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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血药,这是常见的。
而名贵一些的金疮药和解毒药,有时是能挽救一名高手的性命,在这武力持重的年头。说实话,在暗地里,双方拼斗,一名武功高手,却是比一个只会卖弄风骚的文人要值钱十倍百倍。
可名贵的药物之所以名贵,便是因为它们多少掺杂有稀有的药草,就遗玉从李泰寻来的医书上所知,像是上等的金疮药,需上等硃砂、麝香、梅花片儿、净乳香、红花、没药、血竭、粉口儿茶等,十几味上等的药材还不够,这只是能做出一般的止血金创,想要生肌活骨,需得加一味名叫川露的药草,仅在五月五日午时正午,朝阳研成细粉,以黄蜡封口,存满十五日,才会生效。
药材的重要性不容忽视,可是稀有的药草,诸如川露,乃至稀世的药草,诸如制作梦魇解药的不见草和寄梦荷,又岂是随处可见的,它们有的只在一些书杂上留下痕迹,有些只被只字片语提到,绝非常人能寻能得的。
单看李泰身为皇子,却愿同沈剑堂拉入伙去寻药,也许其中有情义的成分在,不能否认的是,这也反映了药草的重要性。
于是,遗玉思量过后,便答应与李泰同去,一来可以顺路打听卢氏的下落,二来,她恰好也缺不少稀罕的药草,尤其是制作知梦散的一味主药一一落叶为霜。
这是一种生长在山谷里的树木,听名字古怪,既不像是药草,更不像是毒药,她仔细琢磨了背诵下来的锦绣毒卷,上面说这落叶为霜,身为常青木,一年四季生叶,但也再不断落叶,它的叶子长在树上时候是绿色的,可是自然落下,用不了半盏茶的功夫,便会成了雪白,如此,方才有这落叶为霜之名,倒是贴切。
自上元节得了卢智一封迟来的书信,揭出不少隐秘,她便没一开始那般迫切要制出知梦散,可却没放弃过,要从扶摇嘴里敲出些东西来,哪怕是一星半点,都对她大有用处。
况且知梦散这种东西,本身就是难求之宝,若她有幸能找到落叶为霜,多做几份出来,关键时候,必是会有大用。
“驱虫的,可是试过药效?”李泰问道。
他们这次要去的,是几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倒不是说那里没有人烟,而是当地多为未开化的山民。往年他们到各地去寻药,不但要同这些山民打交道,对付山林里的野兽,最叫他们避无可避的,防不胜防的,却是蚊虫。
“嗯,这药方是姚不治留给我的,这里还有一瓶他送我的成药,”遗玉见他感兴趣,便停下手上的话,拿帕子擦擦手,走到巨大的药柜边,在暗格里摸索出一只抽屉,里头装的有姚不治送她的东西,也有她自己这段时间做的比较成功的药物。
“喏,就是这个。”找到那驱虫丸,她将小瓶放在李泰面前,搔搔耳垂,道:“我做不来他这么好,几十颗放进香囊里头随身带着才有效果,若是有他的本事,便不用那么麻烦了。可惜他留给我的不多,咱们去的人多的话,一两天就用没了。”
李泰拿了药丸和一包她配的药材,走到窗台附近,过了半晌,又回来坐下,便盯着她看起来。
“怎么了?”遗玉拿袖子蹭了一下脸,纳闷地问道。
他收起那带点儿奇怪的眼神,道:“这个驱虫的,多备一些,还有你上次给我的镇魂丸、那个清热的药也带上,叫那两个侍女来帮忙做。”
遗玉笑了笑,点头问道:“还没问您,这次是有多少人去,我好看着备药。”
知道能帮上忙,她自然高兴,原本她就打算把熟悉的药方尽量做出来,不管是稀奇古怪的,解毒的,亦或是毒药。
李泰不说,不代表她不清楚,此行没那么安全,她身上又没有半点儿武功,不靠些药物防身,难免会拖了他们后腿。
“除却你我,另有六人。”
“只有六个?”原本她以为,会是浩浩荡荡一群人马。
“人多不宜。”李泰将装着驱虫丸的药瓶放在长桌上,看着对面会意地点头的遗玉,话锋一转,突然道:
“另有一事。”
“您说。”她就知道他这大下午的过来找她,必是有更重要的事说给她听。
他带着宝石戒指的食指在桌面上轻叩了几下,碧眼直视着她的眼睛,缓声问道:
“已过去两个月,你可是准备好了?”
遗玉心头一跳,便约莫到他所指何事,下意识地将目光避开,垂眼看着手中的药杵,沉默了一小会儿。方才道:
“您是说指婚一事吗?”
李泰从怀中掏出一份青头红边的文折。递到她的面前,她两手接过去,一时没敢翻开来看,住在魏王府的这些日子,她对一些朝事并非一无所知,有时候阿生还会故意找些东西给她看,她认得这种模样的文折,多是有喜事请奏和禀明主子们用的,她看过的多是谁家添了新丁、谁家娶了新妇,手上这份,无疑是向皇上求指婚的。
“再过几日咱们便会离京,我欲明日程秉父皇,临行前求得诏文,待十二日你生辰一过,便行下达。”
“我知道了。”遗玉听他讲完,沉住气,将手上文折打开,短短几行,入目一阅,不由百感交集:
“怀国公卢门遗孙女,卢氏遗玉,品貌端,行止宜,德善谦,性温良,儿臣欲求之为侧室,请父皇拟诏指婚,婚期待议。”
中规中矩的一份请奏,可以说,完全是在遗玉的预料之中,尽管同李泰有言在先,说要一心一意相待,但她不会天真地以为,凭着自己现在的情况,会有一星半点儿做正室的可能,可以说是无父无母,又无依无靠,得罪了长孙家,被家门所拒,孑然一身,却要占据亲王独独的两位侧妃之位其一,还是众所周知皇上最为宠爱的皇子。
她能够想象,一旦皇上准了李泰的请,下达诏文后,势必会引起一场波澜,就是李泰的嫡系下属们,想来也不会赞同此事,若不是他们将远行,这无异于把她推在了风口浪尖上。
李泰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见她看完文折,面不露惊疑,无有喜怒,他眉心微皱,本是不愿过多解释什么,可心念一转,还是放低了声音开口道:
“此次是——”
“我知道,”遗玉在他将开口时,便抬头打断他的话,摇头一笑,看着他,道:
“多谢殿下,如此,我便能光明正大地以巡游之名离京,参那《坤元录》一份子,这是好事。您挑这时候也恰当,以我眼下的处境,却是不当过于招摇,这京里有许多事,尚且是我应付不来的,况且,我年未及笄,又是孤身一人,诏文若下,你我正好借着离京,也可躲去一场风波。”
这般知心的答话,换了任何一人听去,只会当她懂事,心中受用,可李泰眉间的皱褶却更深,半眯起眼睛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就在遗玉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时,他却舒展眉头,站起身来,抽走她手中的文折,又顺势拿那份薄薄的文折在她额头拍了一下,便负手走出门去。
遗玉纳闷地摸摸额头,小声嘀咕道:“怎么还生气,我没说错话啊?”
这头她不明所以地又捣起了药汁,那头李泰离了梳流阁,在往书房的半路上,便遇见上午才被气走的杜楚客。
“殿下,先前的事,克己回去仔细想了想,是有几句话想同您说,请您听后再做定夺。”
李泰颔首,一语不发地领着他去了书房。
第424章 李泰之心
魏王府书房外,侍卫和下人都被退去,只余阿生一个守在门口。
书房内,李泰端坐在书桌后,那边躬身而立的是工部尚书,同时身兼魏王府长史一职的杜楚客。
“克己回去之后,左思右想,思及殿下近年作为,是以有几句话,觉得现在若是不说,必将后悔至极。自殿下开府,我便伴您左右,帮您处理府务,打点通由,皇上方提拔我尚书一职,此等青眼,克己心中明了,全赖您圣宠之重,方有余荫。不自谦一句实言,在魏王府下行事已有四年,自以为是您左膀右臂,乃生追随之心。”
杜楚客一番言论,情表于形,发自肺腑,话音略顿,竟是后退两步,一提衣摆,以人臣之躯,正三品之职,屈膝跪下。“噗通”一声,总算争得李泰正眼相看。
“然,却从不知殿下您之志在,每每涉及往后,您总以言避之,克己恐您不耐,便不深究,可现如今,克己冒失,敢问一句,求殿下予以一句明言——您可是有心帝位?”
此言一出,书房内霎时静若禅室,俯首跪在地上的杜楚客最是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头顶罩下,让他想要在此刻抬头辨查李泰神情,却是不能。
不知时过凡几,跪在地上这年过三旬的中年男人,五官板直,唯有那生皱的额头冒起的一层薄汗,能证明他此刻并不好过,但下一刻这室内响起的另一道人声,却与他如同天籁。
“然。”
只一个字,便解了他多年扰疑和烦扰,之前的排外之感顿消。心底清明的杜楚客知道,李泰这一字的回答,已是真真将他视为了自己人,一直有心相持,将李泰看做是明主的他,怎能不喜。
“多谢殿下予以明言,克己心迹已表,定当助殿下成志,此番立誓,今生若违此言,必将遭五雷轰顶之灾,身死异处,无骨可埋。”
除了实际的行动外,没有什么比狠辣的誓言更能在当下表明忠心的,李泰神色不变地看着杜楚客指天起誓,目中锐光一闪,沉声道:
“起来,士膝下有金,只此一次,身为魏王一日,本王不想再见你相跪。”
“是。”听到他鲜少表露的敬意,杜楚客胸前熨贴,站起身后,又对着李泰一揖,道:
“如此,克己先前有许多不当说,不能说之言,此番可讲。其先,便是眼下局势,太子被皇上厌弃,已是不争事实,论及正统,唯有九皇子能比,可他今年方满八岁,暂不论。臣有一密报,是从宫中传来,您可做考量——长孙皇后身染恶疾,应是无治之症。”
“嗯?”李泰瞳孔微缩,低声道:“你是哪里来的消息?”
宫外有皇上的探子,宫里自然也不乏宫外之人的眼线,最常见的便是一些妃嫔媵嬙,能与娘家通传消息。
“您放心,这消息确实可靠。我有一至交好友,想来殿下也该听过,他是工程阎家的二子,阎立德,现任工部侍郎一职,与我乃是同窗同僚。立德有一女名婉,年芳十四,前年花朝节采青,被皇后娘娘看入眼,留在了宫中服侍,因其慧心精巧,深受爱怜,阎夫人年前进宫探望,乃从近身服侍皇后的婉儿口中得知,皇后身体有恙,克己便叫他们留心此事,前日方才得了确信,皇后娘娘,恐是熬不过此劫了。”
李泰这种平心静气的人都能动容的消息,着实惊人。长孙皇后染疾,此事非比寻常。京城大小官员,但凡是个明白人都清楚,这全天下唯一一个能够左右天子心思的,不是直言纳谏的魏铁板,不是情义比兄的长孙无忌,亦不是偏爱有加的杜断房谋,而是一个女人,一个宠冠后宫,却无人敢加以半句闲言的女人——贤后长孙氏。
一旦后宫没了这个让人可歌可敬,又让一些人可叹可恨的女人,可以想象,长安城将会掀起几多波澜。
首先,不提后宫嫔妃纷争,只说她留下的这两个皇室嫡子,可以说,没有长孙皇后在旁相持,李承乾那般性子,绝对是不入李世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