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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鹤园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告诉曹琋,华家的老三回来了。”
华家老三?
花影?
程岫扬眉。看来华长霖这次是真的倒了大霉。不知道叶子河和蓝毛有没有被找到。
曹琋醒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摸上衣口袋,没有摸到速效救心丸才松了口气,打量起周围环境。
这是一间病房,不太高级,天花板的边沿有一圈黑乎乎的灰尘,墙上有好几块黄色的污渍,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叫人浮想联翩。目光再往下,一双明亮到近乎透明的琥珀色眼睛幽幽地望着自己。
曹琋心脏一缩:“我怎么没有听到你的呼吸声?”
程岫缓缓地舒出一口去,恢复了呼吸:“我屏住了呼吸。”
曹琋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生怕程岫咧嘴一笑,说“因为我死了呀”。
程岫咧嘴一笑。
曹琋呼吸停顿。
程岫说:“逗你玩啊。”
曹琋又摸了摸胸口,心脏扑通扑通地胡乱跳了一气。
程岫看着他的手,心头一沉,状若漫不经心地开口:“子弹打入心脏时的感觉怎么样?是很痛,还是一下子就麻木了?”
曹琋说:“不及你噩耗传来时的万分之一。”
程岫:“……”
曹琋有点委屈地说:“我刚刚以为自己在做梦,等醒来的时候,我还是那个没有林赢在身边的曹燮。”
“你梦里我也这么小?”程岫脸色古怪,“你平常都在做些什么梦啊?”
曹琋眼珠子转了转:“竹马竹马一起长大,手牵着手一起归家。”
程岫说:“要是你爸早知道你这么熊,说不定真的会把你丢到孤儿院里来,和我一起竹马竹马。”
曹琋说:“给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
“唉,那时候啊……”
听到程岫叹气,曹琋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去抓他的手。
“那时候,”程岫激动地挥手,“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巅峰。我在孤儿院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除了院长之外,就属我最大。每天早上,小朋友们都会争相排队巴结我,给我端茶倒水,捏肩敲背。那叫过得风光啊,有不少隔壁小区的小毛头为了跟我,都快抛父弃母了,天天趴在院子门口哭天喊地咆哮着,程岫大人,收留我吧!他们的爸妈还经常来塞钱,希望我高抬贵手,放他们孩子一条活路。要不是林老头财雄势大,把我抢走,我早就后宫佳丽三千人,每天烦恼进谁门。”
曹琋:“……”
曹琋笑眯眯地问:“很羡慕啊?”
程岫转着眼珠子,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笑容是假象,背后必然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大阴谋!
“你想怎么样?”
曹琋说:“想当你的后宫第一人啊。”
程岫脑海中立刻闪过“你太老了”“凭你姓托马的曹就不行”“性别太一致,很难有兴致”之类的嘲讽之言,但是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就想起出去吃剁椒鱼头的那一天,他从宿舍离去时萧索落寞的背影。
尽管很多时候他对曹琋的嘲弄和拒绝只是长年累月训练出来的本能反应,但是,偶尔给点不一样的答案也不错?
招式太老就显得套路太简陋了。
程岫抖了抖腿:“看你表现。”
曹琋愣了愣,心中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手落落大方地伸出去抓住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
“干嘛呢干嘛呢?注意影响!”程岫斜眼。
曹琋说:“冷。”
程岫说:“你冷我不冷啊?”
“那放进被窝里暖暖。”曹琋将两人的手放入被窝,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胸前,见程岫没反对,又慢慢地伸出五指,扣紧他的手掌。
程岫耳根有点发烫,说出的话却格外冷酷无情:“差不多得了。”
曹琋问:“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啊?”
程岫说:“如果你再怎么乱动下去,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我动的又不是腿。”曹琋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大腿和小腿处于僵硬麻木的状态。
程岫说:“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腿儿。不然要你干嘛。”
“……”曹琋信誓旦旦地说,“我会很快痊愈!”
“对了,宋昱的事,庞鹤园说……”程岫将庞鹤园从监控看到宋昱收集曹琋血液样本的事说了,又说了华家找回花影的事。
曹琋说:“不用担心,离职之前,我的所有资料都已经处理好了,就算他有我的血样,也无法证明我就是曹燮。”但是,林赢的并没有。一来林赢走后,余威犹存,万象系依旧是铁板一块,外人难以染指。二来,他不知道万象系是否动了林赢的资料,万一他们已经修改妥当,自己贸然插手,反倒坏事。三来,复活实验室的存在本来就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相较之下,林赢的资料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不过到了今天,他有点后悔当初自己没有下手,哪怕不动手脚,只是看一看林赢的资料让自己心中有数也好,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程岫摇头:“我担心他想从你的血液中研究生命复活水的药方。”
曹琋说:“我醒来四年了,药效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不可能被找到的。而且,我用的药和你的一模一样。他从你的身上找不到,更不可能从我的身上找到。”
程岫说:“你的血液排斥人造血。”
曹琋说:“大概是药完全融合到了我们的血液中,所以产生了特殊抗体吧。”他不是生物学家,只能随便猜测。
既然医生没有发现不妥,程岫也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研究。
程岫说:“必须想办法尽快确认宋昱的真实身份。”
曹琋说:“你认为他不是宋昱?”
程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要验证这一点,总觉得宋昱的身份和他给自己的感觉有些违和。
他突然看向曹琋。
曹琋说:“怎么了?”
“我有时候觉得宋昱像你。”
“……”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曹琋瞬间认真起来,“是他像我还是我像他?你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程岫缓缓道:“内在的骄矜。”
曹琋皱眉:“你觉得我狂妄自大?”
程岫说:“外表人模狗样,但骨子里瞧不起人。”
曹琋不敢置信:“我对你?”
“对大多数人。”
“你呢?”曹琋坚持要一个答案。
程岫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
曹琋道:“一对一的话,你对我更骄矜。”
程岫说:“这我不否认。”
“……”
“作为一个以后宫三千为目标的帝王,骄矜是我的态度!狂妄是我的个性!自大是我的特质!”
曹琋抓着程岫的手,送到自己嘴边,作势要咬。
程岫说:“我上完厕所没洗手。”
曹琋舔了一下。
程岫震惊地瞪大眼睛。
曹琋微笑说:“又不是你第一次让我帮你洗。”
程岫:“……”他将手抽了回来,在曹琋的衣服上来来回回地擦了好几遍。
曹琋一动不动地任他折腾:“所以说,你觉得宋昱不像是私生子?”
程岫说:“宋恩平是妻管严。就算他出轨有私生子,也会瞒得滴水不漏,宋昱从小得到的父爱一定很有限,杨白雪也不是什么温柔可亲的贤妻良母,这样的家庭……”
“也可能是他在后天环境中获得了自信。比如优秀的成绩,老师的赞许,同学的崇拜,属下的爱戴等……”
程岫对心理学没什么研究,自然说不清楚。
曹琋说:“我想办法进军方资料库看看。”
程岫说:“也不一定要进入军方的资料库,还有一个地方也能给我们答案。”
“什么地方?”
“英雄纪念馆。”他口中的英雄纪念馆又叫最高荣誉纪念馆,是星国专门表彰对国家有杰出贡献者事迹并陈列部分重要事件物品的地方。
曹琋眼睛一亮:“我记得鸢尾花战争之后,参战的十二个司令都将自己战斗时穿的军装捐献给了纪念馆。”
程岫说:“为了纪念他们的辛苦,衣服都没有洗,我还调侃他们遗臭万年。”
曹琋说:“我还以为这种调侃是我的专利。”
程岫说:“你想多了,你只是捡漏子。”
曹琋笑了笑,忽然又皱眉:“那你的呢?”
程岫说:“这种遗臭万年的行为我当然是拒不参加。不过我升任六星上将和七星上将的时候,分别捐了一套肩章,没用过的。放在纪念馆的东西当然要金光闪闪、崭新崭新的才好看。”
曹琋说:“上将果然深谋远虑。”
程岫说:“是良好的卫生习惯拯救了我。”
曹琋忍不住又笑。只要程岫在身边,他的笑点就一直很低。
夜渐深,程岫的眼皮渐沉。
曹琋慢慢地降低了自己的音量,直到身边人呼吸放缓,他住了口,微微地挪动身体,向中间靠了靠,闭上眼睛。
曹琋和程岫差点被绑架的事被庞鹤园刻意隐瞒了下来,校方只知道他们出去吃剁椒鱼头的时候出了车祸,曹琋断了腿,程岫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
班主任提着水果篮上门慰问。
“你们做的什么牌子的车啊,质量这么差。这年头居然还有出车祸受伤的,别人是对准你们撞的吗?”班主任一边说,一边咔嚓咔嚓地吃着苹果。
程岫抱着水果篮去了床另一头。
班主任说:“你只是伤了腿,一会儿我开个视频,你可以在医院听我上课。不过你弟弟上了脑袋,这就比较麻烦了,他现在还听得懂我们的话吗?”
曹琋说:“他只是轻微脑震荡,不是重度脑智障。”
班主任说:“你知不知道你有个外号叫护弟宝?”
“总比混低保好。”
“和你说话有点无趣,让你弟弟来。”班主任冲程岫勾勾手指,“再拿个橘子过来。”
“……”程岫按铃。
护士急匆匆地过来:“什么事?”
程岫指着班主任:“我看着他头晕,有点想吐。”
班主任:“……”
护士说:“为什么?”
程岫说:“他长得太黑了,我可能有恐黑症。”
班主任、护士:“……”
曹琋捂着腿:“我腿疼。”
班主任没好气地说:“也怪我咯?”
曹琋说:“可能我夜路走多了,怕鬼。”
班主任:“……”
好不容易送走班主任,程岫和曹琋坐在床上分水果。
曹琋让程岫先挑。
程岫把香蕉给他了:“你伤了腿,以形补形。”
“……”曹琋说:“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两条短短的螺旋腿?”
程岫说:“还黄。”
曹琋:“……”
养了一个多礼拜,在治疗仪的帮助下,曹琋勉强能下床走动了,就带着程岫出院。出院那一天,庞鹤园亲自带着秘书来接他们。
曹琋说:“恭喜。”
庞鹤园谦虚地说:“还没有大选。”
虽然还没有大选,但按照目前各星系的民调结果,除非民声党突然作死,不然这一届基本没有悬念了。
他介绍了四个人:“袭击你的人我还在调查,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小心。这两个是我从总统府保卫科调过来的,专门负责人身安全。那两个是情报局的特种精英。”
曹琋当过幕僚长,很清楚特种精英和一般情报人员的区别,不止受过特别培训,而且有一定立功表现才能担当精英的称号。
保卫科的人自我介绍:王龙、张养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