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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义府伸手接过,打开折好的册子,将它放在桌上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三百个中榜者的名姓,一路望了下来,不由点了点头,他所安排的人基本上都被录取了。
尤其是那个李正伦,果然高中榜眼,李义府心中更是开怀。
他虽然是同考,但是只有建议录取的权利,却没有最后拟定名次的权利,这个权利是吴辰的,而吴辰倒也没有搪塞,基本上拟定的这份名单,也能让李义府满意。
“做得不错!”他赞许的对吴辰笑了笑。
吴辰却是忧心忡忡,道:“李大人!此事该不会有问题吧!?”
李义府知道吴辰是担心此事东窗事发,满不在意道:“你无须担心,虽说最后的状元,榜眼,探花,是圣上拟定,可是自贞观朝第一次科举,圣上便不曾过问过,都是考官拟定了名词,圣上那里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你又担心什么!”
吴辰却没有李义府这么宽的心,要是李承乾当真有了兴致,非要取考卷查验的话,一旦露出了马脚,到时候可就是掉脑袋的伙计,由不得他不担心。
不过李义府既然都不担心,想来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他又担心自己纠缠下去的话,李义府会恼了,只得躬身告退。
狄仁杰离了贡院之后,便与杜耀辉一起去了李世绩的府上,李世绩见着狄仁杰,笑道:“怀英!此事如何!?”
狄仁杰忙道:“老大人!万无一失,只等东窗事发!”
第七篇 永徽 第七十六章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原本市井之中就广为流传此次科举,有人私下收受贿赂,营私舞弊,如今科举刚刚结束,也不知是从哪个渠道泄露,渐渐的,一些消息便传了出来。
丙榜千贯,乙榜五千贯,甲榜五万贯,中榜名额任意出卖的消息,甚嚣尘上,一时间,整个长安都乱套了。
那些不曾行贿的生员,一听说这个消息,顿时便愤怒了,他们寒窗苦读,为的就是能通过自己的才学金榜题名,光耀门楣,现在居然有人将功名任意出卖,那他们还读那么多圣贤书做什么。
学子们愤怒的情绪越来越重,只差一个时机,便要彻底爆发出来。
终于,等到放榜之日,看着榜单上那一个个名字,原本还只是流言,传闻,一下子就被坐实了。
看榜的学子之中有人欢笑,有人痛哭,但更多的还是愤怒,特别是那些自负才高,却名落孙山之人,更是在贡院门口就破口大骂起来。
狄仁杰和杜耀辉也在人群之中,看着甲榜第二位的位置上,写着李正伦的名字,狄仁杰的不禁一声冷笑,他自己做的文章,如何能不知道优劣如何。
要是当初在杜陵的时候,他拿出那么一篇策论出来的话,说不得杜睿都能将他骂的狗血淋头,可是放在这里,居然能中的甲榜第二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个第二名将在殿试之后,成为这一科的榜眼。
而没有出钱卖榜的杜耀辉自然连丙榜都没有挤进去,他的才学虽然远远比不上狄仁杰,可是在杜陵也小有名气,参加解试的时候,更是名列杜陵第三,纵然是省试云集了天下饱学之士,可是连丙榜都中不了,也太丢人。
最让狄仁杰意外的是,甲榜第一位居然是田迎,这让狄仁杰不禁心头一阵惊异,田迎的才学,他是认可的,可是在没有行贿的情况下,居然能中了第一,确实出人意料。
杜耀辉也看见了,不禁冷笑道:“怀英前些时日,还赞叹那田迎的才学,却不知也是个欺世盗名之徒,这甲榜第一名,说不得也是买来的!”
狄仁杰还是不大相信田迎居然是那样的人,那一日两人交谈的时候,狄仁杰发现田迎的才学不但出众,而且对坊间传言李义府父子的龌龊行为也是甚为不耻。
如此说来,田迎这个第一名,如果不是凭借真才实学考来的,就是田迎那个人隐藏的太深了。
“没有真凭实据,不可妄言!”
杜耀辉尚自愤愤不平,但是见狄仁杰不接话,也只好住了口,接着又道:“怀英!现在该怎么办,要是不好好的惩治那李家父子,我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
狄仁杰思索了一阵道:“他们得意不了太久了,看我推波助澜,让那李家父子原形毕露。”
时值正午,长安的一家酒肆之内,几个考生围坐在一张桌子周围,大白天,几个人就喝的酩酊大醉,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愤怒。
“砰”的一声闷响,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眼睛气得通红,咬牙恨声道:“想我辈寒窗苦读十余载,只为能有朝一日,跻身朝堂,为国效力,誰知道这煌煌大唐,居然如此黑暗,朝廷选才大典,那李家父子居然蒙蔽升上,营私舞弊,收受贿赂,如此猖獗,似这般,我等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他旁边的一个学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仰天长叹道:“盛世!盛世!怎的这盛世景象居然也有此硕鼠,在惠州我也算是小有才名,自以为朝廷开恩科,纵然不能名列三甲,总归能榜上有名,谁想却居然名落孙山,而那些庸碌无能之辈,那些只知道荒。淫享乐的世家子却能个个金榜提名,这口窝囊气如何才能咽得下!”
当先说话的那个学子,已经喝得醉了,突然大笑了起来,可是脸上却满是怅然,大声道:“这世道太黑暗了,黑暗的我都看不到路了,难怪连宋国公那般的大才,在朝堂之中都没有立身之处!而那李家父子却能作威作福,蒙蔽圣聪!先帝英灵不远,定然不饶那些小人!”
这几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满堂的酒客一个个都变了脸色,他们这些话,要是被巡街的禁军听见,少不得也要治一个诽谤朝廷的重罪。
酒肆的老板苦着一张脸,连忙上前劝阻:“各位且不可再说了,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祸事不小,几位还请速速离去,这一桌酒食,在下请了!”
一个年轻学子闻言,一把将老板推到一旁,大声道:“这世道如此黑暗,难道我辈竟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了吗?你休要多言,且取酒来,还是宋国公说得好,功名利禄不过过眼云烟,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喝酒!喝酒!”
这时另一桌的一个学子,突然拍案而起,怒道:“都在这里借酒浇愁,难道就能让那李家父子的丑态败露吗?”
那个大喊着“喝酒”的学子被吓了一跳,看清楚了之后,道:“不然又能如何!学兄!这个世道就是这么黑暗,虽说有宋国公变法,为我等寒门子弟谋得了一条出路,可是如今宋国公被小人排挤,去职还乡,这一切还不是都变了回去,几百年了,士族门阀永远高高在上,我们这些寒门学子永远没有机会,都是我们太天真,以为朝廷真的要公平选才,现在想想怎么可能呢?在那些世家门阀的眼中,我们永远都是寒贱之人!上不得台面!”
那人大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说着拳头猛地砸在了桌子上,一个酒杯被他砸的粉碎,瓷片划破了手掌,有人注意到,他的手掌满是老茧,看得出在家的时候,除了读书,他还要下田劳作,好不容易等到了朝廷开科取士,居然又遇到了这种事,他如何能不气愤。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白色软袍,笑容满面的走进了大唐,在他身后还有一人,年纪也不大,确实满脸的怒气。
“你又是何人?!不这么算了,难道我们还能闯进宫里去,向当今圣上搞御状不成!”
“李家父子势大,我们如何能惹得起,丢了功名事小,丢了性命,家中的父母妻子,谁人奉养!?”
“我们不过是一介书生,又能怎样!?”
酒肆之中的学子们纷纷议论了起来,方才他们虽然悲愤,但是如果说让他们去讨个公道的话,他们却又没有这样的胆量。
进来的人正是狄仁杰和杜耀辉,狄仁杰等众人安静下来之后,才道:“在下和诸位一样都是书生,可是那又怎样,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李家父子胡作非为,破坏朝廷的选才大典,难道诸位就眼睁睁的看着李家父子为朝廷选出一帮酒囊饭袋不成!到时候苦的还不是天下的黎民百姓!你们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不闻不问!?”
“我们就算是过问又能如何,人家是官,我们是民,自古民不与官斗!”
“就是!谁会听我们的!怕是我们就算是闹,人家也只当我们得了失心疯!”
“说到底都是圣上昏庸,居然信任李义府那样的贪官,他自要选一些酒囊饭袋,草包庸才,干我们何事,大不了找个地方隐居,任他天下怎样乱!”
狄仁杰闻言,大声喝道:“难道你们就是这样想的,如此说来,朝廷不用你们倒也情有可原!”
狄仁杰一席话,顿时将在座的所有学子都得罪了,人们纷纷怒目而视,看样子,甚至比被李义府黑了更加气愤,毕竟这个时候的读书人,所期盼的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狄仁杰的话,分明就是全盘否定了他们的信仰。
狄仁杰却根本就不惧那些愤怒的模样,冷笑一声道:“怎么,我说错了吗?我虽然对儒家所学不深,却也知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先贤说的话,你们难道全都忘了吗?对李义府那样的官员来说,我们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书生,但是只要我们敢说,敢为,我相信,圣上一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
众人闻言,顿时也被狄仁杰的话给刺激的热血沸腾,这个时候他们感觉自己肩膀上所承担着的简直就是拯救这个国家的重任。
“对!我们要向全天下揭发李义府父子的丑行!”
“不诛杀李义府,朝廷何来公信可言!”
人们叫嚷着,纷纷看向了狄仁杰,方才那些被酒杯划破了手掌的年轻学子,上前道:“这位学兄言之有理,方才都是我等怯懦了,圣贤教导我辈舍生取义,我们又有什么可惧怕的,这位学兄言语颇有主见,还请学兄明言,我等该如何去做!”
狄仁杰一拱手道:“不瞒诸位,在下狄仁杰,草字怀英,乃是宋国公门下!”
众人闻言,顿时一阵哗然,虽然杜睿这些年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造下了不少杀虐,可是在这些年轻学子的心中,杜睿就是他们的偶像一般,一听狄仁杰居然是杜睿的学生,虽然有人心中猜疑,但是更多人的还是羡慕。
“原来是宋国公门下,失敬!”
狄仁杰连道不敢,接着又道:“明日圣上便要召见此次恩科甲榜前十名的学子,到时候,我们只要~~~~~~~~~~~”
狄仁杰在酒肆之中和那些学子商议了一番,接着便与杜耀辉一道,去了英国公府,刚到府门前,便见李世绩正要上马车。
李世杰也看见了狄仁杰,不禁一笑道:“怀英!”
狄仁杰连忙上前施礼:“学生参见国公。”
李世绩摆摆手道:“老夫正要进宫面见圣上,你找老夫可是有要事!?”
狄仁杰点点头,道:“却是有要事与老大人商议!”
李世绩道:“那就上来吧,我们边走边说。”
狄仁杰和杜耀辉吩咐了一声,让他先回客栈等候,便坐上了马车。
“你的那件事应该办得差不多了吧!?”李世绩笑着问道,“近日来找老夫,可是有什么吩咐!?”
狄仁杰连道不敢,李世绩笑道:“既然杜承明将此事交托给了你,老夫自然也要听你的安排,你且说说,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狄仁杰退却不得,只能说道:“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