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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份情谊,三苏不再拘束。
宋朝的老师是一个很神圣的职业,不象后世,不收红包,想老师重视自己的孩子,很难很难,收了红包,也未必重视,还要看红包大小。这时代没有,尊师,是放在心中尊重,就象郑朗,刘知州死后,郑朗对刘妻一直视为自己娘娘,刘妻死后,郑朗没有徇私舞弊,可一直对刘知州几个儿子十分亲近。但学术十分zì yóu。
最zì yóu的乃是各大书院,不过其他地方也有类似书院的风气。师生之间对学问的交流乃是互相探讨,不象后世红包拿了,还要高高在上。也许郑朗在宋朝得志了,反正产生一种想法,一样的外忧内患,不过宋朝肯定好得多。不好的地方,仅是科技落后所带来的生产力落后。
苏东坡问出心中的疑问:“何为浮躁?”
浮躁二字解释起来很简单,轻浮急躁,但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孙胄问郑朗何谓三分,郑朗说类似民间所说的分寸。若此,何必郑朗苦修儒学?或者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大多数人看不懂,爱因斯坦于是开了那个有名的玩笑,似乎大家一起懂了。当真懂了?
苏东坡也不相信郑朗会粗暴地给自己的偶像下了一个轻浮急躁的评价,于是疑惑地问。
不但大苏,小苏同样眼中泛起一团疑云。
郑朗不气,他说大小苏不是他的学生。实际是想收他们做学生,未来三派人马,代表是谁,王安石,司马光与苏东坡。只要这三个人不闹太大的矛盾,党争威胁便去减少一半。没有党争。就算有蔡京与赵佶,危害都未必那么严重。
越聪明越好,就怕他们不聪明。不是指了。
徐徐道:“一个国家才开始,例如隋朝六百余万户百姓,唐朝立国之时仅不足两百万户。大量百姓死于战乱,土地不紧张,从乱入治,百姓渴望和平,各个贪心不足的豪强劣绅多死于战乱当中。只要稍稍治理,便会迎来大治。但承平一久,百姓繁衍,土地紧张,各个集团形成强大的力量,他们占据财富,兼并田地作坊,分控国家权利,不好的。鱼肉百姓。贫富分化越来越重,也许国家富裕。综合经济上涨了,可上涨的仅是少数人,富得越富,穷的却连饭也吃不上。少许人缺衣少食,对国家构成不了危害。若多了,秦末,东汉末,唐末的种种事迹就会发生。到这时,才是魏征所说的治之难。一些有责任的大臣会治,当然这个治会有千万种办法,但总的来划分,便是两种,一个是保守的,一个是激进的。”
这个比较容易理解。
三苏与张方平一头。
“自古以来,出了许多英主,但长者很少,若说长者,我朝几代皇帝皆能算是长者,重视内治,自太祖起,又怕庸君误国,主动限制皇权。权利比如一个包子,就那么大,皇权限制了,外戚宗室与宦官权利也限制了,近年来,就连武将可怜的领兵权也让士大夫抢了过去。那么余下的权利在哪儿?士大夫。”
还没有听出与浮躁有何关系,不过四人脸sè皆有些古怪。
“本身没有错的,若论mín zhǔ我朝最mín zhǔ,也确实培养一些士大夫的气节,包括欧阳永叔在内,他也想将国家变好。就是贾昌朝,虽品行恶劣,但也比李林甫之流要好得多。”
这句评价出来,四人脸sè露出钦佩之sè。
贾昌朝对郑朗做过什么,一度曾将郑朗计划放出去,差一点使郑朗不能从契丹逃回来。
放在别人身上,那就成了生死仇敌。
“各个士大夫想治国,各人有各人的理论想法,本身还是没有错。包括太祖许言臣风闻言事,同样没有错,可以互相督促,使大家做为更为谨慎,不利用权利鱼肉百姓。至于朝争,也不能说错,自古以来,朝争是从来没法避免的,能理解。可正是因为这些没错,结合在一起,便会发生一件大事。安道兄,我与交趾作战,你大约听闻了吧。”
“基本都知道。”
“提前我布置了一个陷阱,种种假象看起来很合理,就是这个合理,最后成了交趾失败的根源。现在一样的道理,大臣们风闻言事,是制度允许的,想要治国也是好心,国家发展也带来种种弊端,必须要进行治理改革。可为什么不好?大臣们风闻言事最后的结果,不是风闻,而是肆无忌惮的攻击诬蔑。狄青家中烧了一把纸钱,能说成异光冲天,可想而知,肆无忌惮到了什么地步?说者还认为自己好心,可受者会怎么想?比如我与文宽夫的争执,文宽夫会不会恨我?若是我再加上一些诬蔑的话,文宽夫怎么想?但他想要报复我,却是很难很难,可有办法,比如联合贾昌朝,或者其他人。这还算正常的,属于朝争范围。若是最后用改革言事呢?任何事物皆有正反两面,不做就不会有把柄,一做就会让人找到漏洞。但还不是可怕的,大家一起浮躁,一起诬蔑,打击对手,会形成更大的联合,最终会自发的向保守或者激进两派凝聚。”
“党争?”张方平道。
“不错。若举朝上下浮躁风气越来越重,必然产生更大的党争。不要以为皇上不作为,其实皇上做了许多事,大家没有看到,这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表现,是最上等的为君之道。但能不能指望以后所有的人君会有陛下的天赋?”
“是啊,我也感到了,就没有想出所以然来。”
“安道兄。我也是在山洞里无所事事,整天盘坐冥思,才想出来的结果。子瞻,你想一想,用想当然来篡改典故用于科举问题不大,若用想当然言事。是不是很危险?”
“是啊。”苏东坡凝眉答道。
“危险的还是权利大部分笼在士大夫手中,君权下降,若人君没有办法用平衡之道化争党争,士大夫正式形成两派,产生分裂。士大夫分裂,就等于国家分裂。”郑朗拿出客厅边上的一根扫帚,将它一折,道:“最后国家就如这根扫帚一样。”
这才是郑朗所说的浮躁,浮躁的危害。又道:“你于省试那篇文章我也看过,虽那个想当然用典故我不喜,可里面见解我还是赞成的,风闻可以,言事更可以,但务必以温厚为心,对喜欢的人要看他的短处,对憎恨的人要看他的长处,这样看问题看人才能看得更全面。即便言事用人也不会产生诸多矛盾。为什么近来国家似乎越来越好。大家也越来越多,我却不喜。因为先帝与天圣时温厚之气渐渐在消失,浮躁之气越来越盛。喜人喜人之长,恨人恨人之短。于是大家矛盾越来越多,言事越来越偏激,仇恨越来越大。”
这才是一个完整的浮躁之论。
说完了,看着老苏。
老苏因为进京比较失望,又与王安石发生冲突,xìng格也有偏激的一面,特别是他为了攻击王安石所炮制的《辨jiān论》,就是郑朗说的浮躁代表作之一。
张方平却在深思。
眼下三苏思想境界还是很浅的,想不到更深的层面。张方平却达到这一境界。许久说道:“行知,能否让我将你今天所说的话整理出来,发表于报纸。”
“行啊,”郑朗淡淡地说。
这也不是见不得光的言论,为什么不可以呢。
郑家在准备女儿的亲事,张方平却将郑朗所说的话刊于报纸,引起很大轰动。
有人将它称为郑氏三大名言。
汝快乐否?
权利乃责任也,官职愈高,职责愈大。
喜人识其所短,憎人见其所长。
第一句乃是国家cāo劳的节气。
第二句是对权利的重新认识。
第三句是强行吹刮温厚之风。
赵祯听闻后,立即将郑朗还有三苏,庞籍一起召到皇宫谨见。
二苏乃是郑家新的学生,若没有资质,非是少年所收,这是考中进士后才收的,若没有资质,恐难以入郑朗法眼。庞籍是做得不错,顺便一起召入皇宫谈一些事。
其实如今郑朗就是一个宝。
因为不能说出来的原因,郑朗一时半会难以进入两府,赵祯感到可惜,心中也有些歉疚。不能全怨郑朗,梁怀吉进宫后,赵祯已经问了经过。
那个山洞里十分寒冷,因为仇恨,西夏人对郑朗与女儿很不好。缺衣少被,甚至屡屡想将郑朗杀死。
郑朗与女儿相依为命,山洞又黑又狭长,又是一个正常人,发生一些事,能理解。尽管后果十分严重。
赵祯先是盯着三苏,主要是大小苏,然后说道:“你们三人的文章朕皆读过了。”
苏氏父子三人不敢接话。
“写得不错,苏洵,虽你文章写得略嫌迂阔,不过你并没有在官场里堪磨过,难免也。”
“是。”
“朕看到你文章里多写了一些兵事。”
“陛下,臣多读的乃是上古书籍,chūn秋国语里皆多谈到军事。”
“你不用担心,文武之道才是治国之道,文道重要,武道同样重要,你并没有做错。不过有一处倒也需要一些能文能武的臣子,不知道你可否愿意前往?”
“为陛下效劳,臣万死不辞。”
“庞籍,荆湖南路可有知县腾缺出来?”
“有。安化知县有功,已数年未迁,到了迁职之rì,临冈设县后,知县一直空缺,官员皆不愿意前往,安仁知县因母去世,回去守丧。职位空缺。”还有,庞籍不可能事无巨细,一一过问,知道的仅是这三个。
赵祯脑海里回想一下,临冈乃是武冈军最西南的偏远小县,乃是蛮人集中地带。安化也不行,接近北梅山,这两县看似贫瘠,但需要两个能吏前往。于是说道:“苏洵,朕就让你权知安仁如何?”
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甲进士外放,也不会轻易地得到一个知县职位。不过赵祯也问了老苏一些情况,知道通过正常渠道。老苏靠荫补上代没有官员让他有资格荫补,靠科举估计考一百年差不多才能考中。因此直接授命。
论用人,赵祯远胜过武则天。
敢用人,做得好提拨,做得不好贬下去,因此赵祯朝人才济济,只是这个人才也太多了。
赵祯这才谈正事,当着苏氏三人的面谈的,让他们观摩旁听。协助郑朗培养学生。
“庞卿。今年国家财政收支如何?”
“比去年略好,还是很难。自五月来。黄河水害不及去年,可黄河已经败坏,数流入海,沙沉淀得越来越厉害。”庞籍答道。在郑朗指引下,诸臣对这个河沙理解得十分透彻了:“多处有小型的水灾,且臣不明白的是,朝廷多有节制官员冗多的政策,为何官员越来越冗?陛下,也有误啊。”
赵祯默默不答。
三苏眼睛中皆闪过惊讶,第一次看到大臣当着皇上的面批评皇上。
庞籍又道:“想要朝廷财政健康,臣一人过于吃力,最好让行知留下。”
外表朝堂看起来很美,事实不是,庞籍、韩琦与贾昌朝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最悲催的是富弼,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三边受气,不过想掰倒庞籍,也不大容易。
然而让庞籍做起事来,感到很困难。
赵祯不语,扭过头看着郑朗说道:“郑卿,你打算在京东路赴任多长时间?”
“听从陛下安排,若陛下恩准,臣还想去淮南东路看一看,再去河北路。”
老苏还没有听明白,但庞籍听郑朗这样一说,不敢强留了。微微叹息一声道:“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外面平安监契股疯涨……”
“醇之,不可,”郑朗连忙说道:“当初我构想时为何要对半设股?正是互相监督也,一边一半,就能保持微妙的平衡。一旦打破这个平衡,以后君王不明,便会用它来筹款,或者为权贵强行进一步瓜分,成为少数人敛财的工具,而非是国家与广大受益者。正是因为这种平衡与良xìng循环,它才会值钱。若朝廷有意打破这个平衡,又将契股放出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