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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时-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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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安抿着唇,深深看她一眼,退了出去。
  走到门边时,他听见自己心中近乎不甘的呼啸声,于是又停下来,转身去看她。
  “娘娘,”承安看着她,道:“内侍宫人只识得几个字,教不得我,你呢?”
  “我吗?”锦书也不看他,只盯着自己面前的绣架看,极是专注:“我很忙,也很懒。所以,不想教你。”
  承安静默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那片竹叶被绣完,微深的翠色中似乎掺杂着某种难言的汹涌,看一眼,便能将人拉下去,沉溺其中。
  她伸手挑起线的尾端,微微低头,送到齿边,咬断了它。
  日光依旧稀薄,这个瞬间,却带上了叫人目眩的光泽。
  那唇是红的,带着言语难以形容的鲜妍,那齿却是白的,吩咐能将他心中所想全都映照出来。
  恍惚之间,承安想起那日在井巷见她时,秀娘说的话。
  听人说,她生的比天宫仙子还要美。
  真是一点不错。
  可是那之后,秀娘还说了一句别的。
  圣上对她一见倾心,若非家世所限,还想直接封后呢。
  可是现在,她已经是圣上的皇后了。
  下颌有转瞬的咬紧,随即松开,承安轻声道:“原来如此。”


第42章 宫宴
  贤妃今日请静仪长公主来; 本是想着商讨一番; 将彼此儿女的婚事定下的; 哪里想得到; 话才说了几句,静仪长公主便猝然伸手; 重重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 直打得她头晕目眩。
  ——他日承庭身边; 也出现一个像你这样有主意的,那可如何是好?
  这是什么意思; 明里暗里的,讽刺自己不安分么?
  贤妃心头飞快的略过一丝阴霾,脸上的笑容却恰到好处:“有长公主这个亲姑姑盯着; 也有我这个婆母在边上看着,哪里能叫别人欺负了薇儿去?”
  “也是,”静仪长公主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语气骄矜:“想当年; 王氏刚刚嫁进王府的时候; 可没少对着你和徐氏作威作福,如今她外甥女儿嫁过来,在你手底下; 哪里能讨得了好。”
  贤妃脸上的笑意一僵; 目中微露寒意。
  妻与妾,听起来只是一字之差,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萧家是名门; 王家也是如此,徐家虽然差些,却也是后族。
  可在府中时,她与徐氏都是侧妃,虽是有一个侧字在,但妾终究是妾。
  王氏有意磋磨她们,每日都叫早早去立规矩,奉茶布菜,端茶倒水,当仆从一般的使唤,有嫡妻的名分压着,任谁也挑不出她的错来。
  那些日子,贤妃过得委实屈辱,也被她引为平生之耻。
  还是在王氏死后,徐氏废弃,她成为后宫中最高位份的嫔妃时,心中快意才勉强将那些苦楚掩盖掉。
  这是她的旧伤,已经在时间里结痂,今日却被静仪长公主翻出来,生生撕开,露出内里毫不设防的、新生的肉,狠狠撒了一把盐。
  痛苦吗?
  ——痛苦极了。
  只是姚氏被册封皇后,主理后宫,她在后宫中势力已是大不如前,更不必说圣上看重皇后腹中之子,以及新近崛起的二皇子了……
  桩桩件件的烦心事一一在心头闪现,贤妃终于将那口气忍了下去,面上重新带上和煦而谦恭的笑意。
  ——她还用得着静仪长公主,不能跟她撕破脸。
  可归根结底,芥蒂也已经埋下了。
  长安勋贵皆是沾亲带故,静仪长公主驸马出身的陈家同萧家也有一点远亲,素日也会走动。
  加之在诸皇子之中三皇子优势最大,皇后又同静仪长公主有隙,备不住他日生出龃龉。
  层层考虑下来,无论是陈家,还是静仪长公主,都不会去选择别人。
  这桩婚事,就在波涛暗涌之中,被敲定了。
  三皇子毕竟是皇子,主动去求娶,反倒叫人多想,静仪长公主将贤妃挤兑的不轻,也将这事儿包在自己身上了,说是到了晚间,便去同圣上说,贤妃自是顺水推舟的应了。
  待到她们母女俩走了,她面上笑意才淡下来,伸手将静仪长公主饮过的残茶倾倒在地上,又伸手招呼三皇子。
  “如何,”她抚摸儿子的脸庞:“跟你薇儿表妹玩儿的好吗?”
  陈薇是静仪长公主的幼女,素来是他们夫妇的掌上明珠,骄纵的不得了。
  静仪长公主的脾性摆在那里,陈薇要是个温婉柔顺的,那才奇了呢。
  “我不喜欢她!”果不其然,承庭蹙着眉,不满道:“什么都要抢,我不给,她还拧我了!”说着,就掀起衣袖给她看。
  贤妃被他说得眉头一皱,面色愈发冷了,翻开他衣袖,便见他臂上已然青紫,既心疼又生气,恨声啐道:“什么东西,跟她那个娘一个德行!”
  “好孩子,你暂且忍忍,” 贤妃一边吩咐人拿药酒过来,一边低声劝慰:“为了将来,你也得将她哄好了,等再过几年,你想将她搓圆搓扁都成!”
  “非要这样吗?”三皇子年纪不算大,可毕竟成长在皇宫,人也不傻,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母妃,我讨厌她,也不想娶她。”
  “没事儿,”贤妃笑着安慰他:“等你到了娶妻的年纪,母妃赏你几个乖巧听话的妾室便是,至于陈薇,只娶回来供着就是了。”
  静仪长公主言而有信,同贤妃敲定婚事之后,去几个资格老的太妃宫里坐了坐,便往甘露殿,见圣上去了。
  锦书这两日清闲,便留在甘露殿中制衣。
  给姚轩的衣袍上本是要绘鹤的,只是她腕上无力,当真去绘,还不知要花费多少工夫,加之女儿家手笔绵软,便是画上了,只怕也是没精神。
  圣上丹青倒是极好,锦书也不同他客气,捉他过去,帮着描绘了。
  “你想的倒是好,”圣上一面提笔,一面向她抱怨:“朕若是绘在上面,他敢不敢穿还未定呢。”
  “好像你的画一出去,就能被人认出来一般,”锦书也不怵他,只在侧泼冷水,打趣道:“七郎以为自己是谁——画圣齐元子么?”
  圣上一听她开口,便在一边斜着眼看她,锦书尤且不觉,一席话说完,便见他扔下笔,往绣架边去扑她,连忙一躲。
  “跑什么跑,”圣上揽住她腰身,伸手去挠她痒痒,似笑非笑道:“方才不还说的欢吗?”
  锦书最怕痒,他这样一来,人都有些站不住,伏在他怀里笑得不停,想开口求饶都不成,一双眼睛水波盈盈的望着他,求他停手。
  她怀有身孕,圣上也不会过分欺负人,眼见她笑出眼泪来,方才停手,正待说几句话,便听外边有人回禀:“圣上,静仪长公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圣上眉头微微一蹙,随即松开:“叫她进来。”
  锦书与他嬉闹一通,二人一起倒在暖炕上,衣裙也略微有些乱,听他这样讲,作势起身整理,却被圣上拉住了。
  “怕什么,”他伸手去扶她发髻上的步摇,温声道:“在自己宫里,没这些忌讳。”
  “七郎说的倒是轻松,”锦书拿眼睛斜他,语气微嗔:“就我们两个在里边,别人进来一看,衣裳还乱了,不定怎么想呢。”
  “还能怎么想?”圣上托着下颌看她,有条不紊:“怜怜还怀着孕,朕连这点克制都没有,急着与你亲近?”
  “七郎。”锦书羞于出口,只又叫了他一声。
  “好了,”圣上爱她这般小女儿情态,也不为难,亲自为她整了衣裙,方才上下打量,口中揶揄道:“朕的怜怜端庄娴雅,庄重大气,叫人见了一丝遐想也生不出,只想念一段般若经,高兴了没?”
  锦书伸手推他,他却将她揽住,额头抵在她肩上,大笑出声。
  静仪长公主过来时,便见他们极是亲近的依偎在一起,似是陷于情爱的俗世男女一般缱绻,亲昵极了,只是看着,都叫她眉心不觉一跳。
  莫说是在皇家,便是在寻常百姓家,这样亲热的也不多。
  她与驸马成婚多年,驸马身边也无姬妾通房,可是说到底,即使是在最柔情蜜意的时候,二人也没有这般亲昵的相处过。
  她这位皇兄最是冷清,姚氏竟如此得他宠爱,当真叫人讶然。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静仪长公主也未曾将敌意表露出来,拉着女儿一起问安,将心中莫名涩然压下,寒暄几句之后,便将话题转到了方才与贤妃商定的婚事上。
  对于三皇子而言,锦书是继母,对于陈薇而言,锦书算是便宜舅母,这种事情,她自然是不好说什么的。
  静仪长公主说的时候她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刺绣,静仪长公主停下,等待圣上决断的时候,也是如此。
  圣上倒是没有立即拍板,目光在静仪长公主面上一扫,随即转到陈薇脸上,黑黢黢的,有些隐隐的沉。
  “薇儿,”他轻声问:“告诉舅舅,你想嫁给承庭哥哥吗?”
  陈薇此前得了母亲叮嘱,加之此前同承庭相处过,在他一再的退让之下,自是极为满意:“薇儿愿意!”
  “贤妃呢?”圣上目光微深,笑着去问静仪长公主:“她怎么说?”
  静仪长公主心底一紧:“之前我就有这个念头,前几日见两个孩子玩儿的来,才决定下来,有意无意的试探了贤妃姐姐几句,她也是有意的。”
  “两下里都愿意,那朕怎么好做恶人?明日朕便下旨为他们赐婚,”圣上听得一笑:“只是他们毕竟年纪还小,且等几年再完婚便是。”
  来这里之前,静仪长公主心里准备过几番说辞,没想到一个都没用上,圣上便准允,大喜道:“谢过皇兄!”
  说着,又去看自己女儿:“还不谢过舅舅。”
  在圣上面前,陈薇乖巧极了,笑的很甜:“谢谢舅舅!”
  圣上半靠在软枕上,撑着额向她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锦书而言,这次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即使第二日圣上降旨,引得长安勋贵议论纷纷,也同她无什么干系。
  她需要仔细准备着的,便是初九那日的命妇宫宴。
  这也是她作为皇后,第一次在长安命妇面前露脸,由不得马虎。
  圣上心疼她,见她为此忧心忡忡,不免出言安慰,锦书知他好意,也松一口气,可归根结底,总还是有些忐忑的。
  每年正月初九,宫中便有命妇宫宴,朝中勋贵之妻与正四品诰命的命妇皆需列席,堪称大典。
  借着锦书的缘故,姚家程家都能来这里走一圈儿,这一回,姚家来的自然是张氏,程家来的则是程老夫人与程夫人。
  锦书心知张氏有几分水准,可是若是叫她称病不来,反倒叫人笑话,便将她的坐席安排到舅母与外祖母身边去,两下里有个照应。
  姚望并不傻,夫妻多年,他比锦书更了解张氏,出门之前便耳提面命,捏着耳朵嘱咐,叫她万事仔细,千万别出错,此外更得谨言慎行。
  张氏心中不喜锦书这个继女,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女将来还是得靠着她这个皇后姐姐。
  虽然对于姚望态度不虞,她倒是真没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只牢牢跟在程老夫人身后,规矩的很。
  锦书有孕,也未曾浓妆。
  内殿里早被熏的暖香融融,她穿着正红九凤曳地裙,外罩浅金色短褥与银红色披帛,抛家髻上金质九凤连珠步摇,耳畔是圆润东珠,典雅端娴,凌然贵气。
  不是没有人诟病过她的出身,可是这会儿,任谁见了也得承认,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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