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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样的一种延伸?带着冰碴子,带着嘲讽的意味,带着不屑怀疑的意味,带着不满失望怨恨的心情……所有的所有交杂在一起,让宋楠楚像是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凉水,还是在腊月里头被浇的,冰凉冰凉,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殿下若是心怀慈悲,不愿劳民伤财却也罢了。”左幸慢慢站起身。垂眸看着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的宋楠楚,“若是为了一己私心,那殿下学了十几年的礼教修养都去了何处?今儿个,殿下倒是给老臣一个交代,给我李氏王朝一个交代!”
一字一句咄咄逼人,宋楠楚从不曾想到会有一日进入如今这样的境地。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把两边的事情都做个圆满。不曾想,他得到了顾止袁的感情却被自己的人给逼到了绝境。
只是……若是让他放弃顾止袁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左大人,我……”他刚想开口,却又被左幸打断。
“殿下真以为那小皇帝对你说几句情话就是真的了?”左幸冷笑,“那些个所谓的掏心窝子的话,但凡是个宫里头的人谁做不出个样子来?”
宋楠楚咬着下唇,他自然是知道宫里头的险恶的,从小也都明白着:这世间最假的便是帝王口中的情爱。但是,他愿意相信顾止袁。
“两年前,顾氏小儿刚登记做得第一件事便是秘密派人前往江南行刺殿下。”左幸来回走了几下,然后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楠楚,“殿下,那可是一直想要你的命的人,你可还相信他所谓的真心?”
“行……行刺?”宋楠楚的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眼珠子都直了。所谓的行刺一事,他比谁都知道的清楚。他知道他有多少次是从那把刀下险些丧命,他更知道他那一年过得是如此的心酸。
那一年里头,白天尚且还好,到了夜晚那才叫折磨人。他起先在小巷子里头险些命丧刀下,后来不从小巷子里走了倒是过了几日平安。再后来,那人直接杀到家里头去了,几次差点成了刀下亡魂。再再后来,最后一次的行刺正巧碰上了沈苑,替他硬生生挨了那一下,也算是险种得胜了。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能如此锲而不舍追杀他的人就不该是什么平凡得人,合该是个大官。但他万万没想到,却是那个人,那个最不该是的人。
“殿下心中此刻大抵是有了想法了,老臣也不为难殿下了。”左幸上前掺起宋楠楚,“殿下要知道,在这个朝中,除了老臣再无人是殿下可以相信的人。”
“我,我明白了。”宋楠楚点点头,人依旧有些懵。
“三日后,老臣希望听到殿下的回复。”左幸见宋楠楚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头明白那些话是起到作用了,接下来自然是等着水到渠成了的结果了。
对于这件事情,宋楠楚很想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又或者放宽心就当做是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可是,当他第六次摔碎了手里头的茶杯,第四次把茶杯里头的茶倒在了衣服上,第九次对着喝干了的杯子喝水……他忽然明白了,也许并不是他不在意,而是真的十分在意。
他不明白,又或许他很明白。
“大人……”管家重新换了个茶杯,终于忍不住开口,“若是有心事别瞒在心里头,说出来吧。”
宋楠楚看了他一眼,管家咽了口口水,向后退了一步。
“也许,你说得对。”宋楠楚点点头,看着窗外已经月上树梢的时辰了,“明儿个,我就去问问吧,一切,都问个明白……”
宋洵其实并不大记得第一世的事情了,尽管还记得沈苑还记得曾经的感情,但是太多的事情都被时光的河流冲刷掉了,以至于他不记得当年是否真正得到过倾洹的感情。
其实成为神仙以后的时光里,他很少做梦了。九重天上日夜不分,他睡觉一般都得不到梦貘的青睐,赏他一个美梦。后来去了蜀山,更不曾说做个什么梦了。
如今倒好,来了这阴鸷谷第一夜亲了倾洹,第二夜连梦都做上了。
踏入梦境的一刹那,便是一切轮回的最初始。
大概是真的忘却得太多,所以当他踏入那御书房之中的时候竟不觉得眼熟。但是,他看到了伏在案上认真批阅奏折的倾洹。于是,他知道了,这该是对第一世的回忆。
他走到顾止袁身边坐下,伸手碰了碰顾止袁,顾止袁却不理睬。于是,刚开始还觉得万分有趣得事情不过片刻,却觉得十分无趣。
他站起身,想出去看看,看看三百年前的东西。谁知刚站起来,还不曾动一下,门就推开了,进来的自然是他自己。
宋洵歪着脑袋看着三百年前的自己,越看越觉得万分美貌,是旁的人比不上的貌美。
“顾止袁。”他看着‘自己’开口,觉得有些诡异。
“恩?”顾止袁应答。
宋洵看着两个互相对视着的人,半响之后猛地捂住脸。忽然发现,三百年前的他们似乎有过一段感情。是了,肯定的,因为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的视线如此热烈地胶着着,可不是有什么奸情之类的?
可是说奸情似乎过分了一些……
再也看不下去,他猛地从屋子里头逃了出去。
画面一转,他看到了一个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子。黄色的凤袍,金色的凤冠,精致的妆容。印象里这个该是莲愫了。
但是仔细瞧瞧,宋洵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尊贵的女子和莲愫并不是很像,硬要说像的话也只是周身的气质或是脸型。
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宋洵觉得万分惊奇。
三世三百年,他和倾洹的脸不曾变过,可莲愫却不同。仔细想想第二世的穆执似乎也和莲愫并没有很像。莲愫现在的脸是她第三世的脸,也就是说莲愫三世三个模样……
这,果真新奇。
第六十八章 :琴瑟和鸣,裂萧断筝(5)
对于宋洵来说这是一场梦,但对于三百年前的宋楠楚来说却是一场真真实实的致命伤害。
第二日上完早朝的宋楠楚照了惯例自个儿自觉地去了顾止袁的御书房。推了门进去,顾止袁已然端坐在软垫上开始批阅奏折了。那认真的模样,怎么瞧怎么正经。
“顾止袁?”宋楠楚哑着嗓子,今儿个早朝他一句话没说,一直垂着脑袋。即便如此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左幸的目光,深切而冰冷。
顾止袁随口应了一句:“恩?”
这一声应得极轻,像是轻轻哼出来的一般。宋楠楚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顾止袁案桌前,弯腰半蹲着趴在了案桌上:“陛下这一声应得可真柔弱,倒是让臣想起了陛下前些时候病中的模样。”
顾止袁一愣,手中的笔顿了顿,然后搁下,浅笑地看向宋楠楚:“什么模样?”
“乖巧柔顺的模样。”宋楠楚应得极快,眼珠子都亮闪闪的。
“哦?”顾止袁挑了挑眉,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接过宋楠楚飘到胸前的一缕头发拿捏在手中把玩着,“你倒是会形容,那朕平常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宋楠楚也不急着抽回自己的头发,任由顾止袁把玩:“阴谋家。”
头发猛地被拉扯,痛得宋楠楚轻声‘嘶’了一下。
“弄疼了?”顾止袁松开了手,伸手揉了揉宋楠楚的头,“刚刚走了神。”
宋楠楚抬头,任由自己的目光撞入顾止袁的目光之中:“陛下刚想些什么?”
“……”顾止袁被宋楠楚看得背脊发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无所遁形,“想着……如何解决这些奏折。”他拿了本奏折送到了宋楠楚面前,隔在了两人中间,挡去了宋楠楚灼热的目光。
宋楠楚瞳孔收缩了一下,手有些颤抖,为了不知名的原因。也许是害怕,也许是愤怒……谁知道呢?
“凉城土匪?”宋楠楚斜眼看了一下奏折里头的字,“凉城那地儿多是山脉,土匪多也不奇怪,镇压镇压即可。只是若说要根除,怕是有些难度。”
见宋楠楚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奏折上来,顾止袁也是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你可能相处法子来?”顾止袁将奏折摊在了两人中间,皱眉沉思,“前儿个杜晟刚从江西治水回来,说是你的法子不错。这事儿你瞧瞧?”
宋楠楚想了一会儿,忽又皱眉,有些好笑地看着顾止袁:“这事儿陛下难道没主意?可是拐着弯子来考验臣了。”
顾止袁轻声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宋楠楚的头,柔滑的头发搔挠着他的掌心,一直搔挠到他的心头头上去了。
忍不住,他按住宋楠楚的脑袋,自个儿凑了上去,将唇压到了宋楠楚的唇上,一点点磨蹭着。
他极享受这样的接触,像是最亲密的爱人之间的小动作。
宋楠楚的唇被磨得有些热有些发疼,嗓子间忍不住蹦了一声出来。这一声极小,想猫挠一般挠着顾止袁的心。
顾止袁加深了这个吻,直接撬开了对方的唇,一点点探索着。
这个时候本该是享受的时候,但宋楠楚的脑子里头全是左幸昨儿个说得那一段话。他很想知道却又怕知道,他在意得要死,如果顾止袁真的是想要他的命的话……也许,他也就给他了。
不过是一瞬间的走神便被顾止袁察觉到了,他伸手狠狠捏了一下宋楠楚的耳垂,嘴唇离开了宋楠楚的嘴唇,轻轻喘着气:“我如此卖力,你却走神走得厉害。”
宋楠楚的眼睛都迷离了,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是有上千万只蝴蝶在其中扑腾着乱飞。
“恩?”
顾止袁再一次被撩倒,隔着一张桌子便伸手狠狠抱住宋楠楚,脸颊磨蹭着宋楠楚的脸:“你如此模样,真叫人舍不得。”
这话不过表面意思,但宋楠楚却一下子联想到了左幸的话,心里头一凉,眼眶也红了。
却也不怪宋楠楚心思多想得乱,怪只怪这事儿是个难关,是宋楠楚心里头的一个小疙瘩。
“顾止袁,你是从何时爱慕上我的?”这个时候,他不愿强调什么君臣,他只想堂堂正正平平等等地询问。
“何时?”这事儿顾止袁没想过,“也许是那日你替我换血,又或许是你初次入宫时,又或许……”还要更早,在十多年前的那一眼,也许就终身难忘。他松开手,却一手牵着宋楠楚的手把他拉着绕过案桌拉到怀里头,相拥着,“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宋楠楚缩在顾止袁的怀抱里头,后脑勺抵着顾止袁的胸膛:“只是忽然很好奇。”
“那你呢?你又是何时?”顾止袁觉得这事儿既然都问了,那就也问问他吧,免得吃了亏。
“那日看你昏倒,我恍然明白。但是,却不知是何时。”宋楠楚至今还记得那日的场景对他有多震撼,那一刻他真害怕这个人就这么去了,“那时,我想着,若是你不在了,何人整日里头威胁我?若是你不在了,谁能整日里头指挥着我瞎忙活?若是你不在了,何人能整日里头想着如何要我的小命?”
最后一句既是实话,却也是试探……
顾止袁有些发怔,今儿个宋楠楚讲话表情都怪怪的他看出来了,但是却不明白是个什么原因。如今听着这话,总觉得话里头有话,一层套一层,委实有些阴谋的意味儿。
“你怎么了?”顾止袁将宋楠楚扳着转过身面对着面,“今日说话甚是奇怪。”
宋楠楚盯着顾止袁,脸上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奇怪吗?还好吧。”
“恩?”顾止袁皱了皱眉,瞥到桌上沾了墨还未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