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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疯了?”王氏听到刘香香的话,嗓音陡然提高,而后语气尖锐地笑着道:“都是你们这些该死的,才害的我们母女这副模样,我若是真疯了,早就拿刀子捅了你们,哪还与你们好生好气地说话!”
见着她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刘香香和卢氏皆被反震住了,一头雾水地看着怒目如刀的王氏,就连李小梅那带疤的脸上也有着说不出的愤恨。
遗玉站在屋门口,将王氏母女的表情尽收眼帘,一对柳眉轻轻蹙起,身后一阵帘动,小满走了出来,迷茫地看了看众人。
“小姐,怎么了?”
听见她的叫唤,正相互怒视的双方一齐将视线转移到遗玉身上。
王氏拧声一笑,“呵!下午倒是真没认出来,怎地,你也不记得我了,论辈分,你可是要喊我一声婶子的!”
第八十六章 你们走不走
遗玉望着大门外站着的那对母女,心中因她们脸上毫不似伪的恨意而起疑,听了王氏的话,也顾不上生气,淡淡地答道:“你们不是下午来要饭的叫花子么?”
“小玉,你是小玉对不对?”李小梅看见遗玉后,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我是小梅啊,你不认得我了么,小时候咱们经常在一起耍的!”
遗玉眼神恍惚了一瞬间,而后带了些自嘲,的确,那时候她是经常同李小梅在一起,教李小梅绣花识字,听她讲些少女心事。。。。。。可是后来呢,从她出面指证卢氏的时候,就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小姑娘了,而那夜李小梅的登门“解释”,却让两人尚未成型的友情全部化为乌有。
遗玉摇摇头,“我不认识你。”
这句话说出口后,李小梅一下子卡了壳,脸上从惊愕到疑惑,最后又回复到了遗玉一开始见到的那副满是愤恨的模样。
“你说瞎话!小玉,你怎地成这样了!”若不是卢氏和刘香香挡在了门口,怕是李小梅要直接冲过来,抓住遗玉好好问一问。
遗玉心里苦闷,低头不语,也不再看她,王氏扯着李小梅安抚了她几句,方才对着卢氏狠声道:“你们娘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装作不认识我们就没事了么,你把我们害成这个样子,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够了!”卢氏已经发了火,狠狠喝了一声,“你们走不走!”
王氏狠声答道:“不走!卢二娘,我既已认出了你,想赶我走哪有那么容易!”
“好,”卢氏轻轻点了点头,后退一步,绷着脸喊道,“小满!”
小满虽摸不清现在的状况,还是大声应道:“在,夫人!”这明显就是仇人见面的场景,她自然是不能输了阵势。
“去把巡街的喊来,就说这里有两个外地的疯子在扰民!”
“哎!”小满得了卢氏的话,从遗玉身后溜了出来,到门口挤开呆愣的王氏母女,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王氏初来龙泉镇,还不知晓这“巡街”的是干什么的,微怔之后也不害怕,一拍门板,冷笑道:“叫谁来我都不怕,惹急了我就把你们那点子破事抖落出来,到时候你可别求我!”
说来王氏这人除了在贪小便宜上有些小聪明,真搁在正经事上却是没有比她再糊涂的了,她从三姑那里听说卢家的事情后,自恃拿了她们的“把柄”,只想着来“讨债”了,却不想想卢家在这镇上苦心经营了三年,岂还是她想象中那对任人欺凌的孤零母女。
卢氏不理会她,任她站在自家门口,刘香香这会儿倒不急着回家了,搀着卢氏的胳膊陪她一起等巡街的来。
没多大会儿,众人耳中就响起了一道洪亮的声音:
“谁在闹事!”
遗玉一挑眉,巧了,今日竟是他在镇南当差。
下一刻就见王氏母女背后多出一个高壮汉子,整整比站在门口路阶上的王氏还要高出一个头。这人叫窦和,是镇上有名的莽汉,因她娘曾在卢家做过一阵子冰糖葫芦的生意,赚了不少钱,所以很是乘卢氏的情。
卢氏见到窦和,神色更松,“阿和,这两个疯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婶子家的事,便上门来寻事,满嘴的疯话地乱说一通,赶也不走。”
窦和点头应了,看了王氏母女一眼,根本听也不听她们满口方言地解释,对身后跟着他来的两个巡街人一挥手,“拉走。”
王氏和李小梅被扯着胳膊从卢家门口拉退了两步,嘴上喊着,“撒、撒手!你们怎地乱抓人?”
窦和哼了一声,“你们这是扰民,不光要抓你们,还要打你们板子的。”而后对着卢氏一点头,“婶子晚上把门关好,我保证打地这两个疯子不敢再上门找事。”
王氏母女还在胡乱喊着,窦和一皱眉头,从袖里抽出两块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白布塞进了她们的嘴巴,满意地看着她们只能哼唧后,领着人离开了。
这镇中没有衙门,倒是有镇长府,每岁镇民除了缴纳朝廷的赋税,还要按户上交到镇长府中一些银钱,虽为数不多,可这么一镇的人加起来也足够镇长府供起一支三十人的巡街队来了,其职能同捕快差不多,没有衙门的生杀大权,可打个板子关个禁闭还是被朝廷默许的。
等他们走远,卢氏又对刘香香交待了几句,便让她回家去了。
闲容别院正房
屋里燃着淡淡的薰香,一袭锦衣的俊美男子斜靠在软塌上,轻轻阖上眼睛似是已经睡着,不知是否有在听那跪在榻前的灰衣人缓缓的陈述。
“。。。。。。主子,事情就是这样。”灰衣人禀报完后便保持着垂头的姿势不再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屋中才又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继续盯着他。”
“是。”
灰衣人躬身退下后,榻上的男子缓缓睁开一对眸子,青碧色的流光溢出,只是这般清澈的颜色,却让人看不透它的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咚咚”几下敲门声响起,榻上之人也不理会,又将眼睛阖起,身体微微向里一侧,头上本就松散的玉簪掉落在地面,磕出清脆的响声,一头黑发顿时散开在肩头。
“公子。”娇软的嗓音伴着推门的声音响起,一个面容清秀的女人袅袅踱了进来,走进外厅又绕过屏风,一眼看见榻上散发斜倚的男子,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霞,本有三分的姿色也成了五分。
“公子,您睡在这里会着凉的。”女人朝前又走了走,就在离那软塌只有五步的时候,眼前一花,陡然僵住了身子。
突然出现的黑衣剑客离这女子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横在她脖子上面,一滴滴血珠顺着剑锋滑落。
“教教她什么叫规矩。”榻上的男子话音刚落,黑衣剑客便挟了早就被吓得呆掉的女人走了出去。
屋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空气中飘散的淡淡血腥味很快便被香炉中的淡雅香气掩盖。
第八十七章 一条唐律
尽管王氏母女最终被巡街的带走,可母女俩晚上还是没有睡好,翻来覆去脑子里尽是王氏和李小梅面上的憎恨,王氏口口声声说是被她们害成这样的,若她所说不假,想来想去,最可能是因为她们的逃走,让王氏一家被那张镇长迁怒了,不管她们经历了什么,只是事过三年才流落到关内确实让人费解。
卢氏和遗玉各怀着满心的疑问度过了一夜,第二日上午接到了卢智托镇上杂货铺捎来的口信,说是让娘俩明日一早就去长安城一趟,只是未说清到底有何事情。
于是母女俩隔天便收拾了一番,租了马车入京,等到了学宿馆,哥俩已经站在后门口等候她们。
马车停在了路边,卢智和卢俊一前一后掀起帘子上了车,刚坐定卢氏便有些不安地急声问道:
“这么急着找我们过来,是出什么事儿了?”
卢智笑着道,“娘别着急,是件好事。”
卢俊脸上也带了些兴奋的潮红,“是啊娘,是好事呢!”
临着车窗看书的遗玉难得没有表现出好奇,她最近迷上了一本书,里面讲得是一个行走商人的毕生小传,这书就是前阵子卢氏托人给她淘回来的杂书其中一本,遗玉的肩膀从受伤到现在已经足月,恢复情况很好,但是至少个把月里仍不能随意活动,卢氏因此字也不怎么让练,刺绣更是不成,就连照顾下后院的花草都有小满在一旁看着,只有看书一项却是不怎么管她。
卢氏听见不是坏事,这才放下心来,问道:“什么好事还需要这么急着把我们喊来,等月底见面再说不是一样。”
卢智摇摇头,脸上的浅笑打进车就没停过,“娘,不叫你们来还真不行,这事是与小玉有关的,还需你们拿个主意。”
卢氏瞪他一眼,“绕什么弯子,赶紧说。”
卢智难得吃她娘一个眼刀子,笑意反而更浓,“学里想收小玉进来念书。”
“啊?”卢氏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出了毛病,国子学要收她闺女进去念书?这怎么听着比她当初转让冰糖葫芦的生意得了五千两银子还邪乎。
当朝风气开放,并无“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说,反而是越有学识的女子越受人尊敬,这种情况在京都地区犹为突显。虽然科举只对男子开放,可学院却是男女兼收的,国子监更是长安城权贵子女挤破头都想进的地方,凡是谁家中的女儿在学里念了书,哪怕只是一年也足够称得上是资本了,日后嫁人那婆家绝对是会高看一眼不止,又有甚者在岁考和毕业考上成绩出众的,被御旨亲封为女官,那就更是了不得。
女官,朝廷中一群极为特殊的官员,所拥权利虽不多,同宫女也只差一字,待遇却是天壤地别的,吃朝廷的俸禄这一点就不说了,最重要的,也是让所有在国子学念书的女子都趋之若鹜的一点,却是唐律明文规定了,凡是为女官者,不论品级,不论职否,皆可平三妻四妾之权。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凡是做女官的,不论是在岗的还是已经离位的,只要你做过,那你嫁人之后,就可以反对你丈夫娶平妻,纳小妾!当然若是那些男人非要在外面养了,自是管不住,可要抬回家里来,只要这嫡妻不准,那就没门儿,只能一辈子在外面养着,生的孩子也没名分,连个家姓都不能冠。
虽这条律令后来得到了补充,若是这为妻的女官年满二十五仍无所出,那丈夫自可以再纳一名妾侍进门,只是这妾生的孩子,仍是要归在女官名下,视为嫡出。
入学念书如此诸多好处,但到底是僧多粥少,目前国子监明文上也只收当朝文武官职三品以上大臣的嫡女,个别拖个关系走后门能进去的,那也要后台够硬才行。
这其中利害关系,卢智早在一家人闲聊时候就讲过,这会儿听了这消息,也难怪卢氏会不敢相信。
遗玉正捧着书看到紧要关头,突然被人将书抽走,抬头就迎上卢氏一指戳上脑门,顿感莫名其妙地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委屈道,“怎么啦?”
卢氏笑骂道:“叫你几声都不应,怎地学起你大哥小时候来,倒成了个书呆子了?”
遗玉嘴角一抽,暗道她和卢智的本质可不一样,她那是看人物异传入迷的,卢智却是哪怕一本甚无趣味的论语都能看呆进去。
卢智拿过卢氏手里的书卷翻了几下,“嵇闫志传,你喜欢看这个?我上次在濮原书局好像还见到本下册的。”
遗玉眼睛一亮,右手扯住卢智的衣袖,“真的?那咱们等下就去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