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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郁闷,为什么朕没有注意此事?
那可能一一注意呢?
前年是贾昌朝在朝,以贾昌朝的能力,又怎么有眼力看出这其中代表的意义?
赵祯要看存档,郑朗索性喝茶。
说到现在,喉咙有些发干了。
赵祯有些感激地看着郑朗,这时候他忽然感到刘备遇诸葛亮,符坚遇王猛,齐桓公遇管仲,周文王遇姜子牙那种感觉。若不是有其他大臣在场,他都想说一句:“朕得到了卿,也是如鱼得水。”
对另一个太监说道:“备早餐。”
“喏。”
外面雨渐渐住止,不过天色阴霾,晨风呼啸,看着外面的天气,赵祯眼中再次充满忧虑。
论效率,宋朝史上没有一次两府有这么快的救灾效率。前面邸报到达,后面各项救灾条例就下达下去。但有一个时间差,黄河水位乃是历年来顶点,决口又有这么大,这一夜有多少百姓被洪水淹死,赵祯无法想像。
存档拿来。
赵祯翻看,果有此事,但有可能程师孟仅是灵机一动之举,连自己都忽视了其意义,又不想自夸,淡淡说了,所以奏报到了京城,几乎所有人一起疏忽。
若郑朗不提黄河,赵祯再看还会疏忽。但提了,他已隐约感到其意义,将奏折放下,看着郑朗说道:“郑卿,继续往下说。”
“陛下,臣前面说过京师可以治理。便是此策。从河东到京畿两路,以及河北路,有许多地方乃是瘠地,还有许多盐碱地。除了种桑植麻外,若是种植庄稼,则是鸡肋之所,种之收益不高,往往一亩地一年产量不足一石,不种又为可惜。其实程师孟这个办法拓展开来,便是一条治地治河之策。将这些地划分出来。每隔几百顷就着各个山陵土丘设堤,只要就山陵矮丘设堤,不一定计其大小,用工就不会有太多。河水洪大时,设斗门放水,或者直接掘堤放水,泄洪压水势,等到水平之时。没有急流,将决口或与斗门关上,让太阳蒸发水汽。河水肥沃的淤泥便会沉淀下来,盐碱地还能冲涮其盐碱的含量。河水退去,用斗门或者再次决堤,将水势排去。一冬蒸发,围内所有水份全部蒸发,淤泥却全部积留下来,瘠地便会变成良田。一是能治河,二是能出更多的良田。这就是臣的第二条暂时治河之策。”
不会起多大作用,可是会起一部分缓解作用。
但有一个附带的作用,这个附带的作用甚至远远超过治河作用。那便是改良耕地。
王安石就是用此策,使是汴河得到八万顷良田,河北北流黄河、滹沱河、漳河与御河得到四万顷良田,十二万顷良田,一千两百万亩,一年即可增加粮食两千多万石!
因此沈括说了一句很公平的话。深冀沧瀛间,惟大河(黄河北流)、滹沱、漳水所淤,方为美田,淤淀不至于,悉为斥卤,不可种艺。
特别是河北路北路比较最为明显,因为地势低,海水经常倒灌,多是卤地,无法耕种,但一用此法改良,卤碱降低,上面再覆有厚厚的淤泥,立为美田。两相对比十分惊人的。
反对派领袖苏辙也不得不承认,黄河所淤,宿麦之利,比之他田,其收十倍。
产量是三四倍,但同样的面积,需要同样的种子,肥料,以及人工,收成却提高了十倍之数!
其实王安石变法,许多方面真的不错,只可惜宋朝底子太虚,王安石做得太急,主打方向为了国用,替国家敛财,导致许多方面没有做好,以至于失败,不能实现他的愿望,却引发党争,让郑朗时常想起来,十分叹息。
说出来真的很简单。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想到?
赵祯与几位宰相面面相觑。
王尧臣心中幸庆,幸好郑朗从契丹逃回来,就凭借郑朗这些奇思妙想,也足以让他担任大宋的首相之职。契丹人说他是放大版的管仲,不过矣。
赵祯说道:“准。”
又说道:“你再写一份详细的札子上来。”
不能就这样准了,还有许多细节呢。
“喏。”郑朗答道:“这是以后之举,当务之急,还是黄河决堤一案。澶州本来地势比海高,河北向北地势越来越低,洪水东北而行,滔滔不绝,不等水势下去,就连决堤都无法堵塞了。”
赵祯黯然。
现在说如何治,那是不可能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河向沧州或者契丹那边淌,要治理,只能等到秋后,最少还要看它淌三四个月之久。多少良田被洪水淹没?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故臣以为先遣权发遣户部判官事燕度行视澶州决河。”
权发遣乃是一个新词,燕度恶整君子党,王拱辰看着解气,提议让燕度权户部判官,但因为资浅,故命名为权发遣,反正宋朝官员是越来越冗,权利是越来越架叠,官员职称是越来越古怪。导致一个很搞的后果,现在郑朗职权不明,有许多方面他都弄不清是不是自己管辖的范围之内事务,还有笨一点的官员,都弄不清自己这个官职是用来做什么的。
但郑朗一句说完,几乎所有人一起盯着他。
郑朗与君子党不是一路子人,却以君子自居,那怕与夏竦没有交恶之前,相处都是很淡,相反的,所处的几个好友,未必是君子党,但都是忠厚的君子。因为其品行,对燕度这样的人物十分反感。
为什么推荐燕度?
赵祯狐疑地问:“燕度有何能?”
难道与程师孟一样,又是一个自己忽视的人才?
六百十五章 古风(下)
对燕度,郑朗当然不存在任何好感,倒是对他父亲,十分佩服,一个达芬奇的人物,又授过郑朗的画艺。然用人之道,不能因好恶而用人,想要实施农田水利法,必须要有许多懂水利的人才。
懂水利人才的官吏会有很多,可郑朗不可能有金手指,知道所有懂水利的人才,只能等到实施后一一发掘。记得的仅只有数人,第一范仲淹,范仲淹老啦,况且赵祯也不可能再度将范仲淹提拨到庙堂之上。
非是对范仲淹不信任,而是其他人。范仲淹在地方上太平无事,一旦回到朝堂,君子们会不会再次凝聚成党?就是郑朗自己都不敢打保票。
其次是叶清臣,叶清臣倒是可以用上,然现在叶清臣是三司使,暂时不可能会去地方上主持水利事务。
刚才所说的程师孟是一个,燕度也算是一个。但不能这么说,郑朗徐徐说道:“燕度昔为陈留知县,正是大旱,度劝乡豪出粟六万石,活济饥民无数,又行保伍法察盗,臣提出保甲法,便是在燕度保伍防盗法基础上改良出来的。”
“卿用心了”,赵祯表扬了一句。
除格物学外,郑朗这些改革不是凭空想像出来的,都是有前人实施的一些法令,再进行改进,才得出来的新法。事实不是如此,郑朗所站的肩膀远远超过这个时代,可不能说,太妖异,故说保甲法灵感来自燕度,淤田法灵感来自程师孟,束水冲沙法灵感来自张戎,等等。
继续说道:“又,前年三司请榷河北盐,欲改河北盐法通商为专榷,以增国家收益,唯度与张方平言,川峡不榷酒河北不禁盐,此祖宗顺民俗,不易之制也(指梓州路与夔州路本身朝廷管辖不力,民风嗜酒一旦榷酒,会引起动乱。河北临近契丹,走私发达,一旦榷盐,大量契丹盐流入河北,民苦之,朝廷反不得利,让契丹得利)。前者为度为变通后者为法。虽德操欠之然知法度,便是良吏也。水灾浩大,正是需要这样的官员前去视察,朝廷才能得知真实的灾情。”
原因说出来了,赵祯一声叹息,还能说什么呢,道:“准。”
快!
在郑朗带动下,速度全部快起来立下诏书,让燕度前去视察灾区。
太监端上来早餐,一人一碗小米粥一个煮熟的鸡子,两块饼,几碟咸菜。
草草将早餐吃完,郑朗又说道:“次之灾民安置,一为以工赈灾,二为以后安治。以前数年灾害,朝廷以工代赈,兴修了一些水利与道路,虽有收效,然十分零散,故臣有一议。”
这次灾民数量巨大,具体的数字还没上来,然而河水北流之地经过大名府、恩州、冀州、深州、瀛州、永静军数州,不是这几州府百姓全部会被淹没,但是黄河水位正是最高峰,北流经过这数州,仅是指的是新河道,河北多是平原地带,一冲,岂止是这数州百姓,其他邻近各州百姓同样遭到波连。大名府户部在册近十二万户,四十万人,实际人口会达到七八十万人,恩州四万多户,冀州五户多户,深州七万户,瀛州两万余户,永静军两万余户,总户数将会达到三十五万户,没有景裕年间的大旱受灾户数多,那是旱灾,家还在,家里面的农具还在,然这次经过洪水冲泄,什么都没有了,真正的赤贫!包括部分地主。
波及的百姓将会达到两百万之巨,并且是造就两百万赤贫百姓。
还有更恶劣的后果,旱灾过后,田还是田,家还是家,可是决堤之后,形成一条长达一千多里的新河道,河道堤岸宽度最少会有一千多米,有可能近两百万亩良田变成了河道湖泊!
家没有了,地也消失了!
这必须考虑的。
继续说道:“先说以工代赈。”
赵祯额首,安治不急,要看冲出河道所经的地点,有的虽经水淹没,水退后依然能返回家园。当务之急,必须将这些一无所有的灾民组织起来,否则又会形成前几年全国到处起义的现象
“重心治理漳河,再看灾民情况,修浚滹沱河与御河。”
“行知,漳河不在东边决口,就在西边决口,何必劳动民力与财力浚修?”文彦博说道。
宋朝水灾最严重乃是黄河,其他的还有汴河,汴河也经常泛滥成灾,两浙过度的围田湖田造成秋潦越来越严重,还有淮河之害,特别是黄河多次侵淮,这时候黄河水流量很大的,一入到淮河,就象四百斤的巨汉压在六十斤的苗条少女身上,少女会很不快乐,有可能立即被压得窒息,不入淮淮河都时常泛滥成灾,一入淮淮河百分之百的出现大洪灾。还有一个地点,便是漳河,这条河发源于太行山,经磁场州、洺州,入冀州与胡卢河汇合,乃是河北路一条大河。此河危害也不小,十年有五年决口,密度远胜过黄河,只是不及黄河流量,但因为时常决口,沿河一带本来是沃野千里,现在多成了荒地,百姓不敢耕种。官府也曾治理过,收效不大,如文彦博所说的,治好了东边,又在西边出事。治好了西边,东边复出事。
郑朗摇头:“宽夫,之所以出事,乃是漳河与大河一样,是地上河,以前治河乃是堵法,加高堤防堵水,然上游树林遭到严重破坏,多夹杂泥沙而下,加高一尺,泥沙沉淀一尺,久而久之,成为悬河,故决堤次数越来越密集。此次治理,一是从源头抓起,保护植被,对一些人烟稀少的山林进行封山制度,不得砍伐,二是开一条新河。陛下,可有地图?”
赵祯让太监拿来河北路的地图。
郑朗画了一条路线,也就是重开一条长达三百多里的新漳水。画完后说道:“重开新河,使之从地上河变成地下河,所需民夫虽众,正常年份朝廷无法实施,今年却会有上百万的灾民,重修新河劳力足矣。
朝廷虽花费一些钱帛然新漳河兴修得功,数州百姓受益,荒地变成沃田,数年后仅是税务就可以将朝廷投入的钱帛弥补回来何乐而不为?”
文彦博又说道:“行知,虽淤田之策能改良土壤,然泥层太薄,我怕不会产生你所说的收效,反而伤民。”
史上文彦博也曾用这个借口反对过王安石,郑朗以为文彦博是党争,刻意为了反对而反对。看来不是,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大臣不喜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