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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右京说了向时地事,高强心中算了算日子,果然赵明诚死了足足三年整,再看看李清照的颜容着实清减了。想必她一个寡妇死了丈夫。夫家又每常逼迫于她,又要操持那间金石铺子,委实不易。
于是便向李清照道声辛劳:“李娘子一向不易!”
李清照淡淡一笑。略应了两句,只说并不如何辛苦。说话时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正如当初汴梁初见时一般,高强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算来她也只有二十七八年纪,若是如历史上那样的寿元,还有四十多年日脚要熬,真是独自怎生得黑?
微一沉吟,便道:“李娘子,如今既然除了孝服。天下大可去得,青州局处边陲,往来人稀,在此间研习金石大为不易。去年朝廷于汴梁建博览会,通天下珍奇百物,人都说乃是本朝盛事,我忝为提举,却深以为不足。本朝文采风流,远迈汉唐。这博览会若是只谋民生百货,未免不足,怎能包罗本朝万象,当得起这博览之名?若是李娘子愿往博览会中设一金石斋,于娘子可以处京师中枢之地,饱览天下珍本古籍金石等物,于我博览会也可得染此中文才道蕴,若有来往万国之人,更可从此管窥我中华浃浃大国文采风流,岂不是一举而多得?”说了这一番话,高强都不由得要佩服自己一下,临时起意竟也能编出这么多道道来,看来最近忽悠人的功力见长。
不过他这么忽悠李清照,心中也没有什么歉疚之意,那青州乃是赵家的旧宅,李清照被赵家所不容,祖宅没得住,见今局促在金石铺子后面,她又是借这些金石来纪念亡夫的,势必卖地少买的多,这利润额可想而知,若不是当初右京安排地妥帖,暗地里资助了那金石铺子的原老板一些银钱,李清照怕是这三年都难熬。
以这样一个满腹才情的奇女子,若是终日在柴米油盐之中蝇营狗芶,高强简直觉得这就是对我中国文化的一种犯罪啊!要是李清照在这样的困境中被迫再嫁,乃至遇人不淑,高强扪心自问,自己心里这一关就过不去。
右京听高强这般说,好似其意甚诚,美目瞟了高强一眼,似笑非笑,却也从旁劝说:“李姐姐,衙内说的是,小妹虽不大懂得这金石之道,料想须得见得多了,收集的多了方好。李姐姐在青州开那金石铺子,日常也无甚进项,只办得柴米油盐,若见到了心爱地金石古籍,哪里来的银钱将与人家?一发去了京城,仗着博览会的财力,要收多少古籍也有,京师地文人大家更为天下之冠,彼此来往琢磨,相互砥砺,姐姐那一部金石录必定能流传千古呢!”
他二人说了这么多,其实李清照就听进去这最后一句。金石对于她只是一种闲暇地爱好,死去的赵明诚才是把这件事当作毕生的钟爱来作地。自从赵明诚死后,李清照独个儿孤苦伶仃,一腔思绪全都寄托在这些金石上头,誓愿继承亡夫的遗志,写成这部金石录,便是她现下的人生目标。至于生活困苦,独个的孤单,却都还可熬得。
一念及此,李易安盈盈而起,向高强深深万福道:“相公如此高义,小女子无以为报,惟有来世结草衔环……”
高强听不得这种话,挥手打断:“直恁地说!适才我也说了,博览会铜臭气太浓,不足以显示我朝文采,朝野士子多以此议论。李易安之才,当初便名动京师,若是能在博览会主持金石斋,必可令天下文士向往,平添我博览会的华彩之气,此乃是包装之道,大大有益于我博览会的声誉。说起来,这其实是我沾了李易安的光才是。”
李清照闻言,脸上一红,苍白的肤色上添了两朵红晕,显出几分娇羞来,却比方才的死人脸多了无数颜色,低低道:“相公之才高妾身数倍,这般过誉如何当的起?”
高强挠了挠头,心说我那是抄袭,和你地原创不能比的,况且有一些就是抄了你的,更是不好意思了,只是本衙内脸皮甚厚,不像你这么容易脸红罢了。当下含混过去,正要商议起程,一旁李逵已经按捺不住,嚷道:“衙内,两位娘子,说的都是什么,莫不是李家娘子要去往京城博览会么?”敢情黑旋风听这几人拽了半天,基本上只抓住了几个主题词而已。
李清照对李逵倒甚是亲切,彼此来往的多了,只觉得李逵粗鲁不文之中全是一片天真,倒胜于世上诸多饱读诗书的无耻之人,若不是她随夫遭贬,而后又丧夫,体会到了人间的炎凉疾苦,原不易有这样的认知。当下轻轻点头,微笑道:“在青州多承看顾,这厢谢过了。”
李逵大喜,双手比比划划道:“如此甚好,甚好!那京城好不热闹,博览会上好些酒食,常人莫说吃过,便听也未曾听过,铁牛只是得衙内赏赐吃过一回,想念到如今,今番随着李家娘子进京,便可再吃个痛快!还有那丰乐楼,亦是好耍……”
高强听他说得嘴滑,说到自己开妓院上头去了,当即干咳一声,心说作妓院老板的光荣只有本衙内和韦爵爷志同道合,这位李娘子可未必能领会,你可莫要教我难堪。
哪知李清照却不以为意,反而轻轻叹了一声,向高强道:“相公,我那白家妹妹可还好么?”说话间不胜惆怅之意。
高强这才省起,李清照和白沉香原是闺中密友姐妹淘,李清照离京之后,双方只怕也有通闻问。只是白沉香别后在丰乐楼登台演出,遂了平生志愿,李清照却遭际如此,等到了京城,故友重逢,该是何等物是人非之叹?
正要将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吟出来,忽然想起这首词自己已经剽窃过了,当日乃是为了解劝李清照丧夫地哀痛而作,现在再说出来恐怕不大应景,一时急智,硬生生又憋了回去,强笑道:“白行首好的很,见了我时,也曾问起李家娘子安好。若到了京城,大家却好聚首。”
李清照略略点头,眉尖微蹙,便不说话。高强正有些讪讪地,外面有牙兵传了信进来,原来燕青以为他打了任原,万众瞩目,不宜前来和高强等人相会,免得有人看破了高强的行藏,因此着他们自行回独龙岗大营去,说他会独个上路。
高强原本就在等他消息,得了这信便即起身,命人将右京一行的行李都用车子装了,又讨了一辆行车,容右京等女眷坐了,迤逦往独龙岗回来。
第十一部 招安 第七十章 萧让
小说巴士 更新时间:201077 17:03:23 本章字数:6095
一路无话,等到了独龙岗大营,这女眷却不好入军营的,右京便住在李家庄,高强派几个老成的兵丁,并李应手下几个管事,相送李清照回青州去打点行囊,那许多金石古籍散碎物件,搬运起来着实不易。李逵在李家庄转了一圈,刚刚跟众人都打了个招呼,听说李清照又要回青州去,他想想干脆把老娘接到京城去住,赶着也一同回青州了。
高强自在独龙岗整训士卒,等候宋江消息不提。单说那监军杨戬,自从遭吴用所擒,在高强手上落了把柄,不大好当面和他作对,又嫌军中过的气闷,诸将都不大待见他,便应郓州知府程万里之邀,前去东平府驻马。他那些旧日随从被高强打了一顿,又号枷示众,杨戬面上甚是无光,这等内侍的随从原不是宫中惯带的,乃是临行时从括田所中拨了来,杨戬便渐渐将这些人都疏远了,反对新近拨到他麾下的张顺甚为信重,虽然够不上曹操对关羽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金下马银的待见,却也是随手打赏,日常嘉问,把浪里白条直作心腹一般。也亏得张顺作惯了鱼牙子,善于察人眼色,哄得杨戬喜欢非常,在郓州只是逍遥。
忽一日,馆外有个书生来访,道是有几幅字要献于监军嘉赏。杨戬接来看了,小小吃了一惊,却是苏轼、米节、黄庭坚、蔡京四人手书各一幅,题跋俱全,都是真迹。当时这四人书法并称,尤其以苏轼的书法为难得,他迭经乌台诗案、党籍案之劫,诗书毁去甚多,再加上苏轼在世时不喜欢特意给人家写字,都是他身边人和知交亲朋趁时收藏,因此更为难得。
这几幅字算得极好的礼物了。看在这些份上,杨戬吩咐请来人进馆面叙。他只道是本州什么书生来巴结自己,求一个晋身之阶,哪知来人到了堂上,大大唱了一个喏,道:“监军在上,舟中故人以这几幅字,命小生来访。”
杨戬大吃一惊。什么叫做舟中故人?他前几天倒是刚刚下过一回船,便是被梁山所擒的那一次,如今来人说的这般蹊跷,莫非便是这话儿?
只觉得两旁耳目众多,杨戬忙将左右都遣退了,并张顺也撵在堂下,复将来人延至后堂叙话。到了后堂,见两旁无人,那来人也报了姓名:“杨监军,小生乃是本州秀才萧让。今来搅扰监军。乃是受了监军的舟中故人所托,有一件大事要央托监军。”
杨戬犹在惊疑,沉吟道:“秀才所说的舟中故人。不知……”
萧让截道:“姓吴!”杨戬手一颤,便要作色而起,那萧让显然早有准备,泰然自若地笑道:“杨监军,此事于监军有利无害,何妨听小生一言?若是急切间措置不当,却坏了监军自家声名,官家面前恐怕不大好交代。”
杨戬又惊又怒,本待发作,恐怕对方还有什么手段。又听萧让说对自己有好处的,抱着侥幸心理道:“且请直言!若还要挟于本官时,休怪本官辣手无情!”
萧让脸上纹丝不动,叠两个指头道:“监军请了!监军受命监管招讨司大军,职责乃是进剿梁山水寇,今梁山势大,又深在水泊之中,急切难平,此事甚明。那位故人怕监军这里迁延时日。但有闪失,恐怕又不止当日舟中之祸,故此命小生前来,送这一桩功劳给监军足下,这还不是好事么?又哪里说到要挟?”
杨戬皱眉道:“送什么功劳?莫非你那故人要投顺官军?”
萧让摇头道:“非也!战之未分,岂有投顺之理?那位故人之意,乃是招安!”
杨戬这下更惊,险些脱口而出:“你们怎么知道要招安?”总算还没乱了方寸,看萧让的意思,倒象是来求自己招安地,若是将这句话吐了实,对方一起疑心,那就什么筹码都没了。
慌即改口道:“招安乃朝廷所议,本官只可以此上奏,却未必可成。只是你那故人来向本官提起此事,却是蹊跷,本官这里只是监军,上头还有招讨司,你那故人也只是山寨军师,两下都不得作主,如何议得?”
萧让早有准备,站起来深深一揖道:“那故人心怀朝廷,意欲求一个出身,日后为官甚便,自然朝夕记着监军的好处,这一点小小私心,却不好对人言了,纵然朝廷招安,也未必能得遂此心。因此上,只得仗着昔日舟中的一点交情,来央托监军。”
杨戬心中暗骂:便是这么一点事,就拿来作我的把柄,这吴用忒煞可恼!却待发作,又想:朝议已有招安之旨,那高强明明和梁山的盗魁,宋江有勾连,他那里却按兵不动,是何道理?若是我这里与梁山搭上了线,宋江一伙由此得以招安,料来必定对我感激,那时再把出蔡公相的言语来,拉拢于他一伙,则高强那厮的把柄尽可得矣!斯时公相重收高强为己用,再掌大权,我这里自然也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岂不强似如今作一个监军都无人奉承,只在此间局促?
这么一想,这吴用的招安之议竟是送上门来地,杨戬当时怒火尽去,笑容满面:“萧秀才,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