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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宣真心希望会出现奇迹。
可当他推开门，见到趴在床上的那只骨瘦嶙峋的老拉布拉多犬，要不是看见它那熟悉的眼神，几乎没能认出它是布丁。
年初离开家那天，见到过布丁一面，当时它虽然生病了，可看起来还很健康，如今整个大变样。
布丁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发现是韩宣时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可惜已经没有力气，嗓子里发出一连串呜呜声，晃了晃尾巴表示欢迎。
听说和亲眼见到是两回事。
在这瞬间，韩宣心里突然涌现出悲伤，就像目睹老友将要离世，鼻头一酸，眼前场景变得朦胧，水雾在眼眶里酝酿。
自从十多年前，自己刚出生有意识起，就经常听到它的叫声。
虽然不像维尼它们，时常跟在自己身边，但知道布丁就在雪山牧场，而且过得很好，便会安心。
而现在，它就要离开了。
即使知道生老病死是自然界的规律，生命极其渺小，可依然无法控制此刻的情绪。
擦擦眼睛露出笑脸，走过去蹲在布丁身边，伸手抚摸着它的脑袋。
以前都是肉，现在就像是隔着层皮摸骨头，它太瘦了……
拿出羊角面包，撕下一小块放在它嘴边。
布丁看了看，知道这是食物，可因为病痛，没有食欲去吃。
将脑袋搁在被子上，抬起自己的前爪，想跟韩宣握手，就像以前经常玩的游戏一样。
韩宣能体会到它此刻的痛苦，甚至连装模作样吃一点东西讨自己开心，都做不到了。
握着它的前爪，在脸上蹭了蹭，嘴里说着：“你很想念巴顿吧？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怎么样？抱歉，我父亲带他去澳大利亚了。你吃点东西，已经让巴顿赶回来，等明天就可以见到他。”
布丁没胖丁它们聪明，但也知道韩宣是在说谁。
那个跟自己相伴了一生的老头，它此刻想念。
真的听话，吃了口面包。
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然后费力咽下去……
昨晚韩宣打老爹电话没打通，今天早上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打通，估计他们跑到哪个没有人烟的中部牧场去了。
拨出号码后将手机放在耳边，这次幸运地没有再提示无信号，响了几声之后，被老爹给接通。
说完前因后果，接着听见老爹转述给巴顿的声音。
沉默了十多秒钟，巴顿的嗓音传来：“韩宣，布丁就在你身边？”
听到主人那熟悉嗓音，从韩宣进屋起从没叫过的布丁，突然汪地叫了声。
声音很欢快……
第969章 生前，死后。
人类也是动物中的一种。
虽然其他动物们表达情感的方式，没有人类复杂，但在某些方面有共同性。
就比如非洲象，它们在旅途中看到同伴的尸骨，会集体停下来为它哀悼。
鲑鱼溯河产卵洄游期间，会跳越小瀑布和小堤坝，经过长途跋涉，从海洋进入内河。
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到达产卵场，而且期间还不摄食，产卵后很快便会死亡，千百年间重复这一过程。
除非意外死亡，没有哪条鲑鱼会去避开属于自己的宿命……
这些类似的情感，在人类身上都可以看到。
此刻，布丁表露出的是喜悦。
即使没有看到主人的身影，可听见老巴顿那熟悉的声音，就好像他现在在身边一样。
布丁知道自己要死了。
狗的祖先是狼，直到现在狗还继承着狼的一些特点，它们都是群居动物，而猫不是。
跟狼一样，狗一旦发现自己病了，就会离开群体，自己独自离去。
躲在漆黑的角落，或者是离开家，不愿意和平时亲近的人或是其他动物接近。
这是狼的特点，科学家们猜测之所以会有这种做法，是因为怕将疾病传染给族群中的其他成员，由于狗的祖先是狼，所以也继承了狼的这个特点。
因此，早上布丁才会独自离开，去到它现在最想去的地方——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巴顿家。
人和人之间相处，会刻意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但和动物相处，则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电话那头，老巴顿哭了。
即使声音很小，但韩宣依然能听出他在哭。
从认识那个老牛仔开始，巴顿就和布丁生活在一起，别人提到布丁，便会说：“是巴顿家的……”
老巴顿去放牧时候会带着它、去酒吧喝酒时候也带着它。
去钓鱼、去奥古斯塔镇采购东西、去找老友聚会，都会带着布丁。
那个坚强了一辈子，敢独自拿枪去猎狼，即使生病也不愿麻烦别人，自己开车去找医生的坚强老牛仔。
在听到布丁那一声声汪叫时候，哭得稀里哗啦。
过去的十多年时间里。
每次巴顿回家时候，布丁见到他，也是这样叫的。
韩宣这次没忍住哭，老约翰也在偷偷抹眼泪，两人不去看对方脆弱的一面，好像不知道、也看不见。
牛仔能自己扛，就不声张……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老巴顿通过手机，和布丁说了许多话。
内容大多是关于最近在澳大利亚的趣闻，还抱怨菜不好吃，抱怨天气炎热。
不知道布丁听没听懂，但它听的很认真，还配合着做出回应，简单汪叫，它的一生都是巴顿最忠实的倾诉对象。
“……韩，你还在不在？”
听到老巴顿叫自己，韩宣拿起手机擦擦眼睛，往外走去。
“嗯，我在。”
“我可能……没办法赶回去了。我们在西澳大利亚，要去东边才有机场，赶回去至少需要花一天半，请你帮忙照顾好它，让布丁开心点。而且……我不想见到它快死的样子，该说的刚才已经说了，相信它也不想见到我。这是条坚强的老狗，就像我们西部男人一样，它才不会希望我看到它现在的样子……”
打完电话。
老约翰抱着布丁出门，怕它冷，用毯子一层层包裹好。
去了它经常去的牛圈、羊圈，布丁虽然老了，可威严还在。
草泥马们齐齐看着它，好像在说今天自己没干什么坏事，别来找自己。
布丁瞧见这些熟悉的家伙，稍微来了点精神。
它从记事开始，就在放牧了，雪山牧场到处都有关于它和主人的回忆。
韩宣骑着维尼冒雪回家，驾驶一辆悍马车再次赶来。
等老约翰抱着它上车坐好，出发在牧场里漫无目的地行驶，带布丁看看雪山牧场风光。
超级肥胖的猪斯拉，独自踩着雪走在路上。
听见身后喇叭声，还知道让到路边，扭头看看是谁。
猪头几乎和悍马车窗持平，它今年胖了不少，养得膘肥体壮。
一直开到罗塔湖附近，又折返前往奥古斯塔镇。
镇上街道的行人不多，布丁目光盯着车窗外，遇到熟悉的人，还想要叫唤，可惜已经没有力气再打招呼了。
三个小时什么都没干，韩宣只开车带着它四处转悠。
老死在家中是件很憋屈的事情，在离世前最想干的，应该是多看看这个世界才对。
下午两点多钟，它往毯子里缩缩，接着闭起了眼睛。
如同是在找个温暖的地方睡一觉，呼吸越来越微弱……
……
去仓库找来两把铁锹。
韩宣在保镖们的帮助下，亲手做好了一个简陋的小十字架，还刷上白漆，不用等它风干，放在外面冻半个小时就可以了。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开车找到罗塔湖边最美的地方，等到春天时候，那里会是草地，还会盛开许多紫色、白色的小花。
老巴顿喜欢在那里钓鱼，也是他为自己选的墓地。
这次布丁先用上了。
按照蒙大拿州的习俗，亲友去世后应该要笑着面对，即使夜晚一个人时候哭得死去活来，站在棺木旁也要笑。
生前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够让人烦心，总不能连死了都不能安稳。
被土埋进地下之前，应该要和世界上最美妙的事物接触，才不算白来了一遭。
布丁是老死，而且走的很安详，韩宣为它精彩的一生而开心。
清除泥土上方的积雪。
露出面积约五平方米，夹杂着枯黄野草的土地。
地被冻硬了，韩宣挖起来很费力，喘气时候吐出白雾，脸色有些发红。
没有大费周章通知其他人，对多数人来说，这只是一条狗而已，和世界上那千百万条狗没什么区别。
只有亚历山大、马丁内兹等人前来悼念，那些牛仔是得知消息后，自己赶来的。
马丁内兹原本应该也去澳大利亚，不过他老婆生孩子，是个男孩，才两个月大，事情太多走不开。
挖好坑后，韩宣抱着箱子放进去。
这个木箱是老巴顿的，平时用来摆放扳手等工具，还有股淡淡的机油味。
看了看这个箱子，他又费力填平土。
除了翻新过的痕迹，和周围其他土地一样平整，这是布丁在世界留下的最后一点改变。
让老约翰挖了个坑，埋好十字架。
韩宣担心自己不是基督教徒，上帝会觉得布丁不够虔诚，将它拒于天堂门外。
现在他终于发现，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信教。
大概是为了能让心灵有个寄托，灵魂不至于颠沛流离吧。
如果天堂存在，死后还能继续享乐。
如果不存在，反正什么都不知道了，总不会亏……
第970章 挖参
两天后。
韩宣从老爹那里得知消息，大概是因为伤心过度，巴顿生病了。
只是发烧而已，做完检查后医生说他的身体还很健康，再活十年都没问题，这是个好消息。
布丁走了，生活还要继续。
最近韩宣打算为布丁定做一尊雕像，用来纪念它在雪山牧场十多年来的辛勤劳作，已经托人去请近代雕塑大师张充仁老先生帮忙。
提起那些辉煌的华夏艺术大师，一般人很快就会想到吴昌硕、张大千、徐悲鸿、齐白石等人的名字。
然而还有一位具有国际影响的大师级艺术家，在华夏那边却很陌生，他就是国内鲜为人知，而在欧洲无人不晓的雕塑大师张充仁。
法国国家艺术博物馆中，陈列有三只大师的手的雕塑。
一位是法国的罗丹，一位是西班牙的毕加索，还有一位就是张充仁。
比利时布鲁塞尔百年宫顶部，共有四个人体雕塑，其中之一也是出自张充仁之手。
对方今年已经八十八岁高龄，前年刚为邓总设计师创作了雕塑，听说布丁的事迹后，张充仁大师很有触动，准备亲自来趟美国，了解详细情况，韩宣打算安排自己的私人飞机，去法国接他……
回到雪山牧场后，气温略有回暖的趋势，徘徊于零摄氏度左右。
雪早就停了，在太阳照耀下，还悄悄融化了点。
明天就是感恩节，乔安娜和戴妮两人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将别墅全都打扫了一遍，累得今天早上没能起来。
说起这两人，现在韩宣都不知道她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问了乔安娜，但她脸皮薄没有多说，戴妮则直接不理他。
于是韩宣只能猜测，可能是友人以上、恋人未满。
生活秘书沈语彤，笨手笨脚帮忙熬了一锅海鲜粥，配上煎蛋、面包，凑合着将早餐给应付了。
她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鲍鱼，一次性放了两个，吃得韩宣总感觉自己要流鼻血，这东西太补了……
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除，韩宣开车前往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