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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寅看着秦堪光洁的皮肤,再摸了摸自己的脸,怆然之意油然而生。
唐寅,宪宗成化六年出生,今年正好三十四岁,已不复当年风流潇洒的俊俏模样,岁月静好,皮肤粗糙,最重要的是,满脸包子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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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这么被人跟下去不是办法,秦堪不喜欢背后被人盯着的感觉。
路过包点摊,秦堪顺了几个馒头,用荷叶包起来,做成叫花鸡的包装样子,朝路边一扔,最后拉上唐寅狂奔而去……
徐鹏举的反应很快,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朝路边一扑,标准的守门员扑球的姿势,在那包荷叶落地之前,险而又险地接住了它,可惜东西接住了,人却因为惯性而一头栽进路边一家卖瓷器的店子……
“彼其娘之!”徐鹏举只来得及骂出这一句,然后认命的闭上了眼。
一阵乒乒乓乓的碎裂声,围在徐鹏举四周的几名大汉悲愤大呼一声“小公爷”,不要命似的冲进了瓷器店。
…………
…………
“贤弟,我发现你不怎么善良……”回到客栈房间的唐寅若有所思。
直到今天才发现秦堪性格的冰山一角,不得不说唐大才子的反应委实迟钝了些。
“人性总有阴暗的一面,唐兄每次看到那些与你同年的考生如今官牌仪仗赫赫,难道没有一种用鞋底抽他们脸的冲动吗?”
“这倒也是,不过我想的是把他们一个个排着队掐死……”唐寅又摇头:“可是,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圣人云‘吾日三省吾身’,我每日都在为这个想法而忏悔……”
“我也会三省吾身的,等下回去就省……”秦堪的回答看不出有多少诚意。
沉默许久,秦堪小心翼翼问道:“‘吾日’……是圣人骂的脏话吗?”
…………
房门被粗鲁的踹开。
满脑袋瓷器碎片的徐鹏举跌跌撞撞闯进门来。
“奸贼!好大的胆子,我不过想吃你们几只鸡,你这奸贼竟如此待我,不怕小爷活劈了你吗?”
唐寅一脸惊惧,秦堪则叹了口气:“居然追到客栈里来了,这么喜欢吃鸡,他到底是吃货还是黄鼠狼……”
徐鹏举大怒:“我乃南京魏国公的孙子,你好大胆!”
徐鹏举的身后,一排武士打扮的汉子同时抽刀出鞘,刀身寒光闪闪,令人心惊胆颤,小小斗室忽然间杀气盈天。
秦堪愕然睁大了眼,艰难道:“什么……孙子?”
“南京魏国公的孙子!”
第三十一章 荒谬理由
秦堪额头冷汗直冒。
今天惹到一个真正的权贵了,魏国公的招牌砸得他头晕目眩,更悲哀的是,惹到他的原因居然为了一只鸡……自己闲着没事干嘛去做什么叫花鸡。
除了手贱,还有什么更合适的词儿形容自己?
徐鹏举很气愤,大约他打从娘胎出来还没丢过这么大的丑,当然,他更痛恨自己,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一见秦堪扔东西出来就下意识的扑接,回想一下刚才大街上的动作……狗叼骨头也没那么灵敏吧?
越想越气愤,一肚子火当然不能朝自己发。
“来人,把这两只狂徒给我狠狠地……”
“慢着!”生死关头,秦堪赶紧叫暂停,脑门上的汗越流越多。
瞧这小纨绔说的混帐话,还两“只”狂徒……
徐鹏举斜眼盯着秦堪,露出两排森森白牙:“怎么?想求饶?”
秦堪腰杆挺得笔直,如果求饶有用,他会毫不犹豫的矮下身子,在这个人治高于法治的年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全都是屁话,保命才是聪明人的第一选择。
可是很明显,求饶只会让眼前这个小纨绔气焰愈发嚣张忘形,愈发看不起自己。
“我没打算求饶。”
徐鹏举怒极,继续发飙:“来人,把这两只……”
“你不想吃鸡了吗?”秦堪冷不丁插了一句,尽管理由是那么的虚弱。
所有人都楞住了,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这……这个理由……
秦堪也有些绝望,这实在是个很没说服力的理由,神经正常的人大概会把它当成一个屁。
就在秦堪以为自己即将横尸街头的时候,谁也没料到事情居然出现了转机。
转机很轻微,秦堪只看到呆楞着的徐鹏举喉头轻轻动了一下,好像……吞口水?
秦堪眼睛亮了,他捕捉到了这一丝生机。
事实证明,吃货的思维和神经与普通人真的很不一样,这一类人追求的东西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他们也许会为了一只鸡而杀人,自然也不介意为了一只鸡饶人一命。
“不谦虚的说,会做叫花鸡的,全天下只有我一人,你若杀了我,这辈子你也别想吃到如此美味的鸡了。”秦堪扔出了一句保命的话。
徐鹏举的气势明显弱了很多,犹在困兽之斗:“小爷……若不杀你,只揍你一顿呢?”
秦堪笑了,那是一种手握筹码的笑:“你就不怕我怀恨在心,给你下毒?”
徐鹏举说不出话了。
秦堪见好就收:“不知小公爷想吃几只?草民这就给您做去。”
沉默……许久……
“两只……”徐鹏举的语气很复杂,气愤,不甘,以及深深的自厌……
秦堪很理解,他在痛恨自己的没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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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徐鹏举的过程就是这么荒谬,结果也很荒谬。
害得小公爷在大街上出了那么大的丑,最后竟被两只叫花鸡收服,徐鹏举的贴身侍卫们很没面子,每次见到那个本该人人得而诛之的秦公子,都不自觉的按住腰侧刀柄,愤愤地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其实秦堪更头痛,因为这位来自南京的小祖宗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竟然不走了,不但不走,还把客栈二楼的所有住客用一种不怎么和善的方式赶走,小公爷鸠占鹊巢,从此在这客栈住了下来。
秦堪的苦日子来了。
每天除了县衙应差,还得早中晚给小公爷做三只鸡,一到饭点,无论秦堪身在何方,都必须赶回来给他做好,不准提早也不准迟到,小公爷说了,他只吃新鲜的。
如果不是自己没拿到路引,不能满世界逃亡的话,真想给他下点砒霜啊……
秦堪如今的日子过得真想仰天长叹,那些大房子,美丫鬟的远大志向还没实现,自己才刚摆脱了贫困线,却莫名其妙养了个食客。
按说有这么一位小公爷在身边,自己多少也能沾几分光采,起码可以狐假虎威一番,可惜食客只是食客,徐鹏举和他目前只停留在吃与被吃的关系上,看徐鹏举的样子,他对目前的现状很满足,而且根本不想把关系更进一步。
有一回秦堪上街买鸡,因为讨价还价,跟小贩吵了起来,后来差点动手,结果徐鹏举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他的那些侍卫则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没一个人义伸援手。
秦堪那一刻便忽然明白了。
这位小公爷虽然好嘴,但也不笨,魏国公的光不是随便能沾的。
权贵不是傻子,他们眼里只看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想要他们付出点什么,很难。
明白了这个道理后的秦堪,当天晚上给小公爷做的叫花鸡,味道不知怎的咸了一些,可小公爷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吃货之所以叫吃货,必然有一定的实力支撑这个称号,于是脾气不怎么好的小公爷勃然大怒,当晚虽没揍他,却差点把客栈拆了。
秦堪现在每晚关上房门后多了一项封建迷信活动,那就是求神拜佛,跪在佛祖面前痛哭流涕,请求菩萨发发慈悲,让这位小公爷早点吃腻他的叫花鸡,然后一脚把他踹开,心满意足地回南京横行乡里去……
不幸的是,菩萨每晚睡得比他早,没听到他的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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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的生活大约过了十来天,徐小公爷终于有些意兴阑珊的把秦堪和唐寅召来了。
“秦堪啊,这些日子你做得不错,叫花鸡也不错,不过吃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了……”徐小公爷坐没坐相,慵懒地剔着牙,人见人憎的模样。
秦堪只觉心中一阵狂喜,终于……守到云开见月明了。
“小公爷尽兴便好。”秦堪急忙躬身。
“嗯,差不多尽兴了,我也该回南京了,爷爷派人催了好几次呢……”徐鹏举顿了顿,怕被人嫌弃游手好闲似的,又补充道:“……我很忙的!”
“是是是,魏国公守备南京,责任重大,小公爷日理万机,草民很是钦佩……”
徐鹏举眉开眼笑,一副国家栋梁的样子,又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道:“好,那我就走了,下回若我还想吃叫花鸡,差人把你叫到南京来。”
“是。”
看着侍卫们给徐鹏举更衣,秦堪打从心底里长舒一口气。
迈出房门,徐鹏举随意地摆了摆手:“不必相送,就此别过,不得不夸你一句,叫花鸡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可谓天下第一美食,走了!”
秦堪眼眶有些湿润,总算把这祸害送走了,喜闻乐见,大快人心……
然而,秦堪好像高兴得太早了。
唐寅站在秦堪身边,不服气似的嘟嚷了一句很多余的话。
这句话把秦堪彻底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叫花鸡算什么,你是没吃过秦贤弟做的肯德鸡……”
徐鹏举迈出房门的动作仿佛凝固了。
机械式地回过头,秦堪几乎都能听到他颈椎骨发出的咔咔声。
“你说的……肯德鸡,此乃何物?好吃吗?”徐鹏举眼里冒出了吃货独有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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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晚上还有一更。。。
第三十二章 身不由己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真理之所以颠扑不破,当然有着它坚实的理论依据。
唐伯虎可怜吗?
当然可怜,莫名卷入舞弊案,削去仕籍,终生不能为官,从此颓废落魄,潦倒一生……
唐伯虎可恨吗?
这个不用多说,秦堪只知道现在自己很想拿刀砍了他,然后把他大卸八块,每块裹上点儿面粉,放进油锅里炸半柱香时辰,取出来滤油之后,蘸上番茄酱……这个时代没有番茄酱,陈醋姜汁也行,咬一口松软酥脆,满口留香……
“这是肯德鸡的做法?”徐鹏举高兴坏了,两眼绿幽幽的,前世动物园笼子里,下午四点钟没喂食的狼就是这种眼神。
秦堪用杀人似的目光狠狠扫了唐寅一眼,躬身道:“这是油炸江南才子的做法,……当然,肯德鸡也可以这么做的。”
唐寅瑟缩在墙角里,委屈地瘪着嘴,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嘴贱了,与小公爷相处这十来天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很美好的经历。
徐鹏举一拍手,大喜道:“好好好,小爷不走了,来人,给秦先生准备材料,做那……肯德鸡。”
秦堪顿觉满嘴苦涩:“魏国公守备南京,责任重大……”
“那是我爷爷的事,我又不是魏国公。”
“草民已将做法告诉您了,您可以随便叫个厨子……”
“若不是你亲手做,谁知道厨子做出怎样的货色,小爷要吃便吃最好的。”
秦堪仰头望房梁,绝望叹气。
今晚……继续求神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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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阴县衙内院。
杜嫣微微提着裙摆,蹑手蹑脚往月亮门一尺一尺地挪移,鬼祟的模样透着几分可爱。
“嫣儿。”一声威严低沉的轻唤,令杜嫣不得不停下脚步,懊恼地吐了吐香舌。
杜宏站在回廊下,皱眉看着她。
“爹——”杜嫣摇着他的手臂撒娇。
“嫣儿,你又想跑出去?外面乱糟糟的,一个女儿家天天往外面跑,成何体统!”
“爹,家里多闷呀,不是看书就是女红,女儿不喜。”杜嫣嘟着嘴道。
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