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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嫁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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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日返乡,搭乘崔长贵的车,对方犹豫半天,试探着对自己说:“冷家妹子,咱们夏庄民风淳朴,你既然已经回来,就不要再回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了。唉,连你嫂子也是离开我好多年了……不如咱们俩搭伙……”

  内心清明如冷玉,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明白对方想要什么。

  “崔大哥,你是个热心肠的人,村子里这些老老幼幼,平日里少不得你的照顾,等我肚子里的宝宝出生,丈夫也处理完婆婆那边的事情,我们夫妻俩欢迎你来京华市喝宝宝的满月酒……”

  一番话,让崔长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等外面的动静平息,冷嵘走进西屋,脸上因激动泛起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退,愤愤说道:“野耗子,觊觎偷老子的宝贝,大黄少不得要跟他拼命……”

  老爷子这话,让冷玉的心破涕而笑。这几日来,父亲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却从来没有问过关于孩子父亲的事情。

  何必再问,何必再提。亲情的深度,就在于能够毫无保留,毫无介怀地包容彼此的爱与恨,得与失。
  已经回家的宝贝,宝贝的宝贝更是宝贝,就该由自己这当爹的好好保护,岂能再容他人觊觎。
  真正爱她的人不问前事,只求时间能走得再快一点,夏庄能再安宁一点,来抚平这娇美如花、温润似玉的姑娘,心中的伤痛。

  申雨蹲在大黄面前,拍拍它的头,认真地说:“大黄,爱拿耗子的狗,真是条好狗!”

  ……

  除夕这晚,申雨陪着冷玉去村委,他恰巧也从王村长那接到了父母的汇款和简讯,附言大意是,年关工作忙,买不到火车票,暂时不回家了。

  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新年,毫无年味可言。给冷家送了两盘饺子,申雨便和奶奶一起依偎再床上看春晚。由于奶奶听力不好,申雨将电视声音开得极大。

  电视里面赵忠祥和姜昆的插科打诨地主持,并没有调动早熟男孩的积极性,连奶奶也是看得昏昏欲睡。突然感觉有点冷,申雨下床把煤球火炉的下出气孔打开,让煤火烧得再旺一些。

  这样的夜,充分引发了一个男孩子不该有的强烈的第六感,最怕是要发生是非。。

  申雨有些急躁,他多么希望希望今夜就此过去,当日历翻过全新的篇章,能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咚、咚、咚、……” 
  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击碎了这个不团圆夜的静宁。

  申雨下意识地关掉了电视机,夜,彻底安静下来。祖孙二人都清晰地听到门外有人在喊:“她妹子,我家玉儿恐怕要早产,求你给跑一趟啊……”。
  
  是冷嵘。

  申雨反应比较快,他顺手带过奶奶和自己的外套,迅速穿戴。然后一边大声回应冷嵘,一边去里屋,拿出几天前奶奶为了应对冷玉顺产,而提前准备好的卫生用品箱。

  等装备齐全,申雨匆忙打开自家大门。只听呼的一声,一阵强劲的风,卷着大片的雪花,长驱直入,吹得申雨直打哆嗦。这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李环此时也清醒过来,看到门外的冷嵘居然因为一时着急,连棉袄都没有穿,只着秋衣,单拄着一只拐杖立在风雪中,心里又惊又气,搀着的他冻得发僵的手臂说:“你这老家伙不要命了!快走,咱们这就走!”

  天上没有星月的照明,仿佛有人用大片黑压压的幕布将舞台的灯光遮挡了个干净,时间未到,没有人知道,即将上演的剧情,是悲是喜。

  申冷两家仅一墙之隔,没走几步路,三人便进了冷家的小院。

  地上的雪已经铺了一层,冷玉狠狠压抑着的痛苦呢喃,伴随着西屋的灯光,隐隐透出来,撞击在这无尽的黑夜里,令人格外惊心。

  奶奶从申雨手上接过用品箱,对着一老一小两个男人吼道,“快去准备热水”,便掀开往西屋的门帘,推门而入。

  早已记不清,自己是有多少年不再经历这样的状况,朝屋内只看一眼,李环倒抽一口冷气,心里不由得叹息:“腊月三十,年关难过,冷家的姑娘,生的不巧啊。”

 





第3章 香消玉殒
  
  羊水已破,被褥上沾染着点点猩红,李环的头皮有些发麻。

  产前见红,不是什么好征兆,却转眼将脸上的忧色掩去,弯下腰,对冷玉安慰道:“闺女别害怕,当年香姐生你的时候顺利的很。这女人啊,就得过了这道槛,顺了自己的命,才不算白活一场。”

  看到李环进来,冷玉心里的紧张和恐惧减轻了不少。只是剧烈的疼痛,使她狠狠地咬着棉被一角,说不出话,只能艰难地回应给对方一个安抚的微笑。

  不是没有心里准备。那个人,几个月前,曾将国内外最科学的育儿书籍,奉为圣经一般,逐字逐句地读给自己听。所以冷玉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大喊大叫只会消耗自身的体力,使产程延长,倒不如集中精力,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把孩子顺利生下来。

  冷玉从小忍痛能力惊人,有什么委屈只会往肚子里咽。李环是过来人,见这光景,明白丫头已然痛到了极点。她连忙把待产工具箱打开,将里面的消毒毛巾,酒精,医用剪刀……取出来,零零散散地摆了一桌子。

  顺产最重要的四个因素是产力、产道、胎儿,以及产妇自身的精神毅力。以冷玉目前的情况来看,忧思伤心,在加上因旅途颠簸而劳累过度,只怕是心有余,力不足。

  用酒精给自己的双手消毒之后,李环将冷玉身上覆着的棉被掀至其大腿处,第一产程中,扩张还算顺利,胎头顶部隐约可见,看来胎位还算正常,便柔声对冷玉说:“胎儿健康得很,放松一下,不要紧张,就要生出来了……”

  冷玉的力气几乎已经耗尽,听了李环的话,眼神又聚起了希望,她咬紧牙关,想要一鼓作气将胎儿产出。

  然而,片刻之后,胎儿只露出了小面积的额头,便迟迟不再有丝毫的蠕出。

  李环的脸瞬间苍白起来,冷汗直流,恨不得伸出双手,将那孩子拉扯出来,自言自语道:“我小祖宗啊,求求你赶快出来吧,不要再折腾你亲娘了……”

  冷玉提前储备的生育知识告诉她,这种状况不能持续太久,否则胎儿可能会因缺氧而窒息,她放开咬在嘴里的棉被,弱声对李环说:“婶子,我没有力气了。绝不能让孩子出意外,求您给我……侧切吧……”

  在分娩过程中,若遇到孕妇难产,胎儿窘迫,需要及时进行侧切手术,以达到保护胎儿、迅速娩出的目的。但母体也会因此面临伤口感染的危险。

  “这怎么能行!现在条件太简陋,你又这么虚弱,万一血崩……太骇人了,这是要婶子把你往鬼门关里推啊。”李环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不如我狠狠心,拉这女娃娃一把……”

  “不行,胎儿更加脆弱,如果孩子以后有遗症,落下残疾怎么办!婶子,不能再等了,求你了……”

  ……

  冷嵘呆呆地坐在西屋门外的石凳上,身上套着申雨拿给自己的棉袄,死死压靠着门帘一侧,不让冷风灌进去丝毫。

  雪越来越大,落在冷嵘身上,将他装点成一座坚固的丰碑。

  脚下的大黄,不安分地蹭着冷嵘的腿脚,希望自己身上的皮毛,能传递给老主人一丝温暖。

  申雨提着两个热水壶走过来,轻轻为冷嵘拂去肩上的积雪,听到他低声呢喃:“香儿,玉儿生娃了,你在地下要保佑着她哟……”

  申雨鼻子一酸,眼睛红了起来。慢慢移开冷嵘的手臂,掀起门帘一角,轻推门缝,将热水放入屋内,然后仔细把门关严实了,并不敢往里多看一眼。

  坐在冷嵘对面,申雨脸颊贴着门帘,焦灼地探听着屋内的动静,里面并没有像古装电视剧里所演的那样,传出女人矫揉造作的哭喊,似乎是要穿透观众的耳膜。

  但他心里更加害怕,奶奶也会像电视剧里的产婆那样,突然走出来,冷冰冰地询问等在外面的男人:“你们是要保孩子,还是要保大人?”

  申雨并不信佛教,此时却想到了以前自家正厅墙壁上,贴着的那副有些褪色的送子观音图,于是在心里一遍遍地哀求着大慈大悲的菩萨……渴望能有一声婴儿的啼哭,来划破长夜的死寂,让奶奶能欢欣鼓舞地出来报喜:“生了,生了,是个女娃呢……”

  突然,“哇”的一生,似乎是有虚弱的啼哭传出,申雨有些分不清楚,什么是想象,什么是现实。在一个世纪般的漫长等待之后,西屋的房门终于被打开,李环侧出半边身子,只对冷嵘说四个字:“你……进来吧。”

  脸上不见大悲,亦不见大喜。

  冷嵘冰冷的身躯瞬间有了知觉,他扶着门框,缓缓站起,才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麻木,许久才缓过来,由李环搀扶着,走进西屋。

  申雨哪里还计较老一辈人曾经叮嘱过的,小孩子见不得孕妇分娩的旧习俗。趁人不注意,也跟着进了去。

  屋内散发出一股新鲜热血的味道,却透着某种冰冷的恐惧,申雨一时骇地有些窒息。

  两位老人将冷玉的床挡了个严实,里边的情景,申雨不得去看,也不敢去看。他打量着屋内,最终被冷玉床头旁边的案几上,那个小小的竹篮所吸引,那是几天前,冷嵘为这即将出世的孙儿,亲手编制的摇篮。

  此时此刻,摇篮里,安静地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他的小脸看起来有点儿发青,虽然已经被奶奶用热水清洗过身体,微皱的皮肤上还残留着胎脂,淡淡地显露着血液的条纹。

  小小的摇篮里铺满鹅绒填充的棉褥,仿佛为他隔离掉了尘世的喧嚣,使他初来乍到,便可以不问世事地睡眠,呼吸轻浅,不需要对这个世界有丝毫欲望与好奇。

  申雨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褥一角,沾染了血丝的脐带,还有小半截没有彻底剥落,有点像被打了个结的狗尾巴草,委屈地挂在身上,申雨觉得这孩子丑丑的,有点想笑。

  果然如玉姨所说的,这是个女娃娃。即使是个妹妹,他依然可以教她,怎样打到最鲜美的猪草,怎样把自家的哼哼养得肥壮;怎么下河捕到最滑溜的鱼儿,怎么迅速的爬上树摘到最好吃的野果……还要让她学会怎么跟村北那帮野孩子打架,不受任何人的欺负……

  想到这些,申雨打定主意,明天一大早就要抱着这新得的妹妹挨家挨户地去拜大年,讨红包,要让整个夏庄的人都知道有位小小的姑娘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降临了。

  如果小丫头再讨喜一点,大人们发的压岁钱就会再多一点,说不定很快就能凑齐两张去R市的火车票钱,这样,开春以后,赶在自己寒假结束之前,也许能以带着小妹妹去找爸爸妈妈呢。

  申雨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果然,喜欢小丫头的人真多啊,你看,那些乡亲们一个又一个地发着红包,申雨应接不暇,只好蹲在地上一个又一个地捡了起来。

  一张福,两张寿,三张四张到白头……

  可是申雨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慢慢染红,而那些红包,却依然静静地躺在地上,弥漫开来,却总是遥不可及。

  ……

  愣了许久,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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