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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相国-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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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廷敬笑道:“肯定是向王继文报信去了。他去报吧。明日巡抚衙门里闹翻天都不关我的事,我们上华亭寺拜菩萨去!”

一大早,陈廷敬便服装束,准备上华亭寺去。向保垂手站在一旁,低头听命。

陈廷敬刚要上马车,刘景说话了:“钦差大人,我有个想法。”

刘景说了半句,却欲言又止。

陈廷敬问:“什么呀?说呀!”

珍儿望望刘景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猜着他的打算了,道:“我知道,他俩想把玻璃象棋带上。”

陈廷敬笑道:“那有什么不好说的?带上吧。”

马明道:“上了华亭寺,临着滇池,下几回棋,好不自在。”

珍儿下了马,说:“我给你们去取棋!”

珍儿回到房间,打开箱子,顿时傻了。原来玻璃象棋不见了。珍儿吓得箱子都来不及盖上,慌忙跑了出来。她跑到陈廷敬身边,耳语几句。陈廷敬脸色大惊,回身往驿馆里面走。刘景、马明不知发生什么事了,也随了进去。

陈廷敬看着打开的箱子,惊慌道:“御赐之物,丢失可是大罪啊!”

大顺说:“肯定是王继文捣鬼,他想把水搅浑了!”

陈廷敬急急道:“速速查找,务必把玻璃象棋找回来!”

刘景道:“老爷,在下以为,玻璃象棋只可暗访,不可明查。不然,恐怕棋没找到,就先连累您获罪了!”

陈廷敬长叹道:“眼看着云南之事就要水落石出了,却又节外生枝!”

刘景道:“不妨这样,马明随钦差大人去华亭寺,我留下来暗访玻璃象棋。”

刘景见陈廷敬的马车渐渐远了,突然对向保喝令道:“到我房间来!”

向保不知何事,大气不敢出,跟在刘景后面进门去。刘景进屋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只管慢慢喝。向保低着头,战战兢兢。过了好半日,刘景大声喝道:“跪下!”

向保并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先就扑通跪下了,道:“大人,小的不知何罪呀!”

刘景厉声道:“快把玻璃象棋交出来!”

向保吓傻了,半日才说出一句整话来:“什么玻璃象棋?小的听都没听说过!”

刘景冷冷道:“你还装蒜?”

向保哭丧着脸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刘景道:“不要以为你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钦差大人住进驿馆头一日夜里,你就摸进房间翻箱倒柜。我去向云鹤家,你也鬼鬼祟祟跟在后面,随后又去王继文那里密报!你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我不知道?”

向保浑身乱颤,叩头不止,道:“大人说的这些,小的不敢抵赖。但那玻璃象棋,小的的确没有偷呀!”

刘景道:“我早就同你说过,钦差大人房里片纸点墨,都是要紧东西,丢失了只管问你要!这玻璃象棋是御赐之物,不交出来就是死罪!”

向保哀哭起来,道:“大人这会儿就是把我脑袋搬下来,我也交不出玻璃象棋呀!”

刘景骂道:“别猫哭老鼠了!东西是在你这里丢的,只管问你要!”

向保朝刘景作揖不迭,口口声声喊着大人冤枉。刘景道:“别抬举我了,我也不是什么大人。你一个无品无级的驿丞,凭什么同制台大人往来如此密切?快快把你知道的都说了,或可饶你死罪!”

向保道:“大人,制台大人只是嘱咐小的盯着你们,其他事情我都不知道呀!”

刘景道:“你不说也行,单是玻璃象棋失盗一事,就足以治你死罪!我这里先斩了你!”

刘景说着就把刀抽了出来,架在向保脖子上。向保吓得趴在地上直喊冤枉。

刘景道:“冤枉?玻璃象棋好好的在你驿馆里丢了,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别人不敢进钦差大人房间!你要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玻璃象棋失盗一事,我可在钦差大人面前替你周旋。”

向保早吓得汗透了衣服,道:“小的说,小的全都说了。”

刘景放下刀,拿了笔纸,道:“你可要说得句句是实,我这里白纸黑字,翻不了供的!”

王继文在二堂等候陈廷敬,心里急得快着火,却仍从容地摇着扇子。忽有衙役来报:“制台大人,陈廷敬上华亭寺去了。”

王继文吃惊不小,猜着阚家父子肯定就在华亭寺。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王继文明知遇着劫数了,却仍要拼死相搏。他吩咐衙役把杨文启带来。衙役才要出门,王继文道:“算了,还是我去牢里见他吧。”

杨文启坐在牢房里没事似的打扇喝茶,王继文见了就想发火。不料杨文启先站了起来,给王继文施了礼,说:“庸书知道制台大人肯定急坏了。制台大人,不用急,不用怕!”

王继文问道:“你还真稳坐钓鱼台呀?”

杨文启笑道:“银子是哑巴,会说话的就是我跟阚祯兆。他有一张嘴,我有一张嘴,况且借据是他签的字。”

王继文道:“别想得那么轻巧,陈廷敬看样子不好对付!”

杨文启眯眼一笑,道:“制台大人,庸书有一计,既可让阚家父子腹背受敌,又可让陈廷敬乱了阵脚,没法在云南查下去!”

王继文忙问:“什么计策?快说!”

杨文启说:“商家们为什么突然憎恨阚家?”

王继文着急道:“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你快说吧。”

杨文启道:“不光因为阚祯兆替您找商家借银子,更因为那个税赋新法漏了风出去!商家们知道那个税赋新法肯定是要从他们腰包里掏银子的!现在不妨让人去外头放风,说陈廷敬赞许阚家父子的税赋新法,准备上奏朝廷恩准,今后云南商家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王继文点头不止,连声道:“好!好!有了这个法子,我就不会是等死了!”

杨文启道:“制台大人,庸书还有一计。到时候真乱起来,就是把陈廷敬趁乱杀了,也是做得的!云南天高皇帝远,您上了折子去,只说陈廷敬办事不力,激起民变,死于非常,皇上又能怎样?无非是再派钦差下来查查陈廷敬到底是怎么死的,还不是由我们说去?”

王继文点点头,嘱咐这话到此为止,依计行事就是了。

陈廷敬上了太华山,直奔华亭寺。见过了方丈,往殿里烧了几炷香,便顾不得客气,吩咐马明去请阚家父子。没多时,阚家父子来了,都是面带羞愧。

陈廷敬笑道:“我同阚公合该有缘哪!”

阚祯兆摇头道:“阚某不是有意隐瞒身份,实是不想再过问巡抚衙门里的事,得罪钦差大人了。”

阚望达拱手道:“晚生也欺瞒了钦差大人,听凭责罚。”

陈廷敬望了一眼阚望达,回头仍同阚祯兆说话:“你不问事,事得问你啊!”

阚祯兆道:“我自命聪明,却干了两件后悔不及的糊涂事!”

陈廷敬猜着他出面替王继文找商家借银子算是件糊涂事,却不知还有别的什么事。阚祯兆道:“一是替巡抚衙门向商家借银子,一是督造大观楼。王继文最初让我办理协饷,我没有受命。需在短短的时间内筹集十七万两银子、十三万担粮食、一万匹战马,实有难处。我要王继文向朝廷上个折子,能免就免,能缓就缓。可王继文好大喜功,定要按时完成朝廷差事。”

陈廷敬问:“王继文的确按时完成了差事,就是拿库银抵交的,是吗?”

阚祯兆点头道:“正是!后来听说钦差要来查库银,王继文向我讨计,我方知他同杨文启瞒着我做了很多违反朝廷例制的事情。我在衙门里头仅仅只是个案头清供,一个摆设!我想这王继文的衙门不是自己可以待的地方,便拂袖而去。可是过了不久,约莫四个月前,王继文又找上门来,巧舌如簧,让我出面求商家借银子,暂填藩库亏空。”

阚望达插话说:“我爹他耳朵软,毕竟同王继文有多年交情,就答应了。”

陈廷敬问:“为什么王继文非得求您去找商家呢?”

阚祯兆道:“阚某在云南还算有个好名声,阚家也世代为商,颇得同行信赖。”

陈廷敬又问:“您说督造大观楼也是一桩糊涂事,这是为何?”

阚祯兆道:“名义上是我督造,但我只管施工,账都是杨文启管的。杨文启筹募银两十多万两,都算在大观楼建造上面了,实际大观楼耗银不过万两!”

陈廷敬点头不语,听他们父子讲下去。阚望达说:“可我爹拿不出杨文启贪污的证据,没法告他!”

陈廷敬觉得奇怪,问:“这是为何?”

阚祯兆说:“我督造大观楼那些日子,同王继文闹得不愉快,成日只知喝酒。杨文启每有收支,专趁我酒醉时来签字。现在真要查起大观楼的账,责任都在我头上,反倒成了我贪污!”

阚望达说:“我家没有借银子给衙门,盐行仍开得了门。别的商家只道我父子俩同巡抚衙门联手坑他们,因此生恨。向云鹤那日到我家吵闹,巡抚衙门早有人候在里头。衙役们把向云鹤骗进去打了个半死,反赖我打的,又说商家们联名告我,把我抓了起来。”

阚祯兆又道:“我弄得商家们没法做生意,我还同望达琢磨了一个税赋新法,商家们不明白其中细节,自然恨我阚家!”

陈廷敬很有兴趣,道:“您说说这个税赋新法吧。”

阚祯兆说:“钦差大人奏请朝廷废除了云南采铜税收,减轻了百姓负担,自然是好事。但云南铜税是衙门里的主要进项,现在没了。如不再辟新的财源,长此以往,终究要坐吃山空的。”

陈廷敬问:“您有什么好办法?”

阚祯兆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云南多山少地,百姓穷苦,要在黎民百姓头上均摊税赋,非常之难。但云南除铜之外,还产盐,产茶,还有大量马帮、商行。目前朝廷对云南盐、茶管得过松,马帮、商行也多不交税。”

陈廷敬点头道:“哦,对了,只要把盐、茶、马帮、商行管好,合理征税,财源就不愁了。”

阚祯兆说:“我家望达也是个心忧天下的读书人,我们父子俩合计,写了个税赋新法的策论,想请制台大人转呈皇上。”

陈廷敬说:“我来云南之前,皇上并没有收到这个折子。”

阚祯兆使劲儿摇头,说:“王继文根本就没有上呈皇上!他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图在云南做些表面文章,等着升官,拍屁股走人!可是,皇上不知道,商家们先知道了。他们并不知晓详情,只听说阚家父子给朝廷出了个馊主意,要从他们腰包里掏钱。向云鹤带头状告阚家,就为这件事!”

陈廷敬低头寻思半日,说:“我算了账,动用藩库里的银子作协饷,也只是现银部分,另外采办粮草和马匹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阚祯兆道:“我也在算这个账,摸不着头绪。库银除了挪作协饷的七十八万两,还有十二万两对不上号,杨文启赖我贪了,也没说这些银子用作采办粮草和马匹了。”

陈廷敬说:“这十二万两银子并不够采办粮草和马匹之用。王继文还有银子哪里来的呢?”

阚望达道:“我也想不清楚。王继文做巡抚这几年,倒确实没有向百姓摊派一两银子,大家都叫他王青天。他的那些银子是从哪儿来的呢?”

很快就日暮了,回城已晚。陈廷敬也不着急,吩咐就在寺里住下。方丈这才知道陈廷敬原来是钦差,便跟前跟后,念佛不止,还非得求了墨宝不可。

第二日,用过斋饭,陈廷敬携阚家父子登舟回城。船过滇池,水波不惊,白鸥起起落落,忽远忽近。

船渐近码头,岸上却已聚着很多人。阚望达眼尖,认出那些人来,便道:“糟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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