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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说。
当日因着舒氏的话,他在老妻面前让了步,却是瞧出了舒氏的言不由衷,而他自己心中也早已下定了主意,绝不可能因着妇人短见,就将整个支国公府置于危险之中。
果然不几天,舒氏便来寻他说,夏首辅有意与支国公府结亲,不论是余杭夏氏的门风,夏首辅的为人,抑或是夏惜晴本身的品性相貌,他都十分满意,便顺理成章的应下了。
哪怕就是叶家犯了抄家灭族的罪,他也定会保住阿殊,迎娶入门,可偏偏涉及到了皇储之争。
支国公府能百余年不衰,靠的是忠、是直、是纯,若是一旦违反祖训,与皇家,甚至皇储之争扯上关系,他支国公府又如何不偏不倚,独善自身?
华国公府子孙繁盛、男儿手握重兵,女子入主中宫,盛极一时,换来的又是什么?
血脉几近断绝不说,好不容易保下的一线血脉竟差点被逼得要迎娶牌位为妻!为了逃婚,到现在都不敢回京!
他支国公府为臣,已至极致,再往上一步都有功高震主之嫌,再往前一点,更是万丈深渊,若真的卷入立储之争,最好的结局也就是一路扶持着叶青程登上大宝。
之后呢?
那一份从龙之功,叶青程要怎么赏赐?
是娶支国公府女儿为后,还是裂土封王?
那份荣耀,他支国公府不需要,也要不起!
支国公在想什么,叶青程自也是心中了然,默了默,哑声开口,“人人都道阿殊睚眦必报,其实,青程也算不上大肚能容的”。
你今日因我之故,放弃阿殊,难道就不怕我他日挟私报复?
你支国公府照样无法安享荣华!
支老国公起身朝皇宫方向长揖,“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支国公府为人臣子,甘愿领受”。
他这是在说,自己现在还不够格,等他当真有那个命做了皇帝再来威胁他支国公府不迟!
支老国公扫了一眼噎的面色发白的叶青程,眼中极快的闪过怜爱之意,到底还是孩子,也不想想,就算他真的睚眦必报到要因这份仇报复支国公府,这份仇却是因着阿殊而起,那他又如何会对阿殊的外家下手?
而且,整件事都是他这个老头子做主,华哥儿丝毫不知情,到得那一天,他这个老头子早已作了古。
支国公府是华哥儿当家,单只凭阿殊与华哥儿的感情,他看在阿殊的面上,也绝不会因着阿殊多年前的婚约对支国公府下手!
更何况,只怕到时候,他说不定还会感谢今天他的悔婚弃信——
“你外祖母与母亲身体不好,她们尚不知情——”
所以暂时就不要和她们说了。
叶青程讥讽一笑,“就算青程不说,外祖父又能瞒她们到几时,总不至于外祖父想用顶小轿子悄悄的将堂堂首辅千金抬进府吧?”
支老国公没有在意叶青程的语带尖刺,包容一笑,“到得明天,木已成舟,她们怒气过后,自然就会慢慢接受”。
叶青程默了默,“外祖父将什么都算的清楚明白,青程人微力薄,无法相抗,只想问一句,外祖父真的不怕阿殊和表哥记恨外祖父,从此祖孙生嫌?”
支老国公脸颊微微抽了一下,叶青程缓缓扯出一个笑来,“外祖父也是清楚阿殊的性子的,经此一回,阿殊日后见了外祖父,怕是都只会站的远远的,恭恭敬敬叫上一声外祖父,终生都不会再缠着外祖父下棋了”。
支老国公闭了闭眼,掩去眼中情绪,颓然摆手,“去给你外祖母和母亲请安罢”。
叶青程恭敬行了一礼,慢慢退了出去,他并没有依言去见支老夫人和支氏,反倒快步往府外走去。
两府结亲牵扯甚多,既然拿定主意的是支老国公,他再找支老夫人和支氏已经于事无补,支其华更是鞭长莫及。
为今之计,只有去夏府寻夏首辅,夏首辅极为疼爱夏惜晴,又是嫁女,本来就顾虑重重。
他只要稍稍提一提支其华有个青梅竹马、疼爱有加又自小便定有婚约的表妹,那位疼爱女儿的首辅大人定会心生悔意。
他再稍加言辞,借自己的身世做一番文章,夏首辅一向是个精明圆滑的,就算不悔婚,也定会提出将纳采礼推迟。
一推迟,就会有转机,他再派人去神农山接回支其华,支其华回来了,自然不会再任人宰割自己的亲事。
退一步说,就算夏首辅碍于种种,不愿推迟纳采礼,他还可以去寻夏惜晴,从上次游湖的事来看,那位夏姑娘当是个有主意的,定然不会愿意嫁给一个心中已有她人的夫君。
还有阿殊与那什么黄九的亲事,他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寻找阿殊的下落,又要应付德昭帝和安王,根本抽不出手来。
原本是打算先找回阿殊,再去解决那所谓的亲事,现在看来却是要抓紧了——
叶青程低头凝神想着,脚下却丝毫没有放慢,他要抓紧时间去解决了这件事,虽然阿殊不说,他却是知道的,她很期待嫁入支国公府……
“大哥,支国公夫人来了”。
叶青程抬起头,就见舒氏由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着朝他走来,许是因为两旁的路灯不够明亮,又许是因为这深秋的晚风太过寒冷,她美丽憔悴的脸呈一种阴沉的淡青色。
叶青程抬手拢了拢衣领,避到路边,躬身揖手,静等舒氏靠近。
“见过舅母”。
“不必多礼,”舒氏似是冻的狠了,声音微微带着颤音,“程哥儿怎么这时候来了?”
第337章 尽我之力(二)
“见过舅母”。
“不必多礼,”舒氏似是冻的狠了,声音微微带着颤音,“程哥儿怎么这时候来了?”
“来寻外祖父说些事,这就要走了”。
“见过了你外祖母和母亲没有?今天还听她们念叨你”。
“青程今天有些急事,明天再来给外祖母和母亲请安”。
“再急的事也不在这一会的功夫,正好我也要去荣安堂,我们一起去给母亲请安”。
叶青程默了默,淡淡开口,“青程确乎有急事,明天一早再来给外祖母和母亲请安”。
舒氏嗔道,“你这孩子!这大晚上的能有什么急事,晚膳还没用吧?几天没见就瘦了一大圈,多少日子没好生吃东西睡觉了?正好去荣安堂吃点东西,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叶青程抬眼笑了笑,弧度冰冷,“舅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又或者说,舅母怕我去做什么?”
舒氏发青的脸白了白,支老国公是君子,便也以君子之心度叶青程,就这么放叶青程出府。
她却根本不放心,支其华与夏惜晴虽已合过了八字,但尚未过小定,若是叶青程使出什么下流手段,华哥儿到哪再寻这么合适的亲事去?
一桩亲事要成,太过复杂不易,要毁了一桩亲事,却太过简单。
甚至叶青程根本不需要用什么手段,只需将支其华与叶青殊的婚事始末告诉夏首辅,再稍稍说几句支其华对叶青殊的疼爱,以夏首辅对**的疼爱,只怕宁愿被天下人骂背信弃义,也要悔婚!
舒氏想着,面上的焦急惊慌之色便再也遮掩不住,挥退伺候的人,一把抓住叶青程的手腕,“程哥儿,就当是舅母求求你,你不知道你父亲固执起来是什么样子”。
“我什么话都说尽了,甚至你外祖父都带着你母亲亲自上门劝说了,你父亲却根本不听,阿殊已经另许了别人,华哥儿年纪大了,总不能这般干耗着吧?”
“舅母放心,我已经遣人去了泸州,定会逼得永安侯府退亲,且我听说那位黄九公子身子弱,却是不一定能活到成年的”。
他这是在说,如果永安侯府坚持不退亲,就去杀了那个黄九!
舒氏悚然心惊,“万万不可,程哥儿,你不知道你父亲的脾气,你若果真如此,只怕以你父亲的性子,会逼着阿殊去黄府为黄九公子守望门寡!”
叶青程微微一笑,“舅母多虑了,黄公子身子弱,本就是活不到成年的,父亲又如何会迁怒阿殊,只阿殊许过一次亲,却是要委屈表哥了”。
言下之意,若是华哥儿不肯委屈,就是背信弃义了!
舒氏看着他睁眼说瞎话,却根本反驳不得,说什么?
说那个黄九身子根本不弱,只要你别派人去杀他,他一定能活到迎娶叶青殊的那一天?
只怕她还没开口,他就有一堆话等着她了!
舒氏咬了咬牙,“程哥儿,我也不瞒你,你外祖父已然下定了决心放弃华哥儿和阿殊的婚约,你就算毁了华哥儿和夏府的亲事,华哥儿也是绝不可能再娶阿殊的”。
叶青程忽地一叹,“舅母还记得阿殊生辰那天,舅母将那串无优花璎珞送给阿殊时的情形吗?”
舒氏面色又是一白,下意识松开他的手腕。
叶青程弹了弹衣袖上被她攥出的皱褶,“那时候,舅母可是生怕阿殊不接啊,唔,我记得母亲是不愿意的,后来还是阿殊自己坚持接下了,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舅母就一副恨不得随意找个人,远远将阿殊嫁出去的模样了?”
舒氏面色也冷了下来,“你这是在指责我?”
“不,我只是在提醒舅母不要忘了,舅母今天之所以能理直气壮的站在这里,生怕阿殊赖上表哥,不过是因为表哥的腿痊愈指日可待”。
“就算没有阿殊,也有大把不逊于阿殊的大家闺秀抢着嫁给表哥!那舅母又有没有想过,扁恒是阿殊费尽心思找来的!而扁师姑却是因着阿殊要嫁给表哥,我才不远千里为表哥求医的!”
“舅母又有没有想过,如果表哥的腿无法痊愈,夏首辅会不会同意让爱女下嫁,而舅母今天又会不会这般,不遗余力的将阿殊往那什么永安侯府推?”
舒氏的面色因着他的话越发的青白起来,“你这是挟恩望报了?”
叶青程缓缓摇头,“我只是突然想通了,父亲将阿殊许给黄九公子的流言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所有人都以为是父亲为了迫使支国公府退亲,传出话来好叫支国公府让步,只怕连外祖父、外祖母和母亲都是这样以为的”。
“我却知道,比起支国公府的让步,父亲更怕的应该是我和阿殊从中作梗,坏了亲事,所以一定会将阿殊定的人家瞒到最后一刻,如果不是父亲,那流言又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你这意思是说是我传出去的?”
舒氏的声音蓦地尖锐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死死盯着叶青程。
叶青程淡淡一笑,“自然就是舅母,舅母传出流言,好叫阿殊与那黄九公子的亲事坐实,自己则借这件事将退亲的所有责任都推到父亲身上”。
“既可以免了外祖母与母亲的责问,也避免他日与表哥母子成仇”。
“不,不,这是你外祖父的主意,我,我——”
叶青程冷冷看向她,“舅母不必将所有事都推到外祖父身上,外祖父是不愿阿殊嫁入支国公府,却也绝不会用伤害阿殊名声的法子”。
“舅母需知晓,青程能想明白的事,就算表哥一时被人言所惑,却总有一天能想通”。
“那时候,就算表哥已经娶了夏姑娘进门,生儿育女,甚至因着性子至纯至孝,不忍苛责舅母”。
“他又该如何面对阿殊,如何面对自己的妻子,又如何面对舅母你呢?”
叶青程说到这,嘴角的笑意越发凉薄起来,“我想想,按表哥的性子,应该会把所有的事都闷在心里,自己默默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