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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纠-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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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纠没有离开,反而在他旁边坐下来,笑着说:“展大夫不介意纠坐在这里罢?”
  展获有些吃惊,说:“请坐。”
  吴纠笑了笑,说:“纠听展雄说起过展大夫。”
  展获这个时候苦笑了一声,说:“展……展将军他怎么说的小人?”
  吴纠说:“展雄说,他大哥武艺超群,而且为人仗义,展雄的一身功夫都是他大哥悉心教导的。”
  展获听了一愣,随即才笑着说:“齐公子当真会安慰人,这种话,恐怕展将军是不会说的,毕竟在他心中,我这个做大哥的,根本不值一提,他看我不起的。”
  吴纠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展雄他虽然看起来对你不理不睬的,但心中是最崇敬你的。”
  展获低笑了一声,说:“展季许久没见过展雄了,如今看到展雄跟着公子,也便放心下来,好过他天天提着头奔走,做大哥的心里也舒坦一些。”
  吴纠笑眯眯的说:“纠见展大夫,在鲁国并不得势,展大夫何不与展雄一起,来我齐国?若是能得展氏两位高洁辅佐,乃是我齐国最大的幸事。”
  展获低笑了一声,说:“齐公子说笑了。”
  吴纠说:“展大夫,纠不妨直说罢,你感觉没错,纠的确是想拉拢你效力,不过说实在的,鲁国如今已然衰败,展大夫生的一双慧眼与玲珑的心肝,不会看不出来罢?再者就是,纠看得出来,展大夫疼爱幼弟,为何不放弃鲁国,来到齐国,与展雄一起辅佐我君?”
  展获又笑了一声,抬起自己的右手,说:“不瞒齐公子说,你也看到的,展季……乃是一介废人,已然不是展雄心中那个武技超群的大哥了,如今的展季,举一粟尚且费力,更别说为国效力了。”
  吴纠虽然之前已然料到,但是听展获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心中还是一震,说:“展大夫的手……”
  展获摇了摇头,没有再提这个,其实吴纠多少也猜到了,展雄突然背出鲁国,而且还在鲁国掀起无数次起义,他之前打死了鲁国的贵族,展获却放了他走,这笔账,旁人追不到已然成为盗跖的展雄,自然要与他大哥展获算一算。
  展获的手腕上有伤痕,连个酒杯都举不起来,若仔细观察,平时还有些微微颤抖,恐怕是留下的病根,他吃饭喝酒都慢条斯理,可能并不是因为展获为人温吞,而是他的动作根本做不快。
  吴纠看了一眼展获的手,展获则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低声说:“请齐公子保密,这事儿不要对展雄说,展季怕他……怕他钻牛角尖儿,展雄疯起来,可没人能管束的住他,也恐给齐国招来祸端。”
  吴纠点了点头,又说:“就算展大夫已然没有武艺在身,但天下霸术,可不只是武艺才能安邦,对么展大夫?以展大夫的心志抱负,何必在鲁国受委屈?”
  展获又笑了一声,看向吴纠,那双眼睛虽然温柔,但是带着一丝犀利和清透,仿佛在审度一个人的内心。
  吴纠一瞬间几乎不敢和展获对视,就听展获笑着说:“齐公子连自己都不能肯定,不能给自己的国君做保,又用什么来游说展季呢?”
  吴纠被他噎了一下,展获说的没错,对于齐侯来说,吴纠都不信任他,又怎么能游说展获呢?
  展获拱手说:“展季无有得罪之意,也无有冒犯齐公子和齐公之意,只是在展季心中,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吴纠一愣,展获又拱了拱手,吴纠也拱手说:“纠失礼。”
  吴纠说罢了,叹口气便站起来便要走,这个时候展获突然也站起来,神色有些坚定的拱手说:“齐公子,展季有一言,请齐公子记住……会盟凶险,齐公子多保重。”
  吴纠有些奇怪,看了一眼展获,展获则不再说话,只是对着吴纠拱了一下手。
  孔子之所以推崇柳下惠,而不推崇辅佐四代鲁国国君,名声比功绩都大过柳下惠的臧辰,就是因为柳下惠大名鼎鼎的“直道事人”这句话。
  吴纠第一次听说这句话的时候,并非是因为学习历史,而是因为在工作中看的一些管理书籍。
  里面便有柳下惠这句著名的话,吴纠没想到今日能从柳下惠的口中亲口听到这句话,感慨还是良多的。
  展获的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坚持自己做人的原则,到哪里不会被三次罢免?若不坚持自己的做人原则,到哪里都能升官发财,又何必抛弃生养自己的故乡呢?
  柳下惠的官途非常不得势,因为他和上司臧辰的主见并不合拍,所以曾遭到三次罢黜,以至于柳下惠明明是贵族出身,父亲乃是大司空,与臧辰一般官阶,但这么便利的条件下,如今柳下惠已经三十几岁了,仍然是一个小小的士师,旁人若是听了,都不大相信。
  吴纠本有意招揽柳下惠,但是没想到柳下惠一席话,让吴纠也有些深省,自身都不信任齐侯,吴纠常常在给自己留后路,无论是广交贤士,还是经营小饭馆,一边联络自己的人脉,一边积攒自己的财富,都是给自己留有后盾。
  在柳下惠这种圣人的面前,吴纠觉得自己是个肮脏的小人,但在这个世道上,恐怕只有后小人活的称心又如意,而贤胜不是断手便是不得志。
  吴纠有些感叹,坐回自己的席位上,坐了一会儿,就见到一片阴影投下来,抬头一看,是去而复返的鲁公来了。
  鲁公方才因为泼酒,也弄脏了一些自己的衣裳,便回去换了一件衣裳,这才回来。
  此时鲁公面带微笑,一脸亲和的模样,举着酒杯对吴纠说:“齐公子,不介意孤坐在这里罢?”
  吴纠只是一笑,说:“鲁公言重了,鲁公想做什么?还需要问旁人么?”
  鲁公同脸色一变,还是忍着怒气坐下来,随即低声咬着后槽牙说:“吕纠,你以为如今有齐侯给你撑腰,你便无法无天了么?我鲁同想要碾死你,便是碾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不是你当时求着孤,让孤保你的时候了?你答应孤的事情怎么还没……”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突听有人发笑,就见到齐侯悠然的走了过来,笑着说:“鲁公,这是在和二哥说些什么呢?说的如此欢心,让孤也听听罢?”
  鲁公一阵干笑,他威胁的话还没说完,齐侯便走了过来,鲁公本想打岔,结果就听吴纠淡淡的说:“鲁公在说,纠总有君上给纠撑腰。”
  鲁公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他还以为吴纠和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哪知道吴纠竟然毫不惧怕,一脚就要将船踹翻,吓得鲁公面色都苍白了,说:“这……这……”
  齐侯一听,眯着眼睛,食指和中指捏着酒杯,轻轻的晃着,里面淡琥珀色的酒水发出“哗啦哗啦”清脆悦耳的声音。
  齐侯笑着叹口气,很为难的说:“是呢,鲁公说的正是,孤就是太宠着二哥了,然……这毛病,想改也改不得,越是想改,就越发想宠着,这可怎生是好?”
  鲁公没想到齐侯会这样说,顿时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呛出血来,使劲咳嗽了好几下,满脸都是菜色,仿佛实在忍耐不了,猛地站起来,冷哼一声,甩袖子便走人了。
  吴纠看了看远走的鲁公,低声说:“君上如此惹怒鲁公,明日还有会盟商议,如何是好?”
  齐侯冷冷一笑,说:“脸皮撕破的多了,不差这一层,不过好在疼的是鲁公,而不是孤。”
  他说罢笑了一声,目光阴测测的。
  吴纠看了一眼齐侯,拱手说:“多谢君上替纠解围。”
  齐侯笑了一声,回过头来,那阴测测的眼神瞬间就不见了,笑着低头盯着吴纠,随即压低一些身子,弯腰说:“孤与二哥解围,二哥只是口头言谢,实在没有诚意。”
  吴纠一愣,说:“君上若有吩咐,纠自当尽心竭力。”
  他的话还没说完,齐侯已然说:“这就对了,来二哥,尽心竭力的亲孤一下。”
  吴纠一口血差点也喷出来,几乎明白了方才鲁公那种吞了一肚子黄连的感觉,齐侯竟然这般无赖,吴纠这些天真是一次一次的刷新三观。
  齐侯低笑一声,直起身体的时候趁机捏了一下吴纠的耳垂,说:“孤先记着,这儿人多,等回去再说,二哥可不能耍赖。”
  吴纠梗着一口气,就看着齐侯优哉游哉的转身走远,和其他人应酬去了。
  这日便是册封大典,明日开始就是商量尊王攘夷的具体办法,今日一直吃喝到晚间才散。
  吴纠回了帐子,刚刚沐浴完毕,洗了一身酒气,想要睡下休息,毕竟昨夜前半夜忙着捣鬼,根本没睡足,刚躺下来,后背还没热乎起来,就听到“哗啦!”一声,有人从帐子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不用看都知道,子清没有阻拦,只有齐侯一个人了。
  齐侯一身便服,没有穿朝袍,大步走进来,犹入无人之境,然后在吴纠身边的榻牙子上坐下。
  吴纠眼皮一跳,连忙翻身坐起来作礼,齐侯笑眯眯的说:“二哥,孤来讨赏了,白日里那个奖赏,二哥没忘记罢?”
  吴纠一瞬间脸皮有些烧烫,真不知道齐侯竟然无赖如此,子清连忙转过身去,将已经擦干净的条案再擦一次,装作没看见没听见。
  吴纠说:“君上……”
  齐侯笑了笑,说:“好了,不与二哥开顽笑还不行么?二哥快穿好衣裳,咱们去抓老鼠了。”
  吴纠头皮发麻,说:“老鼠?”
  齐侯笑眯眯的说:“是了,那个叼了食物,就要偷偷逃跑的老鼠。”
  吴纠一听,脑子里猛地一闪,宋公!
  按照北杏会盟的历史走向来看,宋公受封当天夜里,就带着宋国的使臣和军队“逃跑”了,毕竟宋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受封,如今名正言顺了,也不必受齐国的“欺压”了,因此赶紧就走了,管他什么会盟呢?
  吴纠一阵诧异,侧目看了一眼齐侯,不知齐侯是怎么知道宋公要逃跑的,况且若是齐侯真的知道宋公要逃跑,还把宋公拦住了,那历史上岂不是写的有误?
  吴纠心中好生奇怪,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历史轨迹已经全部打乱了么?
  齐侯让吴纠赶紧穿衣裳,等着看好戏。
  果然如此,宋公受到了天子的册封,他的谋臣戴叔皮便悄悄进谏,说:“君上,如今君上已然是名正言顺的宋公,何必看齐国脸色,受那小小侯爵的欺压?趁着诸侯饮醉,夜色连绵,不如早早离去?宋国乃是这次会盟中的大国,一旦君上肯牵这个头儿,什么会盟盟主,代天子之命,其他国君也必然响应,纷纷离去,到时候齐国的会盟就会作罢,且成为笑柄,岂不是妙哉?”
  宋公心中有些犹豫,毕竟他有把柄捏在齐侯手中,但是若不离去,心中也十分不甘,左思右想之后,想要摆齐侯一道,也算是报复了展雄。
  便同意下来,让戴叔皮安排,等到夜里带人悄悄离开北杏。
  夜色过半,宋公的营帐里有些轻响,宋公御说没有穿朝袍,而是轻装简行,一身黑色的劲袍,看起来干练又清秀,衬托着高挑精瘦的身材。
  宋公御说和戴叔皮很快从营帐中出来,在安静的月色下,快速往营门走,戴叔皮护送着御说,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奈何其实齐侯经历过一次宋公的毁约,自然心里清清楚楚,此时已经气定神闲的安排好了。
  宋公御说走到营门口的时候,突听“喀嚓!!!”一声,两队兵马从左右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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