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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身为皇帝,倒也明白理财的重要性,况且本朝两个最会理财地大臣都在面前,也不好公然去贬低了他们,只得向赵楷道:“此言真井底之蛙也!真宗皇帝手制劝学诗,称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高相公燕说书俱是同科登第,他们有这等理财本事,自亦是向圣贤书中学来,尔小小年纪,经术未成,倘要妄言理财之道,岂不是舍本逐末?”
对啊对啊,你就听话,乖乖地去念儒家的书,莫要来烦我了……
高强正在脑中碎碎念,却听赵楷说了一句话,险些把他吓了一个跟头:“官家,倘若儿臣能经科场登第,敢问官家可能许儿臣向高相公请益?”
敢情这位中国历史上身份最高的进士,居然是因为本衙内才去参加考试的?(康熙不算,连最喜欢拍他马屁的阎崇年都认为不可能)
第十四部 三朝北盟 第十七章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77 17:04:13 本章字数:6882
赵的心中,终究是宠爱这个三子赵楷,禁不住他软得权且答允了,反正本朝业已有了太监进士,衙内进士,家僮进士,再出一个亲王进士,也不算什么大事。其实大宋朝立国百余年,只因文风日盛,这一个进士出身对于官员来说也是日渐重要,近年来许多业已经由荫补等途径得官的现任官员也都纷纷进学应试,就好比现在的官员在职读书一样。当然在高强看来,这些官员比现在那些在职读书镀金的官员还要好上一些,起码当中很多人真的就是凭本事去考试的。
只是赵楷这小娃娃却恁地不消停,见赵允了他进科场,却又生出事端来:“官家,儿臣幼读经史,惟不见有理财如高相公者,足见此道恐非前圣经典所及。今官家得高相公辅国。故而理财有道,民不加赋而国用饶,诚为国家之幸事。然而论起高相公理财之道,则儿臣从未见有人能深悉其中之妙,一旦高相公去庙堂,则此道谁属?故儿臣敢请官家,要高相公著书立说,尽道理财之要,且令太学诸生习之,科场策论试之,积以时日,可望得此社稷之臣。”
此言一出,赵还没答话,高强心里咯噔一下子,当即跪倒在地,连声道:“臣不敢当,臣实不敢当!”
他果真是不敢当么?没错,这一次高衙内很难得地在皇帝面前说了真话。如果是领兵平燕,得以建立大功。只是惹人嫉妒的话,那么在太学中树立他自己地学问,那就是直接捅了文官集团的马蜂窝了!这太学的教材是那么好改的?
当日王安石坐享大名数十年,一朝为相时,几乎是天下翕然望治。然而他要推行新法之时,却发现手头没有多少合用的官员人才,于是不得不向科举打主意,把自己的《三经新义》和《字说》这两本书定为太学的教材。以王安石的地位名望学问,作作教育事业该是绰绰有余了吧?没门?就为了这件事。士大夫们分成两派,打的不可开交,象牙塔也成了两党交锋地主要战场之一,无论旧党新党执政。首先要作的几件事当中,就必定有改太学教材这一项在内,本朝的蔡京也不例外,就是在他手中。划定了“元佑学术”这个名词,司马光等人的书都看不得,甚至连吟诗都成了元佑学术,只能填词。
你说。这太学地水如此之深,高强哪里敢去趟?这不没事找事么!
“这死小子,一个劲地在他老子赵面前替我说话。究竟存了什么心?想要早早给本衙内打上他的标签么?”高强跪在地上。看不到赵楷的脸色。更重要的是也看不到赵地脸色,肚子里却禁不住的满腹疑窦。单从自己几度婉拒了赵楷使者。而且是自己都不出面来看,两人之前的交情是决计说不上友好的,赵楷要是当真出于对自己地推崇说出这些话来,那倒还简单了,可若是有心人这么教他……
高强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一招可够损的!当着他老子的面拼命向自己示好,甭管自己推地多干净,在皇帝、在旁人眼中,必定都会把自己看成和他走地更近,所谓无利不起早,不是有好处地话,他一个亲王凭什么给你出这么大的气力?要知道太子赵桓平素谨慎小心,几乎完全不涉及朝政,这个三大王赵楷就是宗室中对于赵影响力最大地一个人了。
想要推脱?很好,一副不识抬举的模样,果然是居功自傲,连亲王都不放在眼里了,而且还是当着官家的面呢……
坦然接受?更不可取,交结皇子历来是朝臣大忌,赵可还没到四十岁呢,没有意外的话,起码还有二十年皇帝好作,你身为枢密使就忙着结交皇子了,是不是觉得年纪轻轻这官就已经做到顶了,太不满足?!
于是高强除了跪在地上,大叫臣万万不敢当以外,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多说多错!
此时夜已渐深,周遭一片宁静,这崇政殿里除了诸人的呼吸之外,居然也是一片宁静。高强也不晓得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方才听得赵道了一声平身,谢过了站起身来。
却见赵面上一如平时,微微笑道:“高卿家,适才三儿所言虽多童言无忌,然亦不无道理,卿家理财之能殆出于天授,诸臣工虽饱读诗书,历经州府庙堂,然而每每于卿家所手创诸法,甚至要等到奉令施行之后,方能略窥其立意之高妙。即如钱引一事,自昔神考在时,屡议当兴,然终不可成,要待卿家起于东南,而后普行天下,所到之处民皆称便,然而朕询之有司,皆不能尽道其妙。”
高强急得汗都出来了,莫非赵楷当真这么得赵的宠爱,只是这么随口一说,赵就要顺杆爬?
要说这设立学,教授经
高强还真不是没想过,实际上在这几年中,以博览会等名义,业已在诸路设立了一些初等学校,不过那主要是为了给自己手下庞大的商业机构储备人才,教地都是些技术、数学、会计、管理类的基础知识,老师都是请的各地的著名工匠,以及博览会、应奉局属下的老成之人,相当于现代的专门技术学校,并不成什么系统。
如果要真正系统地教授经济学的话,高强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被人打上门来。经济学的基础理论第一条,就是理性经济人假定,即人都是自私的,会因为经济利益的计算而改变自己的行为,没有这一条的话,所有的经济学方法全都是空中楼阁。可是就这一条,就和儒学的基本信念是南辕北辙,你看现在蒙童发蒙时所学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人之初。性本善!”这已经不是具体方法上地分歧了,这是从根上要挖儒学的祖坟呐!
高强虽然不尽赞同儒学的理念,但是圣人地一些人生哲理。他还是很敬重的,其中就有一条,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要是从他手上开启了这样一桩大业,或许后世会留下高强的千古美名,这还不一定,但是眼前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他多半会和布鲁诺、哥白尼同一下场。思想启蒙啊。人人都能干的?
远的不说。单说实际的,高强原本就已经是高处不胜寒了。一旦开讲经济学,立马就会给人一个大大地口实,叫做诽谤先贤。妄立邪说。你还别把古人都当傻瓜。人家玩这一套上千年了。没有地事都能给你扯出来,何况这事实白纸黑字明摆着在那?于是乎。这官当然不用当了,包藏祸心嘛;什么钱庄啦博览会啦应奉局啦也不用开了。邪说能有好事吗;那些跟着自己一路走过来地部属也得跟着倒霉。
要不说这革命者都是贫下中农呢,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既得利益阶层自己过地滋润着。哪怕天要塌下来了,只要砸不到他自己头上,谁来捅这个篓子?况且天也未必就要塌了。
“官家,臣此身既为国家所属。自不敢敝帚自珍,吝惜区区学术。只是这理财之道,委实出于先贤经典。顾今之学人不深思尔。”思来想去。高强横下一条心。现在这风口浪尖上,一切都得给外事让路。或许等到大局平定,本衙内自身安稳了,还有兴趣来普及一下理财知识,到时候咱也写本书,暂定名《原富》……什么,你说这是外国名?没学问,这是国学大师给起的译名,原文你去查查,有这么隽永吗?《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地研究》……
赵乍听此说,甚是好奇,照你这么说,大家都是学儒家经典地,独有你把经念对了,别人都是念地歪经?“高卿家,敢问卿家理财之法,本据何典?”
高强哪里学过多少经典?只不过是被赵楷捧的太高了,想要先回到地面而已。他脑子里飞快转动,忽然想起论语里地一番话,忙笑道:“《论语•;子路》篇云,樊迟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又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樊须小人也!臣读至此,每思文宣王深意,盖以为事各有专,君子学治国理民大道,至于农事则自有老农研习,君子诚能文载其术,延于后世,则功莫大焉,亦无需亲耕学农。樊迟学于孔子门,不问其所当问,反问农事,此其器小者也。”
赵楷在旁边,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言道:“高相公所言差矣,盖农事小人业也,岂君子之宜所问?”
高强笑道:“世间固多品类,君子者寡,小人者众,然而圣人云有教无类,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皆官家赤子,如我为臣者,为天子作宰牧,更须明了小人之事,不然何以治之?”
这话略有些强词夺理,然而赵却听得入耳,甚觉高强忠君之心,点头道:“卿家发明此论,甚合朕心。然则此言农事尔,与卿家理财何干?”
高强笑道:“臣读至此,始知圣人之书,乃教人作君子,却不及小人之道,故而若学小人之道,当向小人学之。如农事须问老农,如理财事则须问商人,故而臣时常混迹商贾之间,问其往来兴贩致富之道,从中一点一滴,兴发出来,遂成今日理财之法也。官家请想,这等小人之法,如何可以教于诸学生?如圣人教化乃是大道,学子当深学之,修身齐家,待其为官之后,为天子宰牧,方可学小人之术,适可理民论事,为官家分忧。”
赵楷终究是年幼,到此瞠目结舌,无言以对,赵亦是闻所未闻,却听得龙颜大悦:“好一个圣人教人作君子,却不及小人之道!如卿家者,真可谓心中时时有君父者也!”说着还拍了拍高强的肩膀。
此乃拍马屁地
会,千载难逢,高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慌忙再度跪心兼感激之情,此不赘述。燕青见机,也从旁敲些边鼓。
赵连连点头,方向赵楷道:“三儿。你可懂得高相公深意么?方学业未成时,不可好高骛远,只可将圣贤之书反复研习,通其经义,以方正己身,力行就学。待日后大道成就,再来择其小人之学而为之,则可得其法,否则便是舍本逐末。亡其至道,如孔子所言小人尔!”
赵楷忙躬身受教,又谢过了高相公指点,高强乐得见好就收。随口客套几句。
天时不早,赵到这时候也该歇息了,遂挥手命三人皆去,自回后宫安歇。
高强出得门来。先请赵楷起行,自己向燕青使个眼色,燕青自然会意,二人相互打拱作揖。大声而别,出宫后南北分道扬鏣而去,然而兜了一个大***。到了博览会左近地一所宅院中。却又见面。
此际别无他人。高强想起适才被赵楷抬上架地惊险来,仍是觉得后怕。当时只须反应慢了一点,天晓得会弄出什么后果来?后怕完了就是发怒,拍着桌子大骂赵楷小儿居心叵测,只为了一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