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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杜威落到了我们膝头。我不想夸大这件事实,因为杜威并没有给任何人的餐桌端上食物。它没有创造出工作。它没有让我们的经济好转。可是,艰难时期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对你精神的影响。艰难时期会令你丧失精力,会占据你的思绪,会让你生活中的一切都受到污染。坏消息跟腐败的面包一样,都是有毒的。至少至少,杜威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
然而它的意义不止如此。杜威的故事引起了斯潘塞人民的共鸣。大家跟它打成一片。我们不也是被扔进了图书馆的还书箱吗?被银行,被外部的经济压力,被美国其他地区—他们吃我们的粮食,却对生产粮食的人漠不关心。
这是一只小巷里的猫,被扔在一个冰窖般的还书箱里让它自生自灭,它惊恐、孤独、一息尚存。它熬过了那个漆黑的夜晚,结果,那个可怕的事件变成了它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不管环境如何,它从不失去信念,从不失去对生命的珍重。它是谦虚的。也许谦虚这个词并不合适—它毕竟是一只猫—但它确实没有丝毫傲气。它很自信。也许这是九死一生的幸存者的自信。是那种曾经走到绝路,失去所有希望,然后又柳暗花明的安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我们发现杜威的那一刻起,它就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它来到我们身边后,又让大家都相信这一点。
就业资料库里的那个男人,我并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他属于哪一种人—骄傲、勤奋、有韧劲儿—而且我知道他在受苦。他像大多数使用就业资料库的斯潘塞人一样,是个工人而不是农庄主。他找工作时穿的衣服像是原先的工作服:牛仔裤和一件低档的薄衬衫,他从来不用电脑。他翻看简历簿,查找我们列出的工作类别,但从不请求帮助。他安静,沉稳,总是不慌不忙,但随着时间一星期一星期地过去,我从他弓起的后背,从他总是刮得干干净净的脸上日益加深的皱纹,看到了他的压力。每天早晨,杜威走近这个男人,他总是把它推到一边。后来有一天,我看见杜威坐在他的腿上,而且,几个星期来第一次,那人脸上现出了笑容。他仍然弯着腰,眼睛里仍然含着忧伤,但是他在微笑。也许杜威能够给予的并不多,但那是一九八八年的冬天,它正是斯潘塞所需要的。
不过,杜威这个名字还缺点儿什么。我们决定,最好的办法是给它想一个姓。童书管理员玛丽·沃克建议用“读书郎”。星期六上午放卡通片时有一个广告,里面有一个名叫O·G·读书郎的卡通猫,它鼓励孩子们“读一本书,看你脑子里的电视”。我相信这个名字就是从那里来的。杜威·读书郎。比较接近了,但还差一点。我提出了“开卷”这个姓。
杜威·读书郎·开卷。这三个词,一个是给那些靠杜威十进位分类法吃饭的图书馆馆员,一个是给孩子们,还有一个是给大家的。
我们做到开卷有益了吗?一个挑战。这个名字让我们大家都进入学习的心境。过不了多久,整个小镇就会变得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了。
杜威·读书郎·开卷。给我们这只庄严、自信、漂亮的猫起了三个词的名字。我相信,如果我们当初思想再活跃一点,就会给它取名叫“杜威·读书郎·开卷爵士”了,但我们只是图书馆员,是衣阿华人。我们不讲究浮华和排场。杜威也是。人们总是叫它的第一个名字,偶尔,就简称它为“阿杜”。
第四章 图书馆一日
猫是有习惯的动物,杜威不久就养成了固定的习惯。每天早晨,我来到图书馆的时候,它都在前门等着我。我把大衣和手包挂起来,它就在一旁吃几口猫粮,然后我们一起在图书馆里巡视,确保一切都安然有序,并且交流我们前一天晚上的经历。其实杜威不会说话,只会嗅嗅鼻子,但我并不介意。以前图书馆的早晨那么寒冷,一片死寂,现在却暖融融的,有了生机。
巡视完毕,杜威就会挨个儿拜访每位员工。如果有谁早上心情不好,它就会格外多陪伴一会儿。吉安·霍里斯·克拉克新近刚结婚,每天乘车四十五分钟从埃斯特维尔赶到图书馆。都以为这会使她疲惫不堪,但吉安是你见过的最心平气和的人。唯一让她烦恼的是两个馆员之间的摩擦。她会把这种紧张情绪保留到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杜威总是在那里安慰她。杜威有一种惊人的敏感,知道谁需要它,它总是贡献出它的时间。但从来不会太久。九点差两分,杜威不管在做什么都会立刻丢下,朝大门冲去。
九点钟,我们开门,总有一位读者等在门外,通常,她会一边走进来一边热情地招呼道,“嗨,杜威,今天早上你好吗?”
欢迎,欢迎,我想象它站在门的左侧这么说道。你干吗不摸摸猫呢?
没有反应。一大早就来的人总是有原因的,这就意味着他们没有时间停下来跟一只小猫聊天儿。
不抚摸?好吧。总会有别人的—不管来自哪里。
很快,它就会找到一个膝头,这个时候,它已经醒了两个小时,这就意味着应该打个小盹儿了。杜威在图书馆里已经很自在了,当着众人睡觉没有任何问题。当然啦,它最喜欢伏在人的膝头打盹儿,如果没有条件,就蜷缩在一个箱子里。装分类卡片的文件夹是一个个小纸盒,大小能容一双童鞋。杜威喜欢把四条腿塞进去,蹲坐着,身体被挤出盒子边缘。如果盒子稍大一些,它就把脑袋和尾巴都埋在盒子底里。你只能看见它后背一大团毛在顶上拱起来。看上去像一块圆圆的松饼。一天早晨,我发现杜威睡在一个装满卡片的盒子旁,一只爪子搭在盒子里。它大概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勉强承认里面确实没地方可待了。
那些日子,衣阿华提供一种里面装税单的信封,我们总是摆出一盒让读者自取。杜威的第一个冬天一半都是蜷缩在那个盒子里度过的。“我需要一张税单,”读者会不安地说,“但我不想打扰杜威。怎么办呢?”
“别担心。它睡着了。”
“可是,不会把它弄醒吗?它躺在信封上面呢。”
“噢,不会的,杜威睡得沉着呢。”
读者轻轻地把杜威扒拉到一旁,然后,格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个信封。其实没有这个必要。他完全可以像魔术师抽掉餐具下面的台布一样,把信封猛地抽走,杜威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信封上粘的猫毛不收费。”
杜威最喜欢待的另一个地方是复印机后面。“别担心,”我对感到困惑的读者们说,“你们不会打搅它的。它睡在那里是因为那里暖和。你们复印的东西越多,机器产生的热量就越多,它也就越高兴。”
可是,杜威不管玩得多么开心,却从不忘记它的固定节目。一到十点半,它就会跳起来,朝员工休息室走去。吉安·霍里斯·克拉克在休息时间会喝酸奶,只要杜威在旁边逗留的时间够长,吉安就会让它舔酸奶的盖子。
如果杜威想偷偷懒,就会在吉安给文件归档的时候,懒洋洋地趴在吉安的左肩膀上—只是左肩膀,从来不是右肩膀。几个月后,杜威不再让我们把它抱在怀里了(大概因为太像婴儿),所以全体馆员都采用了吉安的“肩头”技术。我们管这叫“扛杜威”。杜威也帮助我偷懒,这是件好事,因为我干起活来像个工作狂。多少个日子,我接连伏案好几个小时,埋头于预算数字或进展报告,甚至没有发现杜威已经来到身旁,直到它跳上我的膝头。
“你怎么样啊,宝贝儿?”我笑眯眯地说,“见到你真高兴。”我会抚摸它几下,再重新开始工作。它不满足,爬到我桌上,开始东嗅西嗅。“哦,你是不小心坐在了我正在干活的这张纸上,是吗?纯属巧合。”
我把它抱到地板上。它又跳了回来。“现在不行,杜威,我忙着呢。”我又把它放下,它又跳回来。那我就干脆不理它好了。
它用脑袋顶我的笔。我把它推开。好吧,它想,我把这些笔弄到地上去。它果然这么做了,一次扔一支,注视着每支笔掉落。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吧,杜威,你赢了。”我团起一张纸朝它扔去。它追过去,嗅了嗅,又跑了回来。典型的猫。只会玩,不会捡东西。我走过去捡起纸团,又扔了几次。“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杜威是一只挺臭美的猫。它会花一个小时洗脸,把脸洗得干干净净。最好玩的是,它会团起小拳头,用舌头舔舔,再塞进耳朵里。它就这样清理两只耳朵,最后把它们弄得白亮亮的。这时候,它全身湿漉漉的,看上去就像一只被一大堆假发压住的吉娃娃小狗。真是可怜。馆员们乐不可支,给它拍照,而杜威显得那么由衷地不高兴,几分钟后,照相停止了。
“有点幽默感嘛,杜威。”我逗它,“这是你自己造成的呀。” 它蜷缩在一个书架后面,几个小时不肯出来。
确实,猫是好玩的,但我跟杜威的关系早已更加复杂和亲密得多。它这么聪慧,这么活泼,待人这么友善。我还没有跟它建立很深的感情,但尽管我们的关系才刚刚开始,我已经爱上了它。
而它也爱我。跟它爱其他人不一样,是一种特殊的、更深的爱。那第一个早晨它投向我的目光富有深意。真的富有深意。此刻,当它迈着这样坚定的步伐向我走来时,这是再明显也不过的了。我几乎可以听见它在说,你在哪儿呢?我想你了。
我弯下腰,把它捞起来贴在我的胸口。不知道我是高声说出来了,或仅仅是心理活动,但那并不重要。杜威即使猜不透我的想法,也早已能够读懂我的心情。“我是你的妈妈,是不是?” 杜威把脑袋靠在我的肩头,贴住我的脖子,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第五章 樟脑草和橡皮筋
你可不要误会了,阿杜并不是样样完美。不错,它是一只漂亮、可爱的猫;不错,它特别宽厚随和,信任别人,但它毕竟是一只小猫。它会疯疯癫癫地在员工休息室里乱跑。它会为了闹着玩儿,把你手里的活儿撞到地上。它太没有心计,不知道谁真正需要它,有时候,某位读者愿意独享清静,杜威就会遭到冷遇。在故事课上,它的出现使孩子们闹成了一锅粥,我们的童书管理员玛丽·沃克只好把它关在门外。
不过,这些跟它在樟脑草旁边的行径比起来,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多丽丝·阿姆斯特朗总是给杜威带礼物,小玻璃球啊,玩具老鼠啊什么的。
杜威到来的第一个夏季快要结束的一天,她好心好意地带来一兜新鲜的樟脑草。杜威闻到那气味兴奋极了,我简直以为它要顺着多丽丝的腿爬上去。这只猫生平第一次在求人了。
多丽丝终于把几片叶子弄碎了扔在地上,杜威几乎要疯了。它对着叶子那么使劲儿地嗅啊嗅啊,我以为它要把地板都吸进鼻子里去了。嗅了几嗅之后,它就打起喷嚏来,但并没有放慢势头。接着,它开始啃那些叶子,然后来回交替:啃啃,嗅嗅,啃啃,嗅嗅。它的肌肉开始扭动,一阵紧张的抽搐从骨骼里缓缓释放出来,顺着后背而下。当它终于把那种抽搐从尾巴尖上抖掉后,就扑倒在地,在樟脑草里滚来滚去。滚啊滚啊,最后全身的骨头都酥掉了。它走不动路了,就在地上滑行,下巴像扫雪机的刀片一样蹭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