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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征叹了口气,虽然对程月秀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但是对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还是有些同情的。
连老皇帝都已经派人去送信了,那这件事就是真的了?
林媛呆呆地坐在椅子里,眼眶微微胀了起来。
她隐约记得第一次跟程月秀见面的时候,她还在苏秋语身边极尽巴结只能。甚至不惜陷害她们姐妹几个来讨苏秋语的欢心。
那样一个心机不纯的女子,虽然令人生厌,却也罪不至死啊!
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命定?眼看着就要进入西凉皇室做皇妃了,却也无福消受。
唉!
林媛重重地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京城中传言的事,不知道马俊英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林媛定了定心神,将心中异样的情绪压下去,将话题转了回来:“你说赫连诺也受伤了?而且还受伤颇重?呵,若真是如此,那我是不是应该送上一份大礼去贺一贺?”
也许是因为知晓程月秀被射杀的消息,林媛对赫连诺的那点好感也动摇了。
她可不相信有高个子矮个子保护着的赫连诺会身受重伤,还不能出手救下一个普通女子。
莫名地,她已经将程月秀意外身亡的过错归到了赫连诺的头上。既然事情是发生在赫连诺的地盘上的,他就应该有义务保护那个姑娘。
夏征也感受到了林媛心绪的不稳,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柔声道:“赫连诺有没有受伤,我派出去的人很快就会探查到的。不过这件事我敢肯定定然不是北戎所做,很大一部分应该是西凉皇室中觊觎皇位的某位皇子。”
见林媛诧异抬头,夏征扬唇道:“你以为西凉皇室除了太子以外,其他人就真的是弱鸡了?告诉你吧,西凉皇室可比咱们大雍精彩的多呢!”
听夏征这么一说,林媛倒是有些释然了。
不过对于程月秀来说,这样的下场也实在是太可悲了,不管真相如何,她都是这场祸事中最无辜,也是最不应该死去的一个。
和秀公主和亲途中意外身亡一事,朝廷并没有隐瞒很久,不到两天便下达了皇榜,还大张旗鼓地提了北戎人的残暴。
正巧过年的时候,大雍和北戎边界发生了几场不大不小的摩擦,也正好证实了北戎人对大雍的虎视眈眈。
百姓们义愤填膺,纷纷讨伐起了北戎,一时间竟忘记了那个坐在彩车中风光出嫁的和秀公主。
若说真的能为程月秀道一声可惜的,恐怕就是京中那些无所事事的闺中小姐们了。
大家之间的聚会越来越频繁,每次见面必聊的话题定然就是和秀公主身亡一事。
感慨之余,不少人也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当初选中的人不是自己,不然如今惨死在异国他乡的岂不就是自己了?
大家感慨的同时,也有人突然就想到了即将远嫁西凉的翠微公主了。
连一个小小的和亲都能引来北戎的仇视和暗杀,那将来翠微公主远嫁的时候,岂不是也会凶多吉少?
想到这个问题的人不在少数,很快便有文官上奏希望陛下三思。
老皇帝正愁找不到理由推掉西凉的亲事呢,此事一出正好西凉理亏,趁机便向西凉提了此事出来。
不过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出尔反尔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所以老皇帝措辞十分委婉,好说什么要西凉皇室保证翠微公主的安危才会考虑将公主嫁过来。
本以为西凉会明白他话中话,却不想得到的回信竟是满满两大车西凉特产的珍贵药材,还有赫连诺的连声保证:会特别派出一位皇叔两位皇子亲自前来迎亲,定然保证公主安危。
听到这个回信,老皇帝真想一口老血喷在议事厅里,不过虽然没有喷出血来,但是下朝之后,还是堵心地少吃了不少午膳。
朝堂中的事对林媛的影响毕竟还是小的,不过对她的生意倒是影响不小。
这些日子因为百姓们对朝事的议论多了起来,外出聚会也跟着多了,所以洞天和逸茗轩的生意莫名好了许多。
之前就听夏征保证过,大雍和北戎不会发生很大的战事,所以林媛并不担心国事,反而对自己的生意好起来很是开心。
这日上午,林媛又坐在大堂一角听那些愤青们高谈阔论,当听到他们说应该请夏大将军主动出击攻打北戎的时候,不禁好笑地勾了勾唇角。
幸好大雍比较开化,并不限制学子们谈论政事,不然,就凭着刚刚那几句话,这几个学子就会以煽动百姓为由关进监牢了。
自从和亲出事以后,林媛便多了一个在大堂听闲话的兴趣,别说,听听这些人乱七八糟的谈论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毫无例外地,这些人再次因为一个话题陷入了无休无止的争吵之中。看样子,又是不吵到开饭不罢休了。
林媛无聊地耸耸肩,站起身来便打算回到二楼雅间忙活自己的账簿了。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的位置,林媛尚未来得及走上楼梯,便听到门口的迎宾姑娘热情地迎进了几个客人。
原本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林媛竟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居然瞧见了一个熟人!
一个熟到不能再熟的熟人!
门口进来的一伙人,当中被簇拥着的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花甲老人,他身上的衣衫一瞧便知道价值不菲。
这老头儿的白头发不如老烦多,但是精神却比老烦差远了。
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市侩的笑,咧开的嘴角还隐约挂着亮晶晶的口水,那些口水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擦过了,凝在嘴角几乎变成了白色的沫子。
看到那白色的口水沫子,林媛就十分不舒服了,可是再看他嘴里那一口不甚整齐的黄牙,就更加反胃了。
要不是这老头儿身边的女人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老熟人,只怕林媛此时已经恶心地远远躲开了。
老头儿虽然年过六旬,但是他身边搀扶着的妇人却只有三十出头,一身华丽衣衫,头上还插着两支金灿灿的钗子,钗子的流苏随着妇人的脚步而前后晃动着,显得十分调皮。
但是这位妇人的脸却并没有给人什么贵妇人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半路保养的缘故,这妇人的脸虽然有些圆润,但是肤色却并不白皙,脸上的脂粉倒是涂得均匀。
她的脖子也涂了脂粉的,只是可惜,脖子和脸蛋儿的过度有些生硬,所以显得并不和谐。
这两人身后跟着的是四五个年轻漂亮且同样衣衫华美的小丫鬟,相比于妇人的装扮,那些小丫鬟的装扮便简单的多了。
但是,因为这位妇人自打一进门开始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那六旬老人,让人误以为这妇人其实就是老人的一个下人。
可是林媛清清楚楚地听到那几个小丫鬟称呼妇人为“夫人”,又称呼那位老人为“老爷”。
林媛心中一凛,嘴唇也紧紧地咬了起来,他们,竟然是夫妻?!
这对夫妻一进门便被小伙计引着往二楼的雅间去,那老人还在张着嘴一边笑着一边说着什么话。
至于身边的妇人,自始至终都是微低着头,赔笑着扶着他,只有在老人明显示意她说话的时候才会十分本分且小心地答上一句。
但是即便是回答,也从来不会超过一句话。
林媛冷冷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唇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这个女人当初从林家坳一声不响地离开,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却不想,今日竟然在京城见面了。
不错,这个搀扶着六旬老人,且被小丫鬟们称呼为夫人的妇人,正是当日从林家坳悄悄卷了钱财离开的陈氏。
也就是林大栓的媳妇儿,小河的亲娘!
陈氏显然没有看到林媛,还在低着头照顾着身边的老头儿。
“东家。”
给一行人引路的小伙计见林媛一直似笑非笑地站在楼梯口不动弹,有些尴尬地喊了一声。
这一出声,那六旬老头儿也看了过来,一双不怎么清明的眼睛在看到林媛的一瞬间便突然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猥琐了。
林媛心中厌恶的很,也更加确定这个老头儿是个心术不正的坏坯子了。
“怎么,是要请贵客去二楼吗?真是不巧,二楼已经客满了。不如,就去请贵客坐在一楼大堂吧,正好还能听听学子们的高谈阔论呢!”
林媛压下心中嫌恶,声音不咸不淡,但是了解她的都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
刘掌柜就在身边,闻言也立即笑道:“正是如此,最近不少学子们都喜欢外出相聚,咱们洞天的雅间都客满了,还请贵客不要嫌弃才好。”
若这话换了旁人来说,万金年绝对不会答应。但是谁让洞天的东家是个明艳年轻的小姑娘呢?
“好,好,只能要尝到洞天的好手艺,不拘坐在哪里,哈哈。”
万金年高声笑着,这么一笑嘴里的口水沫子便喷了出来,幸好林媛躲得快,不然真的要被他的口水喷的满脸都是了。
一边笑着,万金年便由小伙计引着往大堂的空座位上走去了。
只是,一向服侍体贴到位的陈氏此时却突然像被人定住了一般,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难以移动。
她的反应在林媛意料之中,林媛似笑非笑地看了陈氏一眼,对方的眼中有震惊,有诧异,有心虚,还有淡淡的担忧。
担忧什么?
林媛不解,或许是担心她会将她的身份过往讲出来?
呵。
冷笑一声,林媛对陈氏还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除了意外,就是意外。
“怎么回事?”
万金年有些不悦,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陈氏依然不动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万金年的催促一般,这样的无视,直接将万金年的不悦和不耐烦升级了一步。
咳咳。
一声闷闷的,带着明显怒意的咳嗽响起。
陈氏身子一颤,下意识地抖了抖肩膀。
万金年身后跟着的四个小丫鬟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纷纷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在万金年面前说着好听的话。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丫鬟心思更加机敏,竟将陈氏手中托着的万金年的胳膊给接了过去,直接搀扶着万金年去了大堂里坐下了。
陈氏脸上一阵尴尬,有些无奈地看了被几个丫鬟簇拥着走开的万金年,又有些局促地看了林媛一眼。
良久,才颤抖着声音苦笑着打了个招呼:“好,好巧啊!”
林媛挑了挑眉,没想到陈氏见到自己以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好巧。
难道她不知道这洞天是自己开的吗?
还有,这两年陈氏到底都做了什么,怎么就成了那个老头儿的夫人了?
虽然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是林媛还没有来得及问起,陈氏便冲她点了点头急匆匆地走到万金年身边去了。
林媛眉头微微一蹙,静静看着陈氏在万金年面前小心翼翼地赔笑,甚至还要在那几个散发鄙夷目光的小丫鬟手里接过茶壶来亲自给老头儿倒茶。
这样的夫人,当得真是太窝囊了!
刘掌柜以前是福满楼的掌柜,对于林家坳的事情只是知道一些,而陈氏,显然是不认识的,更不要说知道这女人是小河的亲娘了。
“东家,这位夫人……”
见刘掌柜询问地看着自己,林媛略一沉思,点了点头:“让人去查查吧,不要被人发现了。”
“是。”
刘掌柜应了一声,立即转身派人出去查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