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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见此一面,终生怀念。”朱氏皇帝在陆禾笙伏下头的那一瞬间忽然在他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弄得陆禾笙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抬起头的时候,陆禾笙淡淡开口:“陛下有疾,尽早医治。”
至此,祭祀大典结束。
陆禾笙回了祭祀殿连忙卸了衣物,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师傅……”宋洵东西虽然多,收拾起来却很快,“祭祀的时候,你和那人说了什么?”
“?”陆禾笙愣了一下,忽然又想到朱氏皇帝的那一句话,只觉得浑身发麻起鸡皮疙瘩,“君与臣的客套话,不值一提。”
宋洵抿唇,眸子闪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低头摸摸收拾自个儿的行李。高台之上的那两个人,一个仙气袅袅一个气势鸿鸿,如何看如何登对。两人的耳语他皆看得清楚,却不曾想……还是被隐瞒了。
十二岁的年龄,宋洵恍恍惚惚地明白了一些关于感情的事儿。但也只是朦朦胧胧,并不是很明白。后来到了真正明白的年龄,手中再也抓不住他想要的。
回了行宫的朱奕独自坐在了门框上,拧眉愁思。
桂公公在一旁看着捉急,也不知道是该劝呢还是该任由朱奕在那儿发呆。一边的如嬷嬷倒是比桂公公会看眼色一些,她瞧着自家皇帝如此情形,想了想之前的事儿,倒也明白了几分。
“陛下,可是在愁那陆大人?”如嬷嬷靠近朱奕,小声开口。
朱奕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点头:“他道寡人有疾,寡人何疾?”
“自是,相思之疾。”如嬷嬷说着话都是壮着胆子说的,和皇帝说话都要一万分的小心,所谓‘伴君如伴虎’不也就是如此?
“思……自然是念得紧的。”朱奕也不反驳,一张白净的脸也没红,说得一本正经。
桂公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如嬷嬷是在猜测圣意,已然是死罪一条了。但怎么看,这嬷嬷还想继续往下说!
“那,何不收到宫里头来,也免得陛下整日里的思念了。”如嬷嬷笑了笑,一张老脸上皮皱到了一起。
朱奕抬眸去看如嬷嬷,看得如嬷嬷的笑渐渐冷了下来才开口:“寡人……自有定论。”说着站起了身,转身进了屋子里头,门一关不让任何人进来。
如嬷嬷吓得跪在了地上,跪了一个下午才得到了朱奕的释令,一瘸一拐双腿打颤地回了住所。
对于这事儿,桂公公觉着日后还是保留意见来得比较好,免得又和这如嬷嬷一般,得不了便宜更卖不了乖。
这皇帝虽说年轻,不过二十二的年纪,而登基的年龄却是十一岁。做了十多年的皇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是做了十多年的昏君,那也是个有脑子的昏君,更何况朱奕还不是一个昏君。
朱奕十一岁登基,十三岁把当时掌握权政的太后一族扳倒,十七岁御驾亲征收复先帝割掉的土地,十八岁的时候遇上了十八岁的陆清河遇上了十四岁的陆禾笙,只是他还未对倾国倾城的陆清河产生什么感情她就已经被掳自杀,再然后陷在了陆禾笙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桂公公叹了口气,朱奕对陆禾笙,是个人都能看出一些门道来,也有人提议也有人举荐,但朱奕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口,坚决不让陆禾笙进宫。
这,大抵是皇家对于自个儿喜欢的人最大的保护了吧?
“怎么着,陛下又发脾气了?”一身紫色官服的男子拍了拍桂公公的肩膀,嘴朝着如嬷嬷的背影呶了呶,“又罚下人了。”
桂公公扯了个笑脸:“慕大人来得及时,陛下怕也是正需要慕大人的。”
“小桂子就是会说话。”慕衍之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自个儿的衣服,推了门就进去。
“臣,拜见陛下。”慕衍之是朱奕的发小,这天下等于是两个人一起打下来的,感情深厚得很。
朱奕正在批阅奏折,见慕衍之来了也没招呼,挥挥手:“自行解决。”
私底下,两人见面都是如此。
“今日祭祀,你可是见着你那位小心上人了?”慕衍之拿过一本批阅过的奏折,随意翻阅,“可把持住了?”
朱奕挑眉:“你与那赵家小姐的婚事可解决了?需不需要朕搭把手帮个忙?”
“……”慕衍之手一僵,将那奏折放好,也不再去看,“说起赵弦意我就脑壳疼。好好地大姑娘,非得揪着我这个死了妻子的鳏夫作何?”
“妻子?”朱奕冷哼,“你何来的妻子?”
慕衍之嘴瘪了瘪:“陆清河诶,你那小情人的亲姐姐。”
“何时的事儿,朕如何不知道?”朱奕停下手中的毛笔,看向慕衍之,等着这人继续编话。
“我与她自小便是有婚约的,婚书还在我爹那书房摆着呢!”慕衍之曾经不小心看到过,自然是惊讶自己与那陆清河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只是碍着我娘的抵死不从,也就没把陆清河的牌位迁到我家。但我啊,的的确确有这样一位娘子。”
他见过陆清河,说不上是一见钟情却也有些好感。可惜,好感还没蒸腾,婚书还没拿出,那人已然没了。
第九十三章 :如烟细语,耳鬓合合(4)
当年做乞丐的时候脸皮厚如城墙,伸手乞讨都是理所当然的模样;如今,我喜欢着你,却是畏畏缩缩,迈一步是地狱退一步是深渊。
————宋洵
慕衍之和陆清河,这两人之间有着似有若无的缘分。但,到底是似有若无,最终无疾而终。要说慕衍之对陆清河没有念头那是不可能的,却也不至于整日里头亡妻亡妻的悼念。但为了断了赵弦意的念头,终究还是搬了出来。
而那赵弦意乃是大将军的女儿,对慕衍之倾慕许久,如今听慕衍之亲口说出自个儿有个亡妻,还是陆清河。唯一想到的,就是上门找陆禾笙。
于是,这陆府又开始闹腾了。从前是妖魔鬼怪,如今是赵大小姐。
“亡妻?”这也是陆禾笙第一次听说陆清河有什么婚约,除了惊讶再没有其他反应。
“对。”赵弦意仰着小脸,一脸高傲,“那陆清河都死了,何故还不放了慕哥哥?慕哥哥也到了年纪,终该娶媳妇的了。”
陆禾笙皱眉,手指扣进了红木椅子的把手里:“赵小姐春心荡漾了,何故来陆府寻不开心?你那慕哥哥若是欢喜你,自然是不把我们陆家当一回事儿的。怕只怕,你那慕哥哥不曾将你放在心上。”
陆禾笙这人吧,也就是平时不大爱说话,若是真要打嘴架,他也不是不可以。这不,这话说的一溜一溜的。
“陆禾笙!”赵弦意在乎也就是慕衍之的心意,如今被陆禾笙这么当众一提,自然觉着自己的脸挂不住了,“你不过是个小小国师,竟敢如此同本小姐说话!”
“赵小姐不开心了不自在了觉着陆某说话难听了,大可以回赵将军府,那里自然有人讨你欢心。”陆禾笙也懒得应付这样的大小姐。
赵弦意咬牙:“呵,也是。这朝廷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陆大人是如何勾引皇上的。也对,一家人……”话还未说完,一个巴掌就打在了赵弦意的脸上,很重。不过一下,就打得赵弦意那张脸红肿了起来。
“滚!”宋洵再一次扬起了手,“你若是敢再说一句话,我保证,我会给你的脸来一个对称。”
赵弦意看着宋洵,不过十二岁的小少年,却已然浑身自成一股气势,压得她节节败退。
傻了眼的还有陆禾笙。他从未见过宋洵生气,更别提说是见到宋洵伸手打人了。如今结结实实看到了,只觉得醍醐灌顶了一下。
宋洵终归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知道愤怒。
被宋洵这么一闹,陆禾笙反倒消了气,甚至有些想笑。可不是嘛,自家徒弟难得发一次怒还是为了自己,可不该偷笑了?
“赵小姐,请回。”这个时候了,陆禾笙的礼貌反而体现了出来。
赵弦意牙齿咬着下唇,脸色极为难看。今儿个她是为了来找陆禾笙说道说道陆清河的事的,不曾想到了最后反倒给自个儿丢了脸面,还白白挨了一巴掌。
到底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细皮嫩肉的,被人这样一欺负,自然是觉得万分委屈的。于是,头一扭硬忍着泪跑走了。
宋洵呢也不是个暴脾气,今儿个却在赵弦意身上撒了一通子气。
“阿洵……”陆禾笙上前想要去拉宋洵的手腕,想着要安抚安抚自家的小徒弟,不曾想手被甩了开来。
“你不知道!”宋洵眼眶也红了,嘴里喊了一句也跑了开去,独留下陆禾笙一个人莫名其妙。
回了房间的宋洵眼泪反而蒸发干了,也不怎么想哭了。他捂住左胸,那儿隐隐作疼。他不想听到任何有关陆禾笙与那朱氏皇帝的事情,一丁点儿都不行。
“师傅……”宋洵跌坐在地,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已经在萌芽,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想。
四年的时间不算漫长,却足以让当初满屋子乱跑的宋洵乖乖成长为一个翩翩美少年,也足以让陆禾笙逐渐变得成熟,更足以让赵弦意如愿以偿终于同慕衍之定下姻亲。
当年会在练字的时候满屋子画画的宋洵已然变成了一个精通观星象斩妖除魔的厉害少年。当年跟在宋洵后头收拾残局的陆禾笙已然变成了一个只会对着自家徒弟微笑的冷漠脸。
十六岁的宋洵与任何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都不同,原因在于,出门在外,外人宁愿相信他是一个平胸美女也不愿相信他是一个貌美少年。
每每念及此事儿,都让宋洵捶胸顿足一番。
“宋兄的美名扬遍京城。”一白衣少年手执玉扇挑起宋洵的下巴,“果真是不同凡响。”
宋洵喝了一口茶水:“这茶,喝一口却令人作呕。”说着,把杯子朝着那白衣少年扔了过去,“同慕四少一般。”
慕炀之倒退一步,伸手稳稳接住那茶杯:“宋兄一大早儿就如此大的脾气,莫不是有谁又惹着宋美人了?”
‘啪’的一下,宋洵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慕炀之,我说了多少次?别美人美人喊我,可是皮又痒了?”
慕炀之也不闹腾了,笑了笑,端端正正坐在了宋洵对面,扇子敲击着桌面:“按照日子掐算,也到你举行祭祀的日子了吧?今年可是你第一次举行,是不……”
“并不是我。”宋洵摇头,“皇帝下了指令,依旧是我师傅。”
慕炀之愣了一下,这事儿他从未听自家大哥说起,约莫是私底下商量的也不好透露给外人。朝廷之中的事情,皇帝的心思,这些都是私密的,旁的人是不能知道的。
“……倒也莫怪你今儿个脾气不好了。”慕炀之接话倒是一流,“你现在同我那准嫂嫂有得一拼。”
“赵弦意?”宋洵冷哼,“她就是个多事儿的人,哪能与我相提并论?”
四年来,赵弦意没少找宋洵与陆禾笙的麻烦,却是每次都败兴而归。幸而,赵弦意也不是那种会打小报告的人,死要面子,自己受了委屈自己死扛,非得自己给自己报仇。后果就是,没有一次成功。
就是这样的赵弦意,死缠烂打着的要嫁给慕衍之,慕衍之也算是没辙了,想了想自个儿也不是十分讨厌赵弦意,正巧也缺个妻子,索性也就定下了这门婚事,预备今年十月初十再行婚礼。
“其实……”慕炀之抿抿唇,笑,“我那准嫂子人挺好。”
宋洵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窗户外头走过的陆禾笙以及跟在陆禾笙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