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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第3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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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瞅着一身绯衣玉树临风的爱子,再瞅瞅一袭真红大衫外罩蓝底金绣鸾凤霞帔的慕容薇,君皇后恨不能多留两人在京中几日。待听得顾晨箫有意五日后便启程回临水三郡,她一双美目中全是依依不舍之情。
    君皇后有些怅然地问道:“便是不能依着你父皇的提议留京,又何致于急在这片刻间便要离去?如今已是九月,何不索性过完了年再走?”
    顾晨箫轻轻摇头,向君皇后道:“一日名不正言不顺,儿子便一天不能逾规。藩王无事不得滞留京中,其他的弟兄们都不留京,儿子更不能落人话柄。”
    君皇后失望无语,康南帝却报以赞许的微笑。

第七百四十九章 黄泉

记得慕容薇数次提及汩罗福地中的金桂与碧荷,临行的前两日,顾晨箫特意与她把臂同游,叫她仔细瞧一瞧园中的好景致。
    两人并肩而行,穿越长长的芜廊,走到后园里那株树冠如伞的金桂树下。
    树底下已经铺了厚厚的织金毡毯,摆着两个墨绿织金团药的大迎枕,支着一张樱桃木的牙桌,上头搁着齐齐整整的杯盘果碟。
    树的四周,依然是金灿灿的丹桂落了满地,再化做厚厚的花泥。
    君皇后虽极少入住,汩罗福地中却有专人打理草木。后来赐在慕容薇名下,君皇后又特意整顿了下人,再加上慕容薇带来的陪嫁,大多都会留在汩罗福地,如今园中婢子们人来人往间衣带飘香,也是秀美无限。
    慕容薇遣了璎珞等人远远侍立,她与顾晨箫一如前世那般,坐在树下安静地饮茶。从前多有伤感,如今却是幸福感弥漫,慕容薇留言地望着园中景致,搜寻尘封了多年的记忆,忍不住眸间轻轻沾了湿意。
    顾晨箫自然瞧得见她对汩罗福地深深的情感,瞧她面有追忆,不愿徒增她的伤感,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阿薇,咱们摘些新鲜桂花,请罗嬷嬷午间做道桂花酪吃,可好?”
    慕容薇含笑点头,顾晨箫便将外衣宽去,足间轻轻一点,便跃上了桂花树的枝头。他调皮地冲慕容薇眨眨眼,开始晃动桂树上一根繁朵无限的枝桠。
    花落如雨,好似漫天飞舞。一片金灿灿的娇芒里,慕容薇欢笑着铺开了月白色的披风,迎接那从天而降的花雨。
    片刻的恍惚里,她又被从树上轻轻谪落的顾晨箫温柔地圈在怀里。两人的发上、衣上都沾了金黄的花朵,他的玄衣如风,她的茜红如水,两人在树下久久相依,似是当年的旧景重现。
    慕容薇牵着顾晨箫的手,走遍后园每一处角落,想要寻找顾晨箫昔年被幽禁的场所。顾晨箫只做她兴之所致,便依着她随处去逛。
    两人顺着一条偏僻的冗长匝道,行至一处月洞门前,顾晨箫心间一阵悲伤翻涌,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一处从未来过的地方,却又给了他那样悲伤与绝望的熟悉感,宛然在澄园初见慕容薇的那一面,他心间的伤感如海,波浪久久无地止休。
    月洞门的尽头,是一个清幽的小院,两扇黑漆如意门闭得紧紧。小院年代久远,似是没有人住,门上还锁着一把铜制大锁。
    顾晨箫手抚那把铜锁,久久遏制不住心底的感伤。他命人唤了管家前来,仔细问道:“这里什么地方,为何竟落了锁?”
    管家守在汩罗福地已有数年,对这里一草一木了若指掌。他行礼回道:“打从昔年重修汩罗福地时,这处院落便一直落着锁。据说是宫里从前曾有人在此清修,陛下便命令保留了这个院落,没有动它分毫。”
    “可有钥匙?打开来瞧瞧。”强烈的熟悉感在顾晨箫心间翻涌,他也说不明白为何对这个院落心结千千。慕容薇瞧得他眉毛轻蹙,蓦然便想明白这里大约便是他前世幽禁之所。
    管家领命取了钥匙,将院门打开,先命人将廊下结的蛛网扫除,再扫出一条清洁的小路,这才请顾晨箫与慕容薇两人入内。
    小院年久失修,踏在那条六棱石子铺就的小路上,顾晨箫愈发觉得莫名熟悉。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牵引,他不用管家带路,自己大步前行,推开虚掩的房门,径直走到满是灰尘的书案前。
    他颤抖的手拉开书案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果然有一幅泛黄的画像。
    “阿薇,你过来看”,顾晨箫挥退了众人,他语带哽咽,只招手唤着慕容薇。
    就着打开的画像,慕容薇瞬间泪如泉涌。那泛黄的纸上分明是前世里自己年少的模样,一身轻罗白衣的她立在青莲台中,宛尔微笑间象是花间的精灵。
    前世里无意间救了顾晨箫一命,顾晨箫便选择一生默默相守,他一直记得她年少的模样,在那样生不如死的十年里,这画像大约是他唯一的慰藉。
    有些个记忆疯狂地拍打着壁垒,想要破茧而出。顾晨箫仔细端详着这明显有些年头的画像,却又穿不起那些残破的碎片。他轻轻抚摸着画像右下角上他惯用的题字,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自己何时做过这幅画像。
    或许前世的命运里两人曾有过一次又一次的交织,又在最后的时刻求之不得。顾晨箫抚摸着画像,能触摸到自己前世里漫天遍野的哀伤,还有深深的绝望。
    好在只是前尘如风,今世里鸳梦终于重温。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都化做一腔肺腑。顾晨箫只回首凝望着慕容薇:“我早说过前缘注定,你偏不相信有过曾经,这幅画便是明证。阿薇,感谢上苍许我们重逢”。
    蓦然间泪盈于睫,慕容薇抬手拭去,脸上早已湿漉漉一片。她拼命点着头,回应着顾晨箫的话语:“阿薇亦感谢上苍,虽然错过了前世,却许了咱们今生。”
    在这个曾经囚禁过顾晨箫的院子里,除却那简单的一桌一椅,一张狭窄的木板床,再也身无长物。无法想像这谪仙一般的人物如何渡过了那漫长的十年,还终归破茧成蝶。
    瞅着那画像早已被被摩挲得纸边泛黄,大约曾被顾晨箫时时拿在手里。想到上一世的错失,慕容薇任凭眼横流,偎向顾晨箫的怀中。
    秋风起,黄叶落,边城早又冰天雪地。
    顾晨箫携慕容薇一路游山玩水,踏上返回临水三郡的归程时,内忧外困的靖唐关外迎来了西霞的五万大军。
    苏光复接到童大海的禀报,气急败坏地登上城楼,瞧着关外一夜间好似从天而降的西霞官兵,还有旌旗烈烈随风在风雪中飞扬,他一口鲜血狂涌,结结实实吐在了城墙之上。
    鲜血在厚厚的白雪上绽放,似一朵奇异绚丽的曼莎珠华,美得令人目眩,却结结实实打开整个靖唐关赶往黄泉的通道。

第七百五十章 纸鸢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城墙上如白毡铺地,一片缟素气息。
    苏光复被人抬回房里躺下,脸色一片蜡黄。苏暮然快手快脚使人支着火盆,又忙着去传军医。童大海、黄捷等军中将领连同几位千禧教的头目都聚拢在苏光复床榻四周,忧心忡忡地盯着昏迷不醒的他。
    苏暮寒本是随着众人走至门口,瞅着那一大屋子人焦急惶然的样子,他略略踟蹰了片刻,终于过门不入,而是径直回了自己房里。
    不大的墙壁上挂满了各色风筝,全是苏暮寒这些日子所制。
    大敌当前,他却借着扎制风筝略做消遣,已然引得军中诸人不满,只碍于他的身份不敢轻易发难。
    苏暮寒目光掠过墙上那些五色斑斓的风筝,悄然将手伸到床榻下最隐蔽的地方,一只丈余长的木盒里装着他如今最后的希望。
    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只折成三叠的雄鹰风筝。用了防雨雪的厚黄油布做面,粗壮坚硬的竹节做骨,与墙上那些莺莺燕燕迥然不同。
    苏暮寒慎重地抚摸着这只硕大的风筝,又将它仔细收到床下,他认真测算着已然算过无数次的数据,不允许这风筝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
    临近晚膳时,有士兵来向苏暮寒禀报,道是苏光复已然苏醒,如今请他过去。
    外头呵气成冰,苏暮寒搓了搓手,披了件墨黑的大氅,顶着风雪往苏光复房中走去。进了院子,正与从里头出来的苏暮然打个照面,苏暮然眸色冰冷,狠狠地剜了苏暮寒一眼,似是责怪他方才的薄情。
    苏暮寒不以为意,只是默默侧身,与苏暮然擦肩而过,微微掀起了苏光复房门前厚厚的棉帘子。
    房内只有苏光复一人倚着青绸素面的迎枕半卧半坐,一旁的炕桌上搁着药碗,里头还残留着深褐色的药汁。
    苏暮寒打眼瞧去,见苏光复神色憔悴,嘴唇毫无一丝血色,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他心间一阵悲哀,抿了抿嘴唇,什么话都没有说,只静静立在房中。
    苏光复指指一旁的太师椅,示意苏暮寒落坐。刚刚翕动着嘴唇唤了句暮寒,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一口暗红的鲜血喷在床头的漱盂里,苏光复大口大口喘着气,空气中弥漫了淡淡的腥咸。
    苏暮寒目无表情地瞧着,心间却是一阵一阵刺疼,他拿一旁的茶壶倒了碗水,漠然递到苏光复手上。
    苏光复颤抖着捧住茶碗,将茶水一口饮尽,又喘息了半晌,这才平静地说道:“主子,光复时日无多,有些话想与你聊一聊。你大约已经猜到,老主子真是属下派人射杀。光复不敢祈求主子原谅,只能诚实地告诉主子,若一切可以重来,光复依然别无选择。”
    笼在黑色大氅里的双手微微颤抖,苏暮寒眸色漠然,身体站立笔直如松。纵然内心翻江倒海,瞧着却是一片平静。
    面对苏光复的坦白,苏暮寒只是微微点头:“先父阻挠复周大计,以光复先生这样的忠烈,自然会将他除之后快,这点我毫不怀疑。”
    苏光复惨然而笑,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更添病骨支离:“主子,如今我们这些人已是穷途末路,咱们就要分道扬镳了吧?”
    苏暮寒也不否认,只静静注视着苏光复:“先生要将我拦下来不成?”
    不过个把月的光景,苏光复本是花白的须发已然全被霜雪染成银丝,整个人骤然间老了几十岁。他佝偻着身子咳嗽了一声,脸上浮起悲喜莫辨的神情。
    “大难临头各自飞,说得一点不错。人心不在,强留又有何用?主子想去便去吧。我这一生,终归是光阴虚掷,匡复大周再也无望。”
    苏光复孑然一身,从不要自己为儿女私情所累,这一生都用在匡复大周上头,到头来却成了镜花水月。心上的打击比身上更重,已然摧毁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烛火昏黄,映着苏暮寒平静如水的脸庞,他低低笑道:“先生这一生都为大周而活,暮寒佩服之余倍感悲壮。奈何天不从人愿,这些年千禧教便似是飞蛾扑火。实不相瞒,我如今才对先父有了新的认识。他并非不想取这祖宗留下的天下,而是不想做无畏的牺牲,更不想陷天下黎民于水火之中。”
    提及苏睿,苏光复目含深情,充满深深的缅怀:“不管你信不信,我与你父亲曾是极要好的兄弟。诛杀他的命令颁下,无异于从我的心头剜肉。你随了你的父亲,纵然有些野心,却还是太过仁厚。”
    苏光复强撑着一口气,将深邃的目光转身城门的方向:“你明知大战在际,城内又是缺衣少粮,早便知晓要靠杀马续命,才提前要乌金携墨离遁去。连一匹马的生命都要顾及,又如何狠得下心来亲手诛杀你的亲人?不管我承认与否,这场战争未及开锣,便败局已定。”
    苏光复字字猜得极准,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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