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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流长。
当拜访结束以后,小个子等已心满意足地达到了既定目标。谁都不会想到,他们那些普普通通的问话背后居然深藏着一片杀机;谁都不会怀疑,他们那些随随便便说出的话语居然早已是处心积虑。
这是他们在春风厂时就制订下的一号作战方案。现在,他们如愿以偿。
获取的关于“老油子”的全部情报统统加在一起,一共只有两个字:好色。
是的,“老油子”别无所爱,推一的嗜好便是这两个字。然而,一种嗜好,就是一个挂在脖子上的讨债鬼。于是,在第二天半夜时分,便发生了一幕颇带点刺激味儿的好戏。
在好戏登场之前,有一个插曲不可不提。小个子和他的哥们再一次光临了S厂厂长室。这中间隐伏着小个子“先礼后兵”的菩萨心肠。说实在的,他也不愿将棋局搞得太难堪。“士相卒”齐全的“逼宫将”其实是一种很体面的败局,若是一味厮杀死不认输拼到残局的话,赢方迫不得已只能将你“老帅”的“士相卒”之类的护卫收拾干净,看你孤家寡人的再往哪儿逃!
可惜,“老油子”不在。
他不仅不在,而且还传下话来,说他到上海参加部里的一个紧急会议去了,起码得出差十天半个月,没准儿。
真是见他妈的大头鬼了。小个子愤愤地想道。我们千里迢迢来讨债,你小子却去上海一边凉快去了,好,是个会白相的玩家!那么,也就休怪我们对你出“杀着”了!
小个子心里亮堂得很,“老油子”根本没有去上海。不但没有去上海,而且连本地都没离开。据他们掌握的线索,“老油子”此时此刻正在一处不甚见得到阳光的温柔乡里销魂呢……
夜色温柔。
天上无星也无月。
红楼宾馆的十二楼。
一间豪华客房的门被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三五条人影一下子闯了进去!
正在席梦思床上搂抱在一起的一对男女霎时被惊呆了!
就在这时,屋子里划过了照相机闪光灯短促而炫目的光亮。
“咯嚓喀嚓咯嚓”,一亮一亮又一亮。
床上的男女如大梦初醒,慌忙分开了身子,接着,便听到那男子大吼起来:“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有人在嘿嘿冷笑:“干什么?看好戏!看一场游龙戏凤、鸳鸯野合的好戏!‘老油子’,你果然身手不凡雄心犹健,床上功夫丝毫不让二三十岁的毛头小伙子呵!”
说话人赫然便是小个子。
“老油子”顿时恍然:“原来是你!明白了,我全明白了……为了那笔欠款,你竟然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
小个子叹了一口气:“我也是被逼上梁山,不得已而为之呵——我稍稍对你摸了摸底,对你还真佩服得五体投地。自从你执政以来,S厂就没还过任何单位一分钱的债,尽管债台高垒,债主如潮……所以,对你这样老资格的‘运动员’,我也就只能、只能套一句流行歌曲的词儿了:‘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有人在笑,并且笑出了声。
“老油子”伸手去抓扔在床头的短裤,不料小个子抢先一步将那些内衣内裤乳罩长袜之类的东西一把扫到一边去,随手将一条毯子扔在他和那个女人身上:“对不起,先凑合凑合吧。”
“老油子”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盒外烟,抽出一支,点燃了,狠劲地抽了几口:“今天的事,你说怎么了结吧,官了私了都可以,就是一件事不可以——想要四十万元钱,对不起,没门!”
小个子笑了:“没找到门的话,我们今晚会上这儿来吗?”
“老油子”满不在乎地朝小个子歪了歪大脑袋:“那你准备把我怎么办呢?连人带照片一同送公安局?行呵,我奉陪!有一句话想顺便告诉你,公安局局长是我的小舅子!”
“我他妈的真为你说这话脸红!”小个子恶狠狠地看住了他,“你用共产党的钱吃,用共产党的钱喝,用共产党的钱拉……现在,又用共产党的钱嫖娼!你别告诉我她不是‘鸡’,我早查得一清二楚了!你居然还有脸说公安局局长是你小舅子,我就不相信会没有人来治你!”
“老油子”一下子将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一把抓起柜上的电话:“行,你去告我吧!你现在就打电话去告我,你打电话呀——随你到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去告我,你告到哪儿,哪儿就有我的小舅子!”
小个子朗声大笑起来:“我知道你厉害,七大姑八大姨的,到哪儿都有人……可是,你看我像那么傻的人吗,偏要抓个鸡蛋往石头上碰?”
“老油子”有些发愣了:“那你打算怎样?”
小个子的手向照相机指了指:“这里面的东西还是很有一点爆炸性的——明天一早,当它出现在《告全厂职工书》的旁边时,出现在你的厂长室门上时,甚至出现在S厂的车间里机床旁时,这时候,你会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你的江东父老呢?”
“老油子”呆住了。
小个子显得很有耐心,继续在扩大这幅可怕的图画:“当然了,你的顶头上司也会收到一张照片,我们不会忘记他的……对了,你好像还患有一种普天下男人最容易得的毛病:惧内。是的,千万千万要给你的老婆、妻子、爱人送上一张,以作永远的纪念。你说,我们这样的安排和设想,是不是马马虎虎地算是考虑周到了呢?”
“老油子”的脸上有亮晶晶的东西在爬。
他出汗了。他无法不出汗,尽管他的汗腺并不发达。
小个子忽然不说下去了,径自抓过了床头柜上的那盒外烟,递给同伴们一人一支,最后自己也叼起了一支,有滋有味地抽了起来。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很静,只是静得有些可怖,一种大战之前的可怖。
“老油子”终于开口了:“你说下去,继续说……”
小个子的眼睛开始放光了:“其实事情很简单,你立即通知你的财务科长以最现代化的方式向春风厂汇去四十万元欠款,在我们得到收讫的信息后,立即将照相机内的胶片曝光,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老油子”目光闪烁,一言不发。
小个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在忧虑一些什么,这样吧,我们从此刻起谁都不准离开这间屋子,直到所有的故事画上句号……”
半个小时之后,“老油子”总算拎起了电话,向他的财务科长下达了紧急行动令。
小个子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谢谢你的思想斗争胜利了……”
“老油子”只能报以淡淡的苦笑。
当小个子与马凉通上电话,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并准备撤离的时候,已是次日下午了。
这时,“老油子”直跳起来,迫不及待地一把将照相机抓到手中,只一拨,便打开了后盖。
就在这一瞬间,只见他双手冷不防颤抖了一下,目光呆滞了。
天哪,照相机里空空如也,根本没装胶片!
小个子从他手中掠去了照相机,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我小个子做事还不算那么下三滥吧!”
大笑声中,“老油子”再也支撑不住地缓缓滑下地去……
三四个小时以后,当小个子和他的哥们走出机场的时候,那大步奔过来热烈迎接他们凯旋的,竟是一脸欣喜的马头!
……
很久以后,有一天,马凉问了小个子一个问题:“在你们夜闯红楼宾馆的那档子事中,有几个细节我一直没有想通:你们怎么搞到‘老油子’房间号的?又是怎么将时间表掐算得那般恰到好处的?还有,你们怎么能够一下子便闯进客房?‘老油子’还不至于粗心大意到不锁房门吧?”
小个子看了马凉一眼,有些诡谲地笑了:“戏法人人会变,说穿了就一文不值——我们有一个很‘可靠’的内应,或者按眼下一些电视剧中的说法就是‘卧底’。”
马凉大惑不解:“卧底?现场人物就那么几位,谁是卧底?”
小个子很认真地说:“谁最不可能是卧底人物,谁就一定是卧底的——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盲点’!”
马凉沉吟了一会:“他是……”
“她就是被我们在床上捕获的另外二分之一!”小个子说出这句话时,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马凉吃了一惊:“就是那个女的?”
小个子在点头:“为什么不可以是她呢?”
马凉有点不太理解了:“她怎么会答应你们……”
小个子伸出三根手指,做了个捻钞票的动作:“她陪‘老油子’一个晚上,两百块钱,我给她加了一个零上去,两千块钱哪!她为什么不干?她又怎么会不干!”
马凉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不由得很在意地看了看小个子:“真没想到,连‘鸡’都能被你收买,小个子,你可真有两把刷子呵!”
小个子乍闻此言,急得两只眼睛都一下子瞪出来了:“马头,我是为了你,为了春风厂,才这样干的呵!”
马凉朗声笑了,随即一个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小个子的肩上。
小个子连连晃了两下才站住脚,接着便咧开大嘴也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很投缘的笑。
第四章 风云突变
1
今天注定是春风机械厂最忙碌的日子。
办公大楼成功地租借出去了,马凉决定二十四小时之内挪窝让屋,所有科室人员及办公设施全部撤到厂区已腾出来的简陋办公室去。
这一下,整幢办公大楼可就史无前例地热闹起来了。搬的搬,扛的扛,抬的抬,到处是轰轰隆隆的脚步,到处是咿哩哇啦的叫喊,到处是纷纷扬扬的灰尘。最具发明头脑的当属六楼七楼八楼的兄弟姐妹,他们将办公桌椅报表铁箱用尼龙绳一扎一绑,直接从窗口往地面慢慢放下去,这倒也算是偷懒有术。又有谁能料到,八楼放下去的一张办公桌忽然和七楼放下去的一只铁皮箱发生了猛烈的空中撞车,办公桌面被砸开了一个大窟窿,而铁皮箱却顿时散了架,在空中展现出一道令人目瞪口呆的天女散花的风景。
马凉没在现场。
他被一个紧急电话请到车间里去充当灭火机的角色了。
为了完成黄山订货会的全部加工业务,除了出租大楼,除了小个子追讨回来的四十万元,购买原料的资金尚缺一笔。马凉和厂部领导班子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终于觅得一招:“爱厂集资”。规定厂级干部必须每人认购六千元,科室人员四千元,普通工人两千元。此招一出,立即受到一部分经济条件稍微好一点的职工们的欢迎,甚至有些人还举债认购。这除了职工们的爱厂热忱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爱厂集资”的存期短,仅一年,而年利率却高达百分之二十,远在银行利率之上。但是马凉没有料到,由于是“硬性规定”,就在不少家境困难的职工中间引起了反感,甚至还有人大骂马凉在厂长的位置上吃饱了喝足了,把下面的穷工人个个当成了富可敌国的沈万三,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刚才,小个子车间主任和大胡子车间主任以及其他部门的中层干部纷纷把电话摇到马凉的厂长室,因为今天是“爱厂集资”的截止日,不少没钱认购的职工们统统涌到了办公室和头头们进行说理斗争,小个子们根本无法抵挡,只得一个个来向马凉讨救兵要指示了。
所以,当办公大楼的第一张办公桌撤进厂区的时候,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