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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此时正憋了一肚子火,闻言挑了挑眉,眼神撇向一边,挑衅地冲它勾了勾手指。
“等等!”就在两者之间的险恶形势一触即发的时候,夏目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那个……我们对那只女妖怪没有恶意的!”
这个时候夏目才想起来,自己连这个女孩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时雨又将眼神转了回来,认真地打量起夏目。
“猫咪老师!别玩了!”夏目敏锐地察觉到她无声消去的敌意,忍不住弯了弯唇,友善地对她笑了笑,又敲了敲斑的后背。
噗。
一阵热气球漏气般的声音响起,原本高大矫健的白色妖兽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落在地上的少年,以及他怀中的一只肥胖猫咪。
“夏目你这笨蛋,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嚣张了?”猫咪就连声线都发生了变化,怎么听都有点猥琐的声音不满地拖长了调子,那双半月形的眼睛眯起,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夏目。
夏目习以为常地一笑了之,他很清楚猫咪老师不会真的和他追究计较,只是在强调一下自己身为‘老师’的威严罢了。
“这是什么妖怪?”时雨站在一旁看了看他们,少年身上有种让人放松和信任的气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蹲在少年身边,有些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夏目想了想,平静地回答,“猫咪老师的原型,就是刚才的样子。”
“哼,本大爷可是高贵优雅的高级妖怪,你这种小屁孩看不出来也很正常吧?”猫咪的脸上露出了很人性化的嘲讽。
“百鬼图上也没有见过你呢。”时雨也不生气,实际上看着这团胖猫任谁也没办法继续生气起来,她一手撑着脸颊,盯着猫咪露出微妙的笑容,“是后来诞生的妖怪吧。原型的实力还算过得去,不过现在这个是……封印?”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斑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那双半月牙的猫眼里凶光闪闪。
但这幅模样之下也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就是了。
“我的身份……像你这样年轻的妖怪不了解也是正常的。”时雨将猫咪刚才的话全部回敬,顺便还踩了一脚,“终究还是太年轻啊。居然大意到被人封印在了白猪的容器里,实力无法发挥的感觉不太好受吧?”
滚圆的身躯、白白的肚皮,以及肉眼可见的好吃懒做的气质……夏目默默低头瞅了眼怀中石化了某只猫,心中忍不住点了点头。还真有点像。
“……白、白猪?!!”斑简直瞠目结舌,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时雨话语中的嘲讽,顿时暴跳如雷地朝她伸出了爪子,“本大爷是被封印在招财猫里!是猫!你这家伙果然是找死吧!!”
感受着怀中不断挣扎的颇具分量的胖身板,夏目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都险些控制不住暴走中的猫咪老师,最后只好用附带灵力的拳头敲了一下,才叫它冷静下来。
“抱歉,猫咪老师的性格很活泼。”夏目抱着挺尸中的猫咪,温声道着歉。
“没事,你也很辛苦吧。”对着夏目的时候,时雨的语气也不由柔和了一些,这个少年身上那种奇怪的气场真的像是作弊一样,时雨在他身边呆了会,就感觉全身心被洗涤了一边似的,原有的急躁、愤怒、担忧、怀疑等等负面情绪逐渐烟消云散了。
在排除了猫咪的干扰之后,时雨与夏目交谈甚欢,在她的刻意引导下,很快就将少年的底子挖了个七七八八。
没过多久,青行灯就成功地将络新妇安抚下来,带着眼眸迷离的女妖朝他们走了过来。
原先铺满地面的蜘蛛群已经消失了,林子里很快恢复了原本的寂静,要不是那一排壮观的被撞断的树还在,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夏目盯着地面看了会,眼神突然变了。他飞快地跑到之前络新妇所在的地上,眼神四处转动着,想要找到一些线索。
他已经想起来之前络新妇暴走的时候,她操纵蜘蛛对那些除妖师们展开了攻击,之后那些除妖师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难道是都……
转了半天,却没有发现哪怕一点人类残存的痕迹,夏目有些难以释怀,正当他紧皱起眉头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过来的斑却从他怀里跳了下去,再回来的时候,嘴里已经叼了两枚白色的纸人,每只纸人上都有很多破洞,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这是……”夏目有些恍然。
“纸式神。而且还是很高等的那种,已经能够以假乱真了。”时雨一眼就认出了这纸人的来历,脸色微变。
第204章
“这么说,刚才被蜘蛛咬到的那几个人; 其实只是纸式神吗?”夏目有些不明所以; 但刚才还有些黯淡的眉眼却又明亮起来。
这是个善良敦厚的温柔少年,即使对方才他口中率先出手攻击的人; 也心怀悲悯和同情; 此时竟因为他们没有真的出事而由衷高兴起来; 这叫时雨感觉有些新奇。
老实说; 她从小到大遇见的妖怪姑且不说; 人类基本上都是心狠手黑的类型,尤其以她的叶王老师尤甚。平安京时代; 真正意义上具有美德的光风霁月的人类,时雨就只见过源博雅一个。除了他以外,即使是那时候她较为亲密的好友藤原彰子; 时雨也见识过她自如地摆弄计谋、操纵人心的模样。
毕竟是一出生就以正宫为目标培养长大的藤原家长女,对于藤原彰子当初在温柔殷切之外不经意流露的深沉; 时雨能欣然接受; 是因为她多少还是能看出彰子对她的友情还是出自真心。但此时; 对于内心澄澈; 几无杂念、而且同样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夏目; 时雨却觉得很亲切; 难得产生了主动结识的想法。
将那两张破碎的纸人收好,时雨示意式神稍微收拾了一下场地,随即就招呼夏目一起下山了。
原先并没有打算在这美山町落脚,不过因为遇见了夏目; 又听说收养夏目的塔子阿姨的好友正好是做旅馆生意的,诸多巧合相撞,时雨更是觉得自己可能和这少年颇有缘分,于是愉快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两人并着一众妖怪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树木的遮掩之中,过了许久,一道高大的身影才从土里钻了出来。
他身穿着一身古朴和服,头发上肩膀上都落满尘土,粗糙的大手上缠着一串佛珠——正是之前带头封印络新妇的麻仓贵明。
原本智珠在握,一派从容淡定的阴阳师此时却是蓬土垢面,脸颊上凭空多了数道裂口,正泊泊流着鲜血——那是纸式神被撕碎之后的反噬。
之前作为他助手,一直不太说话的那两个麻仓家的人,实际上正是纸式神伪装而成的。
麻仓家人才凋零,传到这一代的时候,原本就不多的族人中,与阴阳术这一道上有天赋的就更少,麻仓贵明已经是上一代的族人之中极少数能拿得出手的优秀人才了,哪里还有什么后辈可以供他驱使呢。
未免被外人看透麻仓家的虚弱,麻仓贵明出行时总是带着这两只先祖传下来的高级式神装样子,时不时给他们换张脸,以显示麻仓家后继有人。如今,这两只式神一并折毁在了这次行动中,如果是以往,麻仓贵明这时候一定已经心痛得无法自已,但这一次,他已经被一个更大的发现震傻了。
他蹒跚走了几步,随即有些虚弱地倚在一棵树上休息了会,眼神却始终死死盯着时雨之前离去的地方。
“是她——真的是她?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麻仓家最大的隐痛、甚至可能涉及到麻仓家覆灭的真相……但同时又是麻仓家最为出类拔萃的那位大阴阳师,他的事迹代代在麻仓家流传。他唯一的女弟子在那个时代也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麻仓家至今留存有他们的画像。
相对于外界的无知凡人,他们对于这对师徒的研究也更深刻,正是因此,麻仓贵明才感到一阵深深的毛骨悚然。
“该死!不是说她一直处在沉睡吗?难道是因为这次动了她的式神?”麻仓贵明嘴里尤自喃喃着,心中却愈发惶恐不安,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此事一定要禀告族长才行,不顾身体的伤势,急匆匆地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行事匆忙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头顶的天空掠过的一群蝙蝠,即使这时候本能地感到一阵阴冷,他也只当做是因为自己失血过多所致。
另一头,时雨已经在夏目的带领下来到这个小村里唯一的旅店。
店长夫妇是一对颇为慈和的中年男女,对看似孤身一人的时雨十分关照。时值傍晚,加上旅客不多,他们干脆邀请时雨一起享用晚饭,一群人坐在一桌埋头吃饭,一时间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时雨看见连招财猫形态的那只胖妖怪都有自己的专属座位,捧着小鱼干啃得不亦乐乎,不由会心一笑。
享用完这顿颇为温情的晚饭后,因为有长辈在,时雨也不好再和夏目多说什么,两人约定了明日一起出门游玩的计划之后,时雨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才刚刚转身将门锁好,转身之后,就见敞开的窗外飞进了一只精致的小蝙蝠,扑闪着翅膀落在时雨伸出来的手心里。
这只是吸血姬的分身,时雨心中有些高兴,吸血姬此时没有急着回来,必定是有所收获了。原本只是下意识疑心作祟,才悄悄通知吸血姬守在那里,没想到还真的抓到了线索。
小蝙蝠在时雨手心发出一连串吱吱的叫声,将方才见到的一切都如实描述了出来。因为和吸血姬有着契约,时雨很轻松地理解了它的意思。随着那有点刺耳的尖细叫声逐渐消散在空气,时雨的眼眸也渐深,嘴边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麻仓家……当初竟然没有彻底消亡吗?”她有些讥讽地道。时雨很少用这种嘲讽语调说话,但当初麻仓家怠慢甚至后来直接迫害麻仓叶王,使得时雨是直接将那群人当做敌人看待的。
当初麻仓叶王之所以参与破坏平安京四神结界,召唤阴界之门的行为,时雨觉得也有一部分是针对麻仓家的。时雨没想到的是,这个家族简直是命硬堪比小强,在那种毁灭性的打击之下都还能苟延残喘至今。
时雨的心头有些疑虑。而且……听那个男人的口气,他似乎早就知道络新妇的身份?那么他又是如何得知络新妇的封印地点的?
“那个阴阳师在哪里?你不会就这么准备放过他吧?”络新妇的身形突然从时雨身后的空气中浮现,语气略带生硬地道,“妾身要他的命。”
络新妇险些沦为傀儡,狼狈沦落的丑态还让青行灯看见了,这等的失态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放心吧,就冲他之前对你的所作所为,我也不会原谅他的。”时雨转头看了看她,笑道,“你恢复正常了?”
这话说完马上被瞪了一眼。
青行灯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此时的络新妇神态已经清醒,看样子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了。虽然那身略微泛青的雪白肌肤看起来有点渗人,但那精致艳丽的五官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瞪起人来的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威严满满。
又一位小伙伴回归,时雨也适时调整了心态,与她们谈笑起来。毕竟有着斩不断的羁绊与感情作为基础,没过多久,因为分离过久而产生的一些隔阂与生疏就逐渐消散了。
时雨开始更加期待起式神齐聚的那一刻了,心中涌起迫切的情绪。
恰是这时,第二只传讯的蝙蝠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