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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宝庆说:“嗐,梦是心中想。仁贵大哥已经死了,咱们别胡思乱想、自己折磨自己啦!咱们还是再睡一会儿吧。”程咬金急忙拦阻,说:“别睡。刚才说的那些梦都是闲址。我告诉你们一件正经事。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提出来要守坟一百天吗?”
程咬金说到这儿,故意停下来卖关子。秦怀玉知道他的脾气,忙接过他的话茬儿,说:“四叔呀,我们正想问您这件事呢。我们都在琢磨,若在这儿呆一百天,那可太长啦,回长安没法交旨呀!”
“傻小子们,就是你们愿意在这儿呆一百天,我老程也呆不了呀!我是想把柳氏母女她们都打发走之后办一件大事,办完了早点儿回朝。”
“四叔,您办什么大事呀?”
“刨坟开棺验尸。”
众人闻听大吃一惊,罗通说:“哎呀,这可使不得,私自刨坟等于偷坟掘墓,那是知法犯法,要罪加三等。”
程咬金不以为然:“要是打开一看,棺材里不是薛仁贵,我们找柳迎春要人,她就得老老实实地把薛仁贵献出来。这有什么可怕的?”
尉迟宝林竭力反对,说:“可是,打开棺材,里边要是薛大哥呢?到时该怎么办?
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一来,对不起我那去世的薛大哥;二来,我嫂子能跟我们善罢甘休吗?“
“嗐,我老程老谋深算,不像你爹那么莽撞,你们不必为我担心。即使棺材里是薛仁贵,一切由我兜着,你们怕什么呀?”
“我们不是怕什么,而是觉得对不起人家呀!”
“你们别管了,这事就这么办啦!牛鼻子老道徐懋功在临行前又夸我有才能,有招法。这个办法就是我冥思苦想才琢磨出来的。”
众人也知道程咬金的脾气,他要打定主意,非干不可!便问程咬金:“您打算什么时候开棺?”
“天亮之后,咱们先叫人在坟上高搭席棚。刨坟开棺,咱们的人手不够用,还要请大王庄的乡亲们来帮忙。这样,很快就能验出真假。”
秦怀玉说:“四叔,叫大王庄的乡亲来,对人家怎么说呀?”
“嗐,我老程心中有数,早就谋划好了,你们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准把乡亲们说服,不会让他们说长道短,别再多问了。”
话说到如此程度,自然不宜多问。
天亮了,大家起来,有从人准备好早膳。程咬金吃完一抹嘴,吩咐从人:“你去找大王庄管事的,告诉他把庄里能干的小伙子全找来,越快越好。让他们带着锹、镐、绳子、杠子到这儿来见我。”
时间不长,来了六七十个小伙子,都带着工具。另外,还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老头儿、老太太和小孩儿。程咬金见来的人挺多,心里十分高兴。他在坟前一站,说道:“大王庄的乡亲们,你们认识我吗?我就是当年三斧子定瓦岗、当过大德天子混世魔王的程咬金。后来吗,我不愿意当天子了,就让位了。虽说我不在其位,可是一有大事的时候,天子也都找我商量,让我给拿主意。别的不说,就说当今的天子吧,外场上是君臣相称,若是关起门来按辈说,他得叫我一声‘四大爷’。也许会有人说:看你长的那个模样吧,吹什么牛!哎,告诉你们,不会相面的人才这么说,人家会相面的可不这么说了。怎么说呢?大家说我这大冬瓜脑袋,叫寿星头;这两道大长红眉毛,叫长寿眉;这张大嘴叫吃八方。”
本来,程咬金就很有名望,三年前,他又来过大王庄,给乡亲们留的印象还挺好;如今,他又一宣扬自己,大王庄的乡亲对他更为敬佩。有些人甚至不知该怎样称呼他了,认为称“万岁”自然不妥,称“千岁”总算可以了,于是就称他为“老千岁”了。
“老千岁,您把我们叫来有什么事儿,就只管吩咐吧!”
“我有一事,要请乡亲们帮忙。”
“老千岁,说不上帮忙不帮忙,有事您只管吩咐。您老偌大的年纪,还给我们大王庄的仁贵大哥守坟,我们万分感激。
我们真想替您守坟,让您回朝。“
“这可不行,我说到哪儿,就做到哪儿。连仁贵的亲人要守坟,我都让她们走了,哪能让众乡亲守呢!今天,我把大家请来,想请大家帮我做一件大事儿!昨天晚上,我得了一个梦。我这个人哪,从记事的那时候起,就很少做梦。可是,只要一做梦,准保应验。想当年,三斧定瓦岗的头一天晚上,我得了一个梦,应验了;探地穴的头一天晚上也做了一个梦,第二天果真当上了大德天子,也应验了。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出奇,大家听了别害怕。”
“老千岁请讲,我们村人胆子大。”
“薛仁贵他活啦!”
他突然亮开嗓门儿喊出这句话,霎时间,大家愣住了,紧接着就乱了起来,三三两两议论起来。
“人死了,还能再活过来,真没听说过!”
“人死如灯灭,死了就完啦!哪有死而复生之理?”
有位愣小伙子叫起来了:“老千岁,薛元帅活了,这坟还原封没功,他怎么出来呀?
他在哪儿,我要看看。我有个外号叫天不怕。“
程咬金说:“你一个人想看不行。”
大家齐说:“我们全要见见薛元帅!”
“这就好办了。你们想见薛元帅不难,快点儿动手高搭席棚,把坟遮住,别见太阳。”
人多好办事,不多时,大席棚搭起来了。程咬金喊了一声:“刨坟!”
众人全怔住了,谁也不敢动手。那位愣小伙过来了:“老千岁,刨坟干什么?”
“你们不是要见薛元帅吗?他在坟里还没出来呢。昨天晚上,他给我托了一个梦,求我刨坟打开棺材,救他出来。所以,我才请大家刨坟开棺,放他出来。”
大家一听,这事也太玄啦!人在棺材里,又被土埋葬着,憋也憋死了,怎么能活呢?
程咬金一看没人动手,放开嗓子连忙催促:“喂,大家别愣在那里不动,早下手,薛元帅没事;刨晚了,他就活不成啦!”
“老千岁,刨出错来呢?”
“有我担当。”
有些人说:“刨吧,老千岁叫刨,还怕什么?人家老千岁曾当过皇上,做的梦跟咱老百姓不一样,别含糊了。”
有人一带头,大家齐下手。时间不大,坟被刨开了,里面露出了棺材,程咬金吩咐众人快些搭上来。
此时,罗通、秦怀玉、尉迟宝林、尉迟宝庆都为程咬金捏着一把汗。
众人把棺材搭上来,抬到平地上,都瞅着程咬金。程咬金一点儿都没犹豫,瞪着两眼,大叫一声:“开棺,让薛元帅出来。”
一声令下,有人打开棺材,把棺材盖儿抬下,揭去蒙在死者脸上的银纱。大家往里一看,大吃一惊!
第十一回 咬金施计抢走夫人 仁贵失智追赶响马
打开棺材揭开蒙面的银纱,众人往里一看,大吃一惊。原来,躺在里边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程咬金仔细一看,呀,这不是顾老太太吗?
他手舞足蹈大喊起来:“怀玉,你们四个看清楚了没有?”
秦怀玉等四人被这出乎意外的事情惊呆了,听到程咬金的这声喊叫,才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又往里看了看,哦,果然是顾老太太。这四位真是又惊又喜。
程咬金又叫刨坟的乡亲们到近前观看,大家看后纷纷议论。有人问:“老千岁,您不是说薛元帅在坟里,托梦求您放出他来吗?怎么不是薛元帅而是顾妈妈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程咬金听了这话,一睒眼,来了个“顺杆爬”,说:“这就对了。棺材里装的是顾老太太,就说明薛仁贵还活着,这同梦里说的他没死不是一码事儿吗?你们说说,我做的那梦准不准?你们高兴不高兴?我说仁贵活了,没糊弄你们吧!”
程咬金这么一打圆场,乡亲们不但没有怨言,而且纷纷夸赞他——“老千岁与咱们这些人真是大不一样呀!人家做一个梦,应验一个。我做了好几十个梦,梦见娶媳妇儿,结果,一个也没应验,还是光棍一条!”
“咱们能跟老千岁相比吗?要知道,人家当过大德天子呀!”
“是呀,咱们都是凡胎匹夫之辈,人家那是真龙降世!”程咬金喜在心上,乐在脸上,说:“大家过奖了!过奖了!
其实这事儿早在我预料之中,不足为奇。“
他头句话有谦虚的意思,后句话嘛,就缺少这种意味了。
程咬金又说:“大家既然都看清楚棺材里是顾老太太,咱们就别再让老太太受罪了,快动手让她入土为安吧?”
大家迅速把棺材盖儿盖好,入葬填土。程咬金命人另刻石碑,换成顾妈妈的名字。
一切安排妥善之后,程咬金又心生一计,对大家说:“今天这事,谁也别往外传。
若往外传,传者必遭大祸。“
那个年头都讲迷信,程咬金又当过“天子”,乡亲们都认为他的话灵验,都想平平安安过日子,都不愿招来大祸,所以,都保证守口如瓶。
程咬金告诉大家先回去吃饭休息,等用人的时候,再派人去请众位乡亲。
乡亲们走后,程咬金和秦怀玉等回到席棚,吩咐准备酒饭。有人送上茶来,秦怀玉笑嘻嘻地说:“四叔,您太高明了,这事儿,我们怎么也想不到呀!”
程咬金极为得意,呷了一口茶,摇头晃脑,拉着长声说:“哼,我老程若是没两下子,能当大德天子、十八国的总盟主吗?”
四个人一听,扑哧一声,不约而同地都笑了。
“笑什么?”程咬金两眼一瞪。
秦怀玉接过话茬儿:“四叔,我们一想起您刚才在坟前对乡亲们说的那番话,就想笑,您真是足智多谋呀!”
秦怀玉这番遮掩的话语,自然贴切。程咬金脸上笑纹堆垒:“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们,干什么都得见机行事,我若不那么说,那些乡亲们能动手刨坟吗?该蒙的时候就得蒙呀!”
“哦,您老的意思是,该蒙人的时候就得蒙人?”尉迟宝林问。
“那当然了。”程咬金说出这话后,似乎感到不妥,又急忙解释,“我说的蒙人,不是瞎蒙、乱蒙、胡蒙。”
“那是什么蒙呢?”尉迟宝林又追问了一句。
“什么蒙?蒙也得有个准,八九不离十。在仁贵府上的时候,我问过两个丫环、婆子。‘怎么没见到顾老太太呢?’她们说顾老太太前年去世了。顾老太太无亲无后,对仁贵有大恩哪。根据仁贵和柳氏的为人,他们夫妻肯定得把顾老太太埋到薛家坟里。可是,来到大王庄之后,我让随从到薛家坟找了好几遍,也没找着顾老太太的坟。我琢磨这里边肯定有鬼。我又派随从向大王庄的人暗中打听。人家说,自从薛元帅还乡之后,薛家坟还没埋过人。我才断定,这次埋葬的就是顾老太太,所以才要刨坟掘墓,弄个水落石出。”
四个人听了以后,如梦初醒,连连夸赞程咬金。
尉迟宝林说:“四伯父,我看咱们应当赶快回绛州找我嫂子,让她交出我薛大哥,咱们也好快些回京交旨。”
“对!”尉迟宝庆表示赞同。
“这事赶早不赶晚,夜长梦多呀!”秦怀玉发表己见。
“四伯父,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呀?”罗通催问。
程咬金两眼一瞪,脸一麻搭,又训斥起来:“牛屁股上的蝇子——乱哄哄什么!你们四个是两对废物,跑了一两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