踌躇到这个地步的,只有萧爻一个。
“慕大公子,你在里面吧,老先生说看见你进去的。”萧爻说的小心翼翼。
“嗨,这么就把我卖了?”王松仁按着阮玉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