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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洪管事的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旁边人们的笑声吵醒了他,钟应茗肩膀一抖,终于恢复了理智。
他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发了疯似的指着桌子上的三个小小的骰子,笃定地叫嚷起来:“你们出老千!怎么可能是小,明明是大!定然是你们出老千!姓洪的,你和这小子合起伙来骗我,我不认,我不认!”
巨大的打击轰得钟应茗理智全无,叫嚷的声音就像是破了风箱一般,引得整个四方赌坊的人们全都侧目看了过来。
对于四方赌坊的底细,大家虽然不知,但是规矩却是清清楚楚的。
众人有些怜悯地看着钟应茗,不过在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后,再看他的眼神里便带了几分轻蔑。
愿赌服输,连字据都签订了,却又来污蔑人家出老千,真是不要脸!
“你,你别胡说!”
掷骰子的小伙子面色涨的通红,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显然是被冤枉了有苦说不出。
洪管事抬手打断了他,笑得凉薄:“钟老爷,你可知道你所在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被洪管事有些冷厉的声音唬了一跳,钟应茗下意识地闭了嘴巴。
洪管事显然没有等他回答的耐心,径自说道:“这里是四方赌坊,虽然不是全京城最有名最挣钱的赌坊,却绝对是名声最好的赌坊。因为,这里没有人出老千,不是没人会,而是老千不敢来。”
一边说着,洪管事一边靠近了钟应茗几步,将他脸上的冷厉之色更加清晰地呈现在钟应茗眼前。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敢来四方赌坊出老千的人,都被剁了双手扔出去了。”
这应该就是那个掷骰子的小伙子被吓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的真正原因吧!
钟应茗身子抖了抖,却依然嘴硬地继续说道:“你,你怎么证明他没有出老千?你就是四方赌坊的人,你,你要是出了,谁也看不出来。”
哈哈。
洪亮的笑声在赌坊里回荡,赌坊里的客人们也都纷纷摇头,露出轻蔑的笑容。
这次,不用洪管事自己开口,已经有人替他解释了。
“我说钟老爷啊,你就赶紧认了吧,洪管事从小浸淫赌术,他的拿手赌术就是掷骰子。不过呢,他可不是靠运气的,而是靠这里。”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钟应茗双腿一抖,终于认输了,所以,刚刚洪管事是故意的,其实他是听出了骰子的大小!
等等!
一向不怎么聪明的钟应茗竟然神奇地想通了一件事,怪不得洪管事让自己先去下注,原来这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栽了,栽了!
这次是真的栽了个大跟头了啊!
钟应茗踉踉跄跄地往外走,不过还未走两步就被两个彪形大汉挡住了去路。
洪管事的声音在二楼楼梯上传来:“钟老爷,从未有人敢在四方赌坊诬陷旁人出老千,你可知道为什么?”
钟应茗额角青筋忍不住一蹦,这事,还没完?
洪管事的声音悠悠地从身后传来:“因为,诬赖旁人的人,都不能竖着出去。”
啊!
彪形大汉欺身而来,钟应茗近乎绝望地惨叫一声。
二楼房间里,林媛笑眯眯地看着手里的字据,忍不住赞道:“洪大哥果然厉害,这个局做得妙!”
洪管事是夏征早年在外游历时遇到的一个朋友,因为这人的赌术十分厉害,所以夏征对他很是推崇。
后来他来到京城,正巧就被夏征招徕到了四方赌坊里。虽然名义上只是一个管事,其实四方赌坊的大小事务都是他说了算的。
“这点小事儿,不足挂齿。”
洪管事和夏征算是异姓兄弟,早已将林媛看做了自己的弟妹,所以跟她在一起并没有什么拘束。
看着洪管事慢悠悠喝茶的样子,林媛唇角微勾,将字据送了回去:“洪大哥,我的目的只是让钟应茗倾家荡产而已,至于他的这些东西并不想要。所以,这些东西都是你赢来的,理应留给你。”
其实她是想把这些东西弄到手里后转手给了茗夫人的,茗夫人为钟家损失了太多,现在将这些铺子庄子收回来,也算是给她的一些赔偿了。
只是,洪管事不是旁人,若只是手底下做事的一个小厮,她还好意思用别的赏赐来代替。
林媛的忧虑在洪管事那里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只见他有些不屑地耸了耸肩,嗤了一声道:“这么点东西,我可看不上,既然弟妹费尽心力地想要他倾家荡产定然是有自己原因的,这些东西还是拿回去好做安排吧!”
字据,又被洪管事推了回来。
林媛一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洪管事当先转移了话题:“再说了,今儿我也没有费什么劲,只不过是随手帮你教训了他一顿而已。”
见他不再提及那些庄子铺子,林媛也十分聪明地不再言语。
凭他跟夏征的关系,出手帮自己一把的确是无可厚非,若是自己非要将这些东西送出去,恐怕还会让他觉得自己把他当外人呢!
“洪大哥就爱开玩笑,今儿还多亏了你出手,要是换了旁人,肯定不能把姓钟的坑这么惨。”
“坑?”
洪管事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角,这丫头,真是跟夏征一个德行,果然都是不吃亏的主儿。
“你是不是也觉得今儿我是使了手段了?”
被洪管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林媛干干一笑,反问道:“难道,没有?”
虽然她自己不会赌博,但是以前也看过不少关于赌博的电影的,什么赌神啦赌侠的,那些人有的是靠着超凡的耳力眼力记忆力,有的则是靠着各种高科技。
当然,凡是赌博的人多半都是出老千的高手。所以在她看来,洪管事也是这样一个人。
只是,这次她显然是猜错了。
洪管事哈哈笑了起来,连连摇头:“你啊,看来夏小弟果然遵守了诺言没有将我的事情告诉旁人。”
咦?难道还有内幕?
林媛的好奇心被成功吊了起来。
“你刚刚应该也听到了,其实我是靠听力的,我能够听出来盅里的骰子是多少点。不过呢,刚才跟钟应茗下注的时候,我其实是用了小心思的。”
小心思?
林媛仔细回忆着,方才一直在注意着钟应茗是否会入套,都忘了思考这场赌博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了。
如今听他这样一提,林媛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想通了。
“啊我知道了,洪大哥故意让钟应茗先下注,然后再通过自己的耳力决定到底是下大还是小。”
洪管事微笑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洪管事能够听出来盅里筛子的大小,若是钟应茗下错了注就好说了,洪管事直接下对的那方。但是若是他正好误打误撞下对了注,那洪管事便也跟着他一起下。
两人下了同一注,还如何分辨输赢?如此就只能再来第二场比试了。
不过这次的赌博,显然连老天爷都不帮着钟应茗了,让他一下注便是错的,正好给了洪管事下对的机会。
冷笑一声,林媛对钟应茗更鄙夷了几分,连老天爷都不帮你,真是活该!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一直以为是洪大哥你跟那个掷骰子的小伙子偷偷地使了手段呢!”
林媛嘻嘻一笑,就差没有把出老千三个字说出来了。
洪管事作势嗔了她一眼,用手指勾了勾自己的头发,一副高端仰止的模样和做派:“四方赌坊不许抽老千,就即便是身为管管事的我也不行。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作为管事若是带头出老千,这不是砸了咱们自己的招牌吗?”
林媛噗嗤一乐,要不是早早地听夏征说起过洪管事,她还真的要被这家伙道貌岸然的样子给唬住了呢!
门外银杏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小姐,钟老爷被送走了。”
不仅是送走了,还是被那两个彪形大汉好好地教训了一顿之后亲自送回去的。
林媛勾唇一笑:“既然如此,那咱们也该让茗夫人准备着了。去吧,跟严小姐说一声,到了她家夫君上场的时候了。”
“哎,是。”
银杏清脆地应了一声,嘻嘻一笑便出门去寻严如春了。
这一天对于钟府来说,绝对称得上是惨绝人寰。
钟应茗浑身挂着彩,被两个大汉亲自扔回了钟府,立即引得全府上下鸡犬不宁。
云氏被两个小丫鬟搀扶着匆忙赶了过来,一句“我的儿啊”尚未喊出口就被那两个彪形大汉给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
这几年家里连遭变故,她即便身在内宅,也被那些上门来讨债的人给吓坏了。
“娘!”
钟应茗被打地浑身不见一点好地方,脸肿的跟个猪头差不多了,看到云氏,他虚弱地叫了一声娘,却是再也没有脸面多说一句话了。
那两个彪形大汉望着趴在地上装死的钟应茗,齐齐抽了抽嘴角,他们虽然动手了,但是却都有分寸的,这家伙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而已,哪里会严重到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们两人哪里能猜透钟应茗的小心思?他都把他娘唯一的嫁妆输掉了,若是不表现地狼狈一些,哪里能博得老太太的可怜?
其实他还很是感激四方赌坊揍他这一顿的,若是让他好端端地回家来,他也要自导自演一出苦肉计来哄骗云氏。
这下好了,不用演戏了,直接来真的了。
“行了,废话少说!你们家老爷将你们现在住的这个庄子,还有名下的四处庄子两处铺子全都输给了我们四方赌坊。这是字据,三日后,若是不乖乖地将地契交上来,就等着断他的手和脚吧!”
彪形大汉将那张字据一甩,直接甩到了缩头乌龟一般的钟应茗头上,用鼻子哼了哼转身便走了。
说是走,其实这钟府四周早已被他们四方赌坊的人暗中监视起来了,人财两空的事,他们四方赌坊可不想看到。
四处庄子两处铺子?
云氏的小腿肚儿也不打颤了,身子也不用丫鬟们搀扶了,一个健步冲到了钟应茗面前,将那张有儿子名字和手印儿的字据拿在手里仔细看了起来。
啊!
良久,一道凄厉而刺耳的尖叫响彻整个钟府,云氏也被气得一个仰倒差点喘不上气来。
云氏的院子里,钟应茗一脸愧疚地跪在云氏的床榻前,亲自给她抚着胸口顺气,一边顺气一边给她出主意安慰她。
“娘,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原本是想着多赢一些东西好孝敬孝敬您的,谁承想,竟是老天不佑,让儿子栽了个大跟头。”
被那两个彪形大汉一顿教训,钟应茗也不敢再说四方赌坊暗中捣鬼的事了,但是他也不会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才输掉了家产,反而将一些罪责归到了运气不济上了。
云氏闭着眼睛,手也抓着自己的衣领,显然是心疼地不行。
钟应茗小心翼翼地觑着娘亲的脸色,又道:“娘,那些庄子铺子您不是说早晚会给儿子得吗?您别生气别生气,儿子,儿子今日虽然输了它们,但是改明儿一定给您十倍百倍的买回来。”
哼!
云氏一声冷哼,恨不得将口水吐到他脸上:“就凭你?”
钟应茗也知道自己没有那本事,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赶忙道:“儿子是不行,不过,您别忘了,还有苏氏呢啊!当初她总是说已经没有银子没有嫁妆了,可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份上,还不是照样将银子庄子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