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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流飘走,上百只一齐,整条河便像是凭空生出了一朵朵彩色的莲花一般。很是让人惊艳。
而空中飞起的天灯,则叫人觉得震撼了,今夜月明星稀,灯入高空,却不知它们要飞往哪里去。
“好像是星星,”遗玉仰头看着这片不一样的“星空”,半晌,有些失神道:“以前我们住在村子里,每到了夏天,夜里热的睡不着时,娘亲便会领着我们在院子里纳凉,若是天上星多一些,二哥便会去数它们。只是他算学同我一样不好,一数岔了,大哥便会取笑他,说他不识数。”
李泰静静地听着她的回忆,环着她的大手轻捏了一下她瘦小的肩头,便也抬起头看着天上飞远的天灯。
“宫里有冰库,自我记事起,每年夏前会提前备好冰块,各宫各殿都有份例。母妃去世那年,父皇还是太子,那时宫里住了不少皇子皇孙,我独居在东宫偏殿,偶尔会被忘掉份例,偏我不耐炎,天热时常是泡在井水中,日子长了,不幸染上热疾,太医诊断后,先皇便下令封了我的琼林殿,后来先皇病倒,太子和安王相争,过了半年,我才被想起,解了宫禁。
遗玉是头一次听李泰提起自已的事,还是他儿时的一段经历,茫然地听他说完,却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安慰还是一笑带过,偏就没了主意,干愣了一会儿,方才伸出没有提灯笼的那只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指着那片“星空”,对他道:
“我们也去放一只好不好,这不是祈福许愿的天灯么,等下咱们就写上,希望今年的夏天凉快些,好吗?”
闻言,他那浅色的眸光就像是水中的磷光一样微微闪动了一下,抬手将她指着星空的那只手拉了回来,用力地握了一下方才松开。
“嗯。”
于是两人便去到河岸,在贩灯的小贩那里买了一只中等个头的天灯,又借了笔墨。去到一旁的草地上留福语。
“你来写。”李泰一手按着点燃的天灯免得它失重飞走,一手拿过遗玉手里的兔子灯笼。
她便拎起裙摆,持着毛笔在灯罩上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大字——愿今夏凉爽。
想了想,觉得五个字过于简单,她便晃了晃手中的毛笔,瞄了一眼李泰,绕到天灯另一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上头简单画上了一棵大树,又在树下添了一只望天的长耳兔子。
“成了,可以放了。”她站直身子对他一笑,示意他将天灯放起。
李泰便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按着灯罩的手掌,失了重心的天灯,便在两人之间升起,他们目光追逐着那只属于他们的天灯,直到它也变成了夜空中的一点星辰。
“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我还要去铺子把衣裳换回来。”遗玉道。
“嗯。”
早春的夜风,清晰中带着河水的静谧味道,他拥着她走上河岸,听她轻声说些儿时兄妹间的趣事,却分神地想着那盏天灯上,伴着兔子的那棵树。
第420章 背后之人
赏过花灯的李泰和遗玉,本是打算先乘马车回宫去的,可临了,却在路上被阿生拦下。
阿生的耳语遗玉没听见几句,隐约觉着像是太子他们惹出了什么乱子,但她也没多问,只嘱咐了李泰自己小心,便坐上另一辆马车回了魏王府。
晚上她也没闲着,挑了灯,将卢智留下的信,翻来覆去仔细研读了数遍,这千字的信文,虽没提及有关他被谁算计陷害一事,可却总让她觉得,里头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指喻,还有暗示。
将书信反扣在案头,遗玉起身来回在室内走动着,嘴里低声念叨着一些信上透露出来的字句和信息:
“大哥是帮皇上做事的,到底是谁,他得罪了什么人,非要他的命不可?这信上,明明写的清楚,大哥说,帮皇上做事,有好处,好处便是永远不怕得罪其他大人物,不,或许应该说,就是得罪了,也有皇上这个更大的靠山在,但是他还是出事了……”
“皇上一早便知道我们的出身……我们不认房家,是他默许的,”她握拳在唇边,张嘴用牙齿轻咬了几下指节处,在上头留下几道浅浅的牙印。
卢智特别提醒了她三件事,她不会当做他是无的放矢——第一件,不能招惹理智又聪明的男人。这分明是在告诫她离李泰远着些。
第二件,要她牢记,位份再高的人,头顶上也都压着个皇上。卢智的重点,指的是当今圣上,又似乎单纯地是指“皇上”这两个字。
至于那第三个提醒,便让她心中感慨了,正如他所预料的,她没有做到第一件,她确确实实地“招惹”上了李泰这么一个理智又聪明的男人,然而,她却不大清楚,卢智为何要让她牢记第二件事。
是为了警告她,李泰有心争那个位置?还是为了提醒她,李泰亦会受到皇上的摆布?亦或是别的什么,重点似乎就在这里,到底是什么!?
脑筋揪成了一团,就像是烤在火上一般,胀的发痛,明明是触手可及的真相,却就差那么一点点碰不到,她扭头死死地盯着桌上的信纸,似要看穿卢智到底想要透过这些文字告诉她什么!
倘若你有一日从旁人手上拿到了这封信,不管接下来大哥要告诉你些什么,你都要保证,你会冷静,不要让情绪左右你,记得,多用脑子,不要学那些蠢人。
“用脑子,脑子,”一笔一划黑纸白字像是被兄长在耳边念出,她又渐渐冷静了下来,闭上瞪得有些发红的眼睛。
“魏王府的中秋夜宴,卢智、长孙涣、李泰,”不知为何,她脑中突然便浮现起了一些相关事件和名字:
“房卢两家夺子,房乔、卢中植、卢智……魁星楼凶案,东方明珠,长孙涣,长孙无忌,魁星楼主——不对、不对!”
一个激灵,她方睁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了桌前,将案上的丢张信纸抓起来,抽出了其中一张,眼神飞快地落在其中的一行字上:
“……不可查,不能查,不要查……”她反复地念着这一句话,烛光下的脸庞渐渐浮起了一层苍白,又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却是觉得心底冒出一股子寒气来,身子一软,便就瘫坐在了地毯上。
“每件事都越不过他去,每件事他都一清二楚吗,每件事最终还是由他定夺——大哥,你到底是做了什么?竟是他要你的命……皇上、皇上、皇上……”
……
东方未明,东宫正殿暖阁前,零星站着六七个人,有男有女,神色多是不大好看。早春,凌晨时候,屋外潮气重,男子便罢,可站了一夜的三个姑娘家,却是有些受不住的打起了哆嗦,可却没人敢吭上一声,要条披风什么的。
“真是的,到底怎么样了,也没人出来吱一声,这能怪——”躲在李恪身后的徐映蓝,吸着鼻子,语带些不满地抱怨,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恪扭头警告地瞪了一眼,便将剩下的话吞了下去。
相较于心存抱怨的徐映蓝,另一边的长孙夕和东方明珠则要安静许多,两人同样站在李泰身后挡风,一个目带焦急地望着紧闭的殿门,一个则是低头不语。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饿着肚子站了一夜的女孩子们快要被冻哭时,才听“吱呀”一声,殿门被人雄开,太监躬身打起帘子,一赶明黄的身影迈步而出。
神色阴晴不明的李世民扫了一眼门外的几人,“你们随朕来。”
一行转至了太极宫偏殿,太监将书房门关上后,落座的李世民却不吭气,只是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李恪瞥了一眼身边的李泰,方上前一步,小意问道:“父皇,大哥他可是无妨了?”
本是好心的一问,却像是点了炸药,一声冷哼,在睁眼的同时,李世民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龙案上,怒声问道:
“你们谁来给朕说说,这上元节,你们不好好在宫里待着,为何人会失足掉进曲江里头,差点儿溺死!”
三个姑娘都被他这模样骇住,瑟缩了起来,却没人敢开口答话,只除了说来最冤枉的李泰,却是举步上前回话:
“儿臣不知。”
昨晚他们一行走散后,李泰便同遗玉在一处,回程时却被阿生急匆匆地禀报,说是太子掉进了曲江里头,沿岸正在打捞,待李泰赶过去,人方才被半死不活地救上来。
急忙把人送回宫,惊动了已经睡下的皇上和皇后,面对昏迷不醒又开始发热的李承乾,这一对夫妻又怒又急,便罚了他们守在东宫外头站了一夜。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便伸手指着李恪道:“你说!”
“是,回父皇的话,”被点了名,李恪尽可能详细地把昨晚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话中不乏有些犹豫之处,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讲了:
“昨夜出宫后,先是去了东都会赏灯,后来街上行人拥挤,便被冲散,儿臣同映蓝在街上找见了夕儿,又在一家酒楼寻着了刘侧妃同东方小姐,太子和四弟没了踪影,”说到这里,他语调转低了一些,侧目看了一眼李泰,有些犹豫道:
“听刘侧妃和东方小姐说,当时太子同她们一起到了那家酒楼,恰逢着里头猜谜讨彩头,太子便一路猜到了楼上去,结识了一位陌生的小姐,而后两人便结伴离开了,说是要去雁影桥看灯。”
闻言,李世民的脸色有些发黑,这事情还没讲完,他便猜到了八成,还是一个色字误事,难怪刚才在东宫李承乾醒过来,问他事情经过,他却称作头痛,避而不答。
“儿臣觉得不妥,因我们是偷偷出了宫的,也不知太子是否有带着暗卫随身,就这么跟着一个陌生女子走了,于是我们几个便又乘车匆匆赶去了雁影桥,等到那里的时候,江边已是一团乱,说是有人被从桥上挤到了江里头,而后我们便见着太子带出宫的近身太监周福在那边求救,方知是太子坠了江——父皇,儿臣不敢虚言,有夕儿她们作证,事情便是这个样子了。”
这件事似乎是场意外,可因为那个把太子引走的陌生女子,在他坠江后诡异的没了踪影,便复杂起来了。
“是他说的这样?”李世民问道,见三个姑娘都点头称是,沉默了片刻,看向李泰,问道:“你呢,他们几个在一起,你那会儿去哪里了?”
“赏灯。”
本来李恪听见李世民质问李泰,心底还有些窃喜,可见李世民被李泰两个字便打发过去,转而让东方明珠去作那陌生女子的画像,心里便不平衡起来,奈何知道他这皇帝老子向来偏心,便生生耐住了不忿,在东方明珠去一旁作画时,又询问了一遍李承乾眼下的状况。
李世民这回没拍桌子,但是反应却微妙,他先是轻叹了一口气,接着便沉声道:
“烧了一夜,脑子是没出毛病,可——”
话到一半,他便卡住,左右分别看了一眼龙案对面两个出色的儿子,摆手道:“你们提前回府去吧,这两日别在宫里晃悠了,有事联会再传你们过来。”
“儿臣告退。”
待到东方明珠作完画呈上,最后一个退出去。
李世民叩击了几下桌面,叫进来一名身穿常服的宦官,将手上绘着陌生女子的画像递过去,吩咐道:
“绘成两份,一份送住大理寺,另一份送到魁星楼,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是。”
这宦官揣着画像离开,室内剩下李世民一人时,这中年皇帝方才离了龙案,走到敞开的床边,从二楼殿上,看向东方渐渐升起的日头,轻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