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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士又说:“杨队长又去了趟张家,张材说刘仲之是好人,是他亲自派到大邑县去的。”
李辅相自言自语说:“杨队长的话从来就不可靠。”半晌,他对呆望着他的下士说:“你先回去,告诉向处长说我病了,养几天就回来。”下士转身要走,李辅相又要求他把带的钱留下来,说自己连房钱也开不起了,回成都再还他。
李辅相现在失去了上级警署的支持,便自己把自己逼入了一种相当无奈的境地。他也意识到了处境的危险,只好坐在床头摸着那把冰凉的铁尺,怔怔地半天无语。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抗命不遵,破案不破案肯定都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一只浑身黑毛的白花脸小雀儿跳上窗台,冲他尖叫了几声,屁股一翘挤出几点鸟粪,一展翅又飞走了。窗外涌起一阵寒气。
五、虎穴擒犬
此时的李辅相已经没有打算要吃好果子了。他像个老练的猎人嗅到了野兽的气息,脑子里一阵兴奋,内心准备着与即将出现的野兽搏杀,哪怕被撕扯得鲜血淋淋的是他自己。
令他失望的是邱爷一伙没有汽车,更谈不上黑色的小汽车。也许作案的轿车是租借的。有关汽车的线索可以先不用管,先要查找的是逃逸了的刘仲之。只要抓住刘仲之,一审问就什么都会弄清楚。
刘仲之却像从世界上蒸发了一样。但李辅相坚信刘仲之还留在这安仁镇。这儿有庇护他的人,有适于他隐藏的环境与气候,有他伙同作恶的同犯。
李辅相是个滚过几代衙门的老公人,社会交往自然也很庞杂,他清楚大清王朝、北洋军阀、四川军政府和各支执政川军的线人卧底及外围系统,当然认得他的各类人士也多。一连几天没查到刘仲之的信息,别人反倒把他的真面目辨别出来了。
这天傍晚一回旅店,房间里就有个商人模样的人已经坐在床沿上等候他多时了。
商人自称姓王,从长袍口袋里掏出几包红纸包好的大洋放在桌上,报了个数说是两百,有人想和李老板做笔生意。
李辅相看了眼大洋,淡淡地说:“好说好说,我晓得你家老板看我不顺眼,要折财免灾,想我快点离开安仁镇,我猜得不错吧?”
姓王的商人一笑,说:“李老板是个聪明人,你猜得太对了,就是不晓得这宗生意搞不搞得成?”
李辅相也笑,说:“我这里连房钱都开不起了,哪里会放着银子不收的?承谢,承谢。”说着撕开一包银元的包装纸,拈了个袁大头放在嘴边咬咬,吹口气放到耳边听听,口里说:“你可别拿假钱骗我!”直到确认以后,才说:“好钱好钱,我明天就走。”
王姓商人不放心,一本正经地说:“李老板也是社会上混的明白人,这钱可不是轻易吃得下的黑钱。你哥子收了钱不办事,道儿上的规矩也是有的,那时候就是三刀六眼的事了。”
李辅相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老子不管你黑钱红钱,你尽管拿起走就是了。”
王姓商人一阵干笑,说了句“爽快,爽快”,拍了拍屁股就走了。
李辅相只顾看银元,头也没抬“哦”了一声又说:“叫你家老板放心,我明天一早就走,决不食言。”
姓王的前脚一走,李辅相脸色立即一变,变得非常难看,想也没想就把桌上的银元飞快卷进他的小包袱,拎起出门就走,一边走一边念叨:“老爷现在就走,你小子要跟踪总来不及了吧?嘿嘿,兵贵神速嘛。”
出了门他就直奔汽车站。
李辅相在各色旅客堆里挤来挤去,不用回头就发觉有个打扮得土里土气的穿西装的男人一直暗中跟着他。他知道出钱催他罢手的老板不放心,安排了人在监视自己。又想到这人一定没有接到要跟随自己到成都的命令,因为他们猜不到自己马上就会离开小店上成都。
想到这里他心中立刻有了主意。挤上辆即将发车的破客车,车一开,李辅相瞄了窗外一眼,看到那穿西装的男子松了口大气的样子。车子开出十一二里路,李辅相确信车上再也没监视他的人了,就叫司机停车,说有点儿重要的东西忘在旅店了,下车后就让那破车走了。
以后的事就是在公路旁找家小酒店,坐在树阴下饮酒喝茶,消磨到向晚时分才回头朝大邑县安仁镇走去。
走到镇边天就黑了。他在路边歇了会儿脚,从包袱里抽出铁尺捏在手中,看准一家早就盘算好的原来线人的房子,摸索到木板腰门就重手重脚敲了几下,口中叫道:“老三,开门!”
大门里有叽哩咕噜的咒骂声传来,紧接着响起一串拖泥带水的鞋底拖在地面上的声音。门一开,李辅相侧身一闪就钻了进去。老三虽然刚从床上爬起,身手倒十分敏捷,飞起一脚就朝黑影腰胯踢去。李辅相早有准备,手中铁尺贴身一摆,老三那脚正巧踢到铁家伙上,痛得哇哇大叫,一个趔趄几乎倒在地上。
“老三,是我!”
“你是哪个?”
“你的衣食父母李公衙都认不得了?”
“呵,是你?请大爷你做个好事,你走,走远点儿,那卧底的事我老三再也不干了,干不得了,前次差点儿丢了老命,你老人家的钱不好赚,你饶了我吧。”
“你放心,这回不要你卧底,我是来办案的。”
老三有点儿发蒙,摸着痛脚问:“你办你的案,半夜摸到我家来干啥子?”
李辅相也不回答,瞪起双鹞子眼盯着老三,那双眼睛在暗处像两团从地狱里飘出来的鬼火,把老三盯得心底发毛。这时就听到老三自己辩解说:“老子晓得你们军警团要抓邱爷的客人。但是李爷你弄清楚没有哟?我是吴二兴吴舵爷手下的兄弟,那天你们抓人我还帮过你们嘛。”
“对头,那天你不出面我还没想起你。你以为时间久了你不招呼我就认不出你了?做梦!像你这种在警察局挂了号的人,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老实告诉你,我们要抓的人叫刘仲之,是姓邱的客人,你好好告诉我,刘仲之藏在什么地方?我决不为难你,也不会让外人知道。”
“哎哟哟,李爷你饶了我吧,邱爷是邱爷,吴舵爷是吴舵爷,他们是井水和河水,两不相犯呀,邱爷的事我咋个晓得?”
李辅相一笑,说:“天下袍哥是一家,何况吴舵爷与姓邱的还拜过把子呢?你以为老子不晓得?再说区区一个安仁镇,巴掌大一个地方,哪里藏有个大活人你们这些烂龙会不知道么?”说着就从包袱里取出一包大洋,“哗啦啦”往桌上一倒,说:“说出刘仲之藏身之处,这一百大洋就是你的。”
熠熠发光的大洋好逗人爱。老三眼里发出贪婪的光芒。可是他确实不知道刘仲之的下落,只好咽了口口水,苦了脸不说话。
李辅相说:“老子不信一百大洋买不来个地址。你哥子不说,自然有人会说。”说罢就做出要收钱走人的样子。
老三一下子扑过来阻拦说:“爷,你让我打探一两天再说,要得不?”
“这还差不多!”李辅相收手停脚,说,“听着,查到刘仲之以后,不要惊动他,给大爷带个路就行了。你就不要给我说害怕邱爷抽你的筋剥你的皮了,你有办法去应付的。”见老三眉开眼笑的,李辅相又说:“我这两天就在你家里住下,吃你喝你的。军警团对你的情况十分了解,你也不要起什么歪心眼,要是我在你家里出了什么事,你的小命也玩儿完了,你懂不懂?”说完才把银元递给老三,附耳又吩咐他再悄悄去租个车。
老三自然懂得其中利害,见李辅相付钱大方,又是预付,就死心塌地办事去了。
两天之后。黄昏。残阳惨淡,暮色苍茫。老三把李辅相引到镇边一家种满菊花的小庭院前,指了指木门便急急忙忙走了。
李辅相迈开有点儿疲倦的步子进了门。
“来客喽!”庭院里一个浇花的汉子见有人来,稍微有点儿慌乱,朝里屋高叫了一声。
厢房里的邱爷正同兄弟伙在打长牌,听了那声吆喝立即把牌一摔,骂了一声:“狗日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硬是要自己找死哟。”说着就从腰间抽出把斧头。兄弟伙们十分紧张,摩拳擦掌准备动手。一个瘦子指了指手中的麻绳说:“干脆来个吊全羊,免得弄得满屋血腥气,十天半月不散的。”
邱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吩咐道:“兄弟们先等一下,搞清楚再说。要是这个六扇门的爪牙是来追五先生的账的,我吹声口哨大家马上动手做掉他娃娃。”
几个烂龙立即操了武器,轻悄悄摸到木格窗前,伸长脖子饿狼般盯着窗外的大厅。
大厅里微微发福的刘仲之拿本书在看。李辅相走进厅时他才有点儿迷惘地抬了抬头。看了来人手中的铁尺一眼,刘仲之就明白了他的身份。他知道来者不善。
李辅相也一眼看出了空荡荡的大厅里这个神色安闲的读书人不是个简单人物。
木格窗后冷飕飕的风吹来阵阵杀气。
两人对峙良久,刘仲之眉头一皱,颇不耐烦地问了一声:“你咋个还没走哟?”
“你先生都没走,我又啷个敢走嘛。”李辅相应了一声。
两个人就你看我我看你地仔细端详着对方。最后刘仲之忍耐不住,问:“向传义没有派人来喊你回去?”
“喊了,”李辅相点头说,“为人莫作恶,作恶休为人。你犯了法,天理不容,只要落入我的眼里,我就不会放过你。不管是谁来说情,我都不会松手的。”一席话说得心平气和的。刘仲之默然。
李辅相看着他那张斯斯文文略显老相的脸,叹了口气在对面坐下,有点儿惋惜地说:“我听张先生说,你们刘家与张家是世交,自打你爷爷起,张家便把产业托给你们,张材待你本人也不薄,为了一己私利,你就勾结外人,图谋张家钱财,在你是不义,于我却是怎么也想不通呵。”刘仲之眼里露出一片迷茫,似乎一点儿也不懂老公人的话,那表情又分明不像装出来的。
李辅相只顾说下去:“那天晚上你们抢的也不过三十元钱,而为打发我这个瘟神你们就耗费了两百元,不值嘛。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什么三十、两百的?啥叫勾结外人图谋主人?我……我不懂,长官你明说好么?”
“啪!”左厢房窗棂传出声脆响,是有人不小心撞到了窗条上。李辅相头也没回,大声说道:“既然与人保镖,就大起胆子出来嘛。”
邱爷脸一红,领着兄弟伙操起家伙就出来了。
李辅相把随身带的铁尺往桌上一搁,双手往膝上一放,看也没看那伙烂龙,又说:“你们认得我是成都军警团的,今天我不想跟你们动武,动了武只会增加你们的罪恶。我今天要奉劝你们,你们要自己看清形势,那天晚上你们犯下的只是个极普通的案子,涉案金额不过三十元,又没伤着人。这类案子在成都何止成百上千件?只要你们不反抗,乖乖跟我回成都,我可以算你们主动自首,想来处罚不会太重的。”
刘仲之显出一脸老成之色,竟然老僧入定一般毫无表情。
邱爷完全听懂了这老头儿的话,从心里松了口气。那事刘五先生早就说过了结了,刘军长那边都说没得事了,这个死心眼的老头儿又能把他们怎么样?他张口说道:“个龟儿子的,你还查个啥子鸡巴呢,抢人?你哥子不对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