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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泽看向她。
“你手机是不是响了?”
“啊?”
罗娜掏出手机,果然来了电话。
“你耳朵可真好使。”她说着接通,“段宇成?”
“教练?你到了吗?”
“到了,山脚下面,正准备爬呢。”
“我们也刚到,你在南门还是北门?”
“南门。”
“哦,我们在北门。”
罗娜笑着说:“好,你们好好玩吧。”刚要挂电话,段宇成叫住她:“等等,中午要不要一起午饭,在山顶。”
罗娜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源鸣山海拔1673米,山路虽不陡峭,但坡缓,路程非常长,普通人爬一趟至少要五六个小时,到时哪还有什么中午饭。
罗娜问:“你们要坐缆车吗?”
“谁坐缆车,两个半小时,上不去吗?”
“两个半小时?!”罗娜难以置信地喊了一嗓子。
吴泽斜眼。
段宇成语气轻松,“你不十八岁吗?我在山顶等你。”说完便挂断电话。
罗娜握着手机,哑口无言。
吴泽点了支烟:“怎么了?”
罗娜眯眼。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什么?”
罗娜收起手机,蹲下系鞋带。吴泽笑道:“干什么?要两个半小时爬到山顶?你什么时候有这闲心思陪小屁孩玩了。”
罗娜不言,起身喝了几口水,对吴泽说:“你慢慢爬,我先走一步,酒店汇合。”
吴泽挑眉。
来不及说再见,罗娜一阵风似地冲向登山口。
在山脚下,段宇成又给罗娜发来一张照片,是他在北门的自拍。男生还喜欢自拍,臭美得无以伦比。罗娜嫌弃地看了一会,然后悄悄放大他的照片。
“这小子睫毛有这么长吗……”
照片下面配着一句话——“我要出发啦。”
罗娜回信息给段宇成。
“我这边检票口人多,估计要排十几分钟,你不用急。”
段宇成回了个OK的表情。
“那我等你,我先跟同学吃个冷饮。”
罗娜嗤笑,“年轻。”收起手机向山顶进发。
这一趟行程,罗娜什么风景都没看,她把山路当成一条坡型的塑胶赛道,周围都是她的对手。她一口气从山脚爬到南天门,再从南天门爬到峰顶,片刻都没有停歇。直到面前再没有台阶了,周围再没有更高的山峰了,她才抬起头。
山岭就像翠色的浪涛,绵延不绝,壮阔巍峨。
罗娜有点累,但更多的是爽快,她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出过汗了。心口舒爽,进出全是新鲜空气。
段宇成在十三分钟后爬上山顶,他背着一个大包,满头是汗,手拄膝盖喘粗气。忽然,角落里传来响亮的口哨。回头,罗娜面带笑容在树下坐着。
段宇成仰天长叹,闭上眼睛就地躺倒。
罗娜来到他身边,身影挡住阳光,拿脚碰碰他。
“谁说要在山顶等我的?”
段宇成捂住脸,一个咸鱼翻身趴在地上,痛苦道:“啊,好丢人……”
罗娜看到他丢到一旁的背包,掂掂,巨沉。
实在的小孩。
罗娜拍拍他,“起来吧,我请你喝小米粥。”
峰顶有个粥铺,木头棚子下有几张小桌,很像武侠小说里的茶馆。段宇成胃口大开,一连喝了六碗才停下。
他们到的太早,有漫长的时间消磨,喝完粥就挑了处人少的山崖口,坐着看风景。
“你们晚上住在哪?” 罗娜问。
“半山的民宿。”段宇成拨弄着头发散汗。
“不在山顶吗?那你等会还得下去啊。”
“很近的,没事。”他无所谓地说。
罗娜打量少年,爬山爬得脸蛋粉扑扑的,但看不出一点疲劳的意思。她忍不住感慨:“年轻真好,我爬这一次要累死了。”
段宇成故作震惊状,“你不是十八岁吗?”
罗娜一脚踹过去,段宇成嘻嘻哈哈扭着腰躲开,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掰着玩。
“马上就开校运会了。”他说。
“是啊。”
“我就要进校队了。”
“哟,你哪来的自信一定能赢。”
“肯定赢,相信我。”
段宇成拿树枝在地上随意涂画,罗娜看了一会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跳高?”她问。
段宇成沉默思索半分钟,最后犹豫地看过来。“没理由啊,就是喜欢。”罗娜笑起来,喜欢就是最好的理由。他又说:“他们都说我不行,我就跳给他们看。”罗娜抬头揉少年的脑袋,男孩的头发很顺,因为出了汗,摸起来凉丝丝的。
他的头发被抓乱了,也不整理,呆呆看着她。
“真像个小狗。”罗娜最后说。
十来分钟后,吴泽也到山顶了,状态奇佳,脸不红气不喘。罗娜嘱咐段宇成好好玩,便跟吴泽一起去酒店了。段宇成坐在树下又涂涂画画了一会,最后用力抹开,扔了树枝走掉。
他班里一多半人到了山腰就停了,没选择爬到峰顶。胡俊肖组织人把民宿布置了一番,晚上在二楼的大阳台开Party。段宇成之前也跟着寝室的人出去玩过,但由于作息问题,次数比较少。聚会的常规项目,像是喝酒唱歌桌游,他一样也不会。
贾士立一边洗扑克一边损段宇成,“烟酒不碰也就算了,游戏也不会玩,你是年轻人吗?你别仗着自己长得帅就什么技能都不学啊。”贾士立玩牌厉害,兴致勃勃搞教学。段宇成学得很快,但没玩几局就开始打哈欠。
他生物钟太准了,十点必须要睡觉。但今晚大家都玩嗨了,不让他走。
野外空气好,抬头就能看到满天星河,大家喝了酒,吃了烤串,聚在一起聊天八卦。施茵的眼睛一直落在段宇成身上。贾士立无意看到,叹了口气,将迷迷糊糊的段宇成搂住。
“来,我今天替全班妹子问了,你老实交代,有女朋友没?”
段宇成摇头。
“没……”
“真的?”
“啊。”段宇成困得睁不开眼睛,“我没谈过恋爱。”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
贾士立再次确认,“没谈过恋爱?”
“嗯。”
段宇成是真没谈过恋爱,他知道自己应该还算受欢迎,跟女生也可以相处得很好,但他年纪太小了,又比较晚熟,所有的热血都洒在训练和比赛上,根本没功夫开恋爱的支线剧情。
他看贾士立,“没谈过恋爱很丢人吗?”
贾士立说:“不啊,我也没谈过啊!”
旁边有同学看不过去了,“你跟人家能比吗!阿成,有人跟你表白过吗?”
段宇成再次摇头。
“很多都这样啦。”另一个男生说,“太帅太漂亮的人反而没人追,大家都只敢远观了。”
段宇成配合着笑笑,“哪有。”
“那要是有人跟你表白,你会答应吗?”
段宇成回头,施茵喝了一点酒,脸色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柔和。
“不知道。”他实话实说,“没碰到过。”
贾士立看了施茵一眼,又问段宇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他刚要回答,远处刮来一阵山风。风吹起发梢,就像一只温柔的手从中抚过。一瞬间,段宇成混沌的脑子里炸开了一朵小小的烟花,整张后背都麻了。他使劲摇头。“……啊,不行,好困。”他眉头紧皱,起身道:“我真得睡觉了,你们玩吧。”
这回大家没再留他,只有施茵还挂念着对他刚刚那句“不知道,没碰到过”。
酒精和夜给了女孩勇气,施茵悄悄跟了上去。
她跟在段宇成身后,越靠近越紧张,为了显得自然一点,她在开口前先轻轻戳了戳段宇成的腰。段宇成正在想事情,毫无防备,这一下简直撞了死穴。他惊呼一声,整个身体弹了起来,往下滑了四五阶台阶才停下。
两人都彻底清醒了。
施茵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
“你、你没事吧?”
段宇成看清来人,摇头道:“没事,就是太突然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这么大反应。”
“没关系,我有点怕痒。”段宇成笑笑,声音恢复平和。“你怎么不玩了,也困了吗?”
施茵张了张嘴,最后嗯了一声。
台阶很窄,段宇成侧过身,一抬手。
“女士优先。”
施茵犹豫片刻,觉得时机已经错过了。她从他身边经过,轻声说了句晚安。
段宇成目送她进了屋子,才缓缓抬起右脚,手在脚踝处捏了捏,声音低哑。
“靠……”
第八章
年轻人忙着闹通宵,大人们则睡了个懒觉。
本来计划早起看日出,罗娜没起来,一觉睡到该退房的点。睁眼后给吴泽打电话,发现他也没睡醒。
“你腿疼不?”罗娜问。
“不疼。”
“你说实话。”
吴泽挂了电话。
罗娜一头倒在软绵绵的被子里。
不该爬那么猛……
还是坐缆车下去吧……
回程途中,罗娜收到段宇成的短信,说想请假几天。
罗娜看着这几行字,看了半分多钟。段小朋友训练刻苦,自制力强,从不需要教练多说话。从他来A大开始,风吹雨打,一天晨训也没有耽误过,现在竟然在赛前请假。
吴泽开着车,问:“怎么了?”
罗娜说:“段宇成要请假,国庆最后几天不跟队训练了。”
吴泽不以为然,“想玩玩呗。”
罗娜没说话。
吴泽看她一眼,道:“你怎么对他这么上心,是个好苗子?”
罗娜说:“校运动会之后就是省运会,我们学校有两个跳高名额,我想看看他这次的发挥。”
吴泽说:“两个名额,江天肯定占一个了。还有一个也是你们今年挑上来的,叫什么来着那竹签子,刘——”
“刘杉。”
“对,王胖子新宠。”
罗娜思索片刻,道:“刘杉还可以,江天有点不太稳定,小比赛还行,一到大比赛就失常。”
“他家里条件困难,想得多,压力自然大。”吴泽把车窗摇下,点了支烟,“你今年不是帮他申请奖学金了,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心理素质不行,不克服肯定走不远。”
罗娜想起田径队里杂七杂八的问题,手压住太阳穴,思来想去也没什么结果,最后回到段宇成请假的原点上来,冷哼了一声:“以后进队要是敢逃训练,看我打折你的腿!”
狠话只是说说而已,田径运动员的腿跟命根子一样金贵。
而现在,段宇成的“命根子”离折就差一步了。
那天在源鸣山受伤之后,段宇成做了最快的处理。脚崴得不是特别严重,他还能自己下山,回校后就一直待在宿舍静养。
他连续两天没有晨练夜跑,三个室友也察觉不对劲了。
贾士立问他:“怎么了,你终于下定决心做回正常人了?”
段宇成掏出钱包,“帮我买点东西。”
“买啥?我们这正准备出去聚餐呢,你去不去?”
“不去。”
“你不去多无聊。”贾士立的胖脸上挤出嫉妒的褶皱,“妹子们都提不起兴致。”
“别闹了,回来帮我带活血止痛片还有云南白药气雾剂。”
一边换衣服的韩岱听见这话,困惑地看过来。
“你受伤了?”
“脚扭了一下。”
“怪不得不去训练了,不要紧吧?”
“没事。”
胡俊肖也问:“什么时候弄的,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