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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劫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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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辅相说来说去,结论只有一个:张家一定还藏有大量钱财让某个佣人知道了,这才引来外盗行劫。
  张材说:“李爷好脑力,分析得太好了!五天前我从邮局领回二十万现大洋,那是重庆有人托我做生意用的,可能在领取的途中露了白,让人知道了,才引来了这场灾难。”
  “这就对了嘛。”
  杨炳荣眼睛一亮,问:“那钱呢?”
  张材眼睛一闭,说:“我当时怕出事,钱没过夜就派人送出去了,那是生意上的钱,放在家里就成死钱了。”
  如此看来,肯定是内外勾结无疑了。
  内盗到底是谁?范嫂?刘管家?还是另有其人?要是这人假装若无其事,不动声色藏在张公馆里,那才难办哩。
  李辅相说:“这是个难解的死结,我还有个想法,咱们换个思路,去查劫匪作案的汽车。”说着就瞄了杨炳荣一眼,再也没开口。
  杨炳荣知道他在怪罪自己,就笑着说:“查车?李爷你有多大能耐?知不知道成都马路上一天跑过多少辆车?要是把过往车辆全查遍,24军一天出动三个团怕也办不到。即使军长同意,那些兵蛋子恐怕车都没坐过,又咋个弄得清那么多型号?”
  李辅相笑道:“当兵的弄不懂,不是还有杨队长你吗?你手下哥子兄弟多,他们未必还整不清?”
  杨炳荣怕他再提自己带头抹车辆印迹的事,连忙赔了笑脸说:“李爷,那事你就莫提了。兄弟我还另有破案的办法,保你顺顺当当交差就是了。”说着就把半信半疑的李辅相和众军警带出张家,直到不见张公馆的屋脊,才附在李辅相的耳朵边说:“明天我带你去找个人,这个人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
  “是个什么人?”
  “异人。”杨炳荣诡谲一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辅相知道这个杨队长不是个寻常人,就点头说:“好,我等着。”
  向传义早在一家大餐馆办了桌酒席等他们,听说杨队长有知情的内线,不由开怀大笑,说:“杨爷好手段,老向果真没看错人。”
  三、指点迷津
  第二天一大早,杨炳荣坐辆大卡车来到军警联合办事处,喊醒大家赶快起床,匆匆吃了点儿早餐后就说上车去找异人。
  大卡车一路不停地开,直到达灌县青城山下。杨炳荣指着山顶说:“上山。”
  一行人爬过天师洞到了上清观。
  观前那不大的地面上立着几株参天古木,浓密的枝条遮蔽了大半天空,陈旧的木护栏中一座铜锈斑斑的大鼎里香烟缭绕,大殿中有几个早来的游客。一条小路通向林阴深处,七弯八拐过了座小桥就是间简陋的小庙。
  老黄槲树下一张木桌上放着一盏清茶,一个道士道冠高束正襟危坐,干瘦清癯的脸上似乎无欲无念,桌上摊着本发黄的经书,嘴角不断翕动,不知念的什么经。
  杨炳荣轻轻一指老道说:“就是他,能知过去未来,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没有能瞒得过他的法眼的,待会儿等他收了道心再去问。”
  李辅相让他弄得哭笑不得,心想你要装神弄鬼就不要把地点选这么远嘛,害得老子跑半天来看场把戏哟,就站得远天远地地叹气,伸长脖子半眯着眼冷冷地盯着道人。
  杨炳荣看见道士身影动了一下,就带着众人上前几步,轻轻问:“道爷醒了?”
  那道士睁眼道了声“无量佛”,说:“哪个在睡觉?我是修身打醮。既然不睡,不存在‘醒’。”说着喝了口茶,又问:“啷个今天才来?老道昨天就在等你们了。”
  大家好生奇怪,有个军警问:“等我们干啥子?你晓得我们是来干啥子的?”
  道士微微一笑,沙着嗓子说:“施主前来,不就是为张家那宗绑票案么?”
  众人一惊,李辅相也觉得诧异,不自觉向前走了几步。
  杨炳荣说:“我是……”
  “施主不用开口。”道士打断他的话说,“案不难破,我也用不着知道你们是谁,老道替你们算一卦就是了。”道士说得轻飘飘的,顺手指了指桌上的竹签筒。
  一个军警横了他一眼,伸手抓起竹筒一阵猛摇,顺手一抛,一根竹签应声落地。
  那军警弯腰捡起递与老道,老道瞄了一眼说:“诸位请看。”
  大家一下围上来,纷纷探头去看竹签上写的字。只见上面写着:“皇叔初遇甘露寺,诸葛身后魏将军。”
  “怎么解释?”大家一齐问。
  老道抿了口茶汁,不疾不徐说道:“各位要查的案子是宗内外勾结绑票案,签上说张家必有内应。”杨炳荣接口骂道:“这个连傻儿也晓得,何消你说?你看签上说内应是哪个?”
  “签上说内应是个女人,姓范。”老道侃侃而谈,见众人目瞪口呆,他进一步解释说,“刘皇叔到甘露寺是去招亲,事主儿当然是吴王的妹妹孙尚香,你说公主是不是个女人?后半句是说诸葛亮死后,将军魏延在五丈原提刀造反。反者,范也。由此看来,案涉一个姓范的女人。”
  神了!
  难道这道人已经知道内幕?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成都军警团这帮家伙平常横行霸道,本身靠的就是装神弄鬼仗势欺人,岂会被个道士糊弄欺骗?杨炳荣把条铁链一甩就要去套道士的脖子,冷笑一声道:“老子听人说你是个高人异士,远巴巴从城里赶来求你,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卖嘴皮子的江湖术士,收拾起你这一套,走,进军警团招供去吧!”
  老道动也不动,轻轻一拂铁链道:“施主休得无礼,你照神签指示去做,老道保你十天破案就是了。”
  杨炳荣拿眼光去瞄李辅相。李辅相心想:这不是个一般的算卦老道,他竟然把事情说得与案情丝丝入扣,显然是有备而来,而这次上山又是杨炳荣安排的,老道说的保不准就是杨炳荣的意思。于是就顺口说:“算了,算了,就当上青城山玩了一天,咱们回去。”
  大家一路闷头不语,不觉卡车已回成都。李辅相让大家自行散去,独自一人去找向传义,汇报了今天的情况,然后说他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向传义听完哈哈一笑,说道:“去抓范嫂,你还犹豫什么?”
  李辅相一惊,问道:“处长你是怎么了?一个算卦道士的话也信得?就凭他算是哪个犯法就抓哪个治罪,那还讲什么王法?”
  向传义笑着说:“李爷你太老实,这一层纸你始终没捅破。你都已经知道了老道不过是杨队长借口传言的工具,那去抓范嫂就肯定是杨队长的情报嘛,还管他是道士说的还是和尚讲的?去办就是了嘛。”
  李辅相说:“我相信凭杨队长的能耐,只要他肯下工夫去打听,找到张公馆附近的舵把子地头蛇一问,不说搞清来龙去脉,搞个大概情况肯定会差不离的。可是我不懂,杨队长为啥不直接说是他得到的情报,而要拐那么大一个弯,把我们诳到高山上才借道士的嘴说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向传义说,“这就是杨队长的高明之处,所以他能在成都混成金刚不坏之身。假如他亲口告诉你,那又会牵出供给他情报的人,而那人又肯定招惹出一大串人,真这么干了,叫老杨今后怎么在江湖上混?现在案情是道士算出来的,你找谁问去?”
  李辅相说:“我还是想不通,杨队长他昨天一天没离开成都,这消息又是怎样传到青城山上去的?青城山好远哟。”
  向传义说:“你这人还是太直,杨队长走不开,未必那些有关联的舵把子手下也冇得个把人走得开?你还能担保那个道士不是听了安排从成都赶到青城山去的?如果是这样,青城山上的道士也不过比你们先到一会儿嘛,这有什么奇怪的!”
  向传义分析得头头是道,李辅相不得不服。尽管心里还有疑问,他还是派个兄弟去了趟张公馆,打听清楚了范嫂家住成都郊区金堂县的确切地址之后,就吩咐大家早点儿休息,明天一早好赶往范嫂家拿人归案。
  第二天,李辅相提着铁尺和军警混合队赶到金堂县石庙村时,远远就听到一声紧似一声的撕心裂肺的哀号,乡人们看见他们背枪夹棍赶来,吓得纷纷四下躲闪藏匿,实在躲不开的就沿田坎泥路乱跑,纷纷高叫“土匪又来了”。难道刚才来了土匪?好容易找到个行动不方便的老头儿,千说万说自己是军警不是土匪,老头儿才把他们带到一间茅草屋旁,指了指倒塌的竹笆门说“到了”,回头就匆匆离开了。
  大门口一个老头儿衣裳被撕成一缕一缕的,身上到处是血迹,他正朝着东北方向破口大骂,两头肥羊硬翘翘倒在血泊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门边放声号哭。
  “糟了,来晚了。”李辅相心里一紧,几步赶进里屋一搜索,哪里还有范嫂的影子?杨炳荣和其他人一再表明自己的身份,老头儿才承认自己是范嫂的爹,姓牛,女儿范牛氏几个时辰前莫明其妙地被土匪绑走了。
  牛老头哭诉说:“我们又不是有钱人,绑我们干啥子嘛。我看这伙土匪是整昏了,附近几家有田有地有钱的人不去抢,单单就抢我们一家穷人,你说这不是乱整么?”
  李辅相说:“你莫哭,我来问你,你女儿从成都回来有人跟她一起么?都买了些啥东西回来?她说了些啥名堂?”
  牛老头说:“她一个妇道人家,男人又死得早,哪个会跟她一起回来哟。她就提了半斤白糖回来,都有点儿化了,还不晓得是好久前买的哩。她一个女人家,说得出啥子名堂?她只说过在家里歇几天再说,如果身体不好,以后就不回成都帮人了。”
  不回成都了?难道她今后的生活来源有保障了?李辅相就想这句话有什么别的意思,她是做了亏心事不敢回主人家还是有别的原因?到处看了一阵后他又问:“土匪走的什么方向?走多久了?”他心想,现在如果与镇上驻军联络,打出刘军长的招牌让他们派人去追,也许还能把人抢回来。
  牛老头指着门外东北方向那片黑森森的山林子说:“棒老二怕走了有小半天了。”
  李辅相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知道范嫂是追不回来了。要搜那片山林,只怕一两个团的兵也拿不下来,何况一下子也调不来这么多兵,恐怕就是刘军长亲自前来也没办法了。
  杨炳荣把李辅相衣角一扯,示意他走到门外,说:“李爷,我看这案就算破了吧。”
  “算破了?怎么个破了法?”
  “李爷,咱们只管向军长交差不是?我看就这么着吧:范嫂反正让土匪绑了,天王老子也抢不回来了,咱们就把她老子捆回去交差,让他承认女儿勾结土匪不就行了吗?范嫂又不在,反正也没人证。”
  李辅相大吃一惊,反问道:“范嫂是不是内盗,她老子又不知晓,他肯承认么?”
  “他不承认你不会使鞭子抽么?”
  “退一万步讲,牛老头让你抽服了,屈打成招了,你又到哪儿去逮绑匪?”
  “嘿,你这个人呀就是不开窍,咱们军警团监狱里关的绑匪扒二哥流氓还少么?”
  “这些人又怎么会承认是抢张公馆那拨人呢?”
  “你不会使鞭子抽么?”杨炳荣还是那句话,“那次作案仅仅涉及三十元钱,抽不了几鞭子他们就会认的。怎么处理是军长的事,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嘛。军长一高兴,你哥子可能还会升官,奖金就不在话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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