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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何?”深甫心想,我有功于杨后,侄女人宫,必然保举,当下就唯唯答应。忽然乃弟榉柏搀言道:“看她面目,只可做一灶下婢,况且奉诏纳女,当厚给妆资,一时无从筹措,异日不过做一老宫女,有何益处?”事遂中止。等到理宗议选中宫,杨太后因当年争夺继后时代,内旨发出,已被韩党陈自强接去,幸得深甫设法取下,才得正位中宫,因是深感深甫。
现在选后议起,杨太后就遣内侍至相府,请深甫送女人宫。深甫膝下无女,只有一侄女在家,就遣仆至天台故里迎接。适值谢女病诊将痊,仆役在家守候。谢女满面结痂尽脱,面色变白,肤若凝脂,可惜左目白翳仍在。她母亲即请著名眼科用手术揭去浮翳,好似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绝世美人。亲族闻而惊奇,争送重金,遂得置办妆饰,由母亲送人都,见过深甫。次日,深甫亲送入宫,朝见杨太后。太后见谢女姿首颇美丽,就向深甫问道:“相公曾说令侄女,面黑目翳,谅来另是一人?”深甫答道:“即是此女。”接着把病疹脱痂及治目事细说一遍。
太后闻此异征,就存心要立她为后,就对深甫说道:“有此异征,戴福必厚。”深甫谢恩退出。当时被选人宫的美女共有六人。有故制使贾涉长女,出落得粉装玉琢,妩媚动人。理宗最为属意,即欲册立贾氏为后。杨太后便劝理宗道:“立后宜取德,封妃则取色。贾女姿容艳丽,体态轻盈,殊欠凝重,不若谢女,丰容盛祔,凝重端庄,宜正位中宫。”理宗不便违拗太后旨意,只好册立谢氏为皇后,别封贾女为贵妃。不过谢皇后举止端庄,只知孝奉太后,不会奉承皇上;那贾贵妃工颦妍笑,百般媚惑理宗,致帝常日眷隆。三千宠幸,只在贾妃一人身上。
侍人内侍等尝私语道:“不立真皇后,却立个假皇后。”盖言谢后不及贾妃擅宠,故称她为假皇后。谢后素性谦和,处之泰然。遇着令节诞辰,后妃宫嫔都须往太后宫中朝贺。谢后遇见了贾妃,以礼相待,绝无妒意。太后益以为贤,常在帝前称赞谢后器量宽洪,绝无疾言遽色,而且节用爱人,确有古贤后的风度。于是理宗待后以礼,贾妃见她如此贤德,也只好以礼相敬,故得相安无事。
一日,理宗视朝,披阅京、湖制置使史嵩之奏疏,报称蒙古遣使王楫来前,协议合力攻金,臣不敢擅专,呈请圣断谕遵。
理宗就当廷交臣核议。辅臣都说:“时机不可失,应从蒙古所请,出兵会合攻金,以为徽、钦二帝复仇。”群臣皆以为然。
独有淮东安抚使赵范偏持异议。理宗不听,即命史嵩之遣使往蒙古,约期出师攻金。嵩之奉诏后,即令邹伸之往蒙古报聘,先谢前次张宣误杀来使之罪,然后请示出师。窝阔台以礼相待,并答道:“既往不追,目前贵国既肯出师攻金,俟奏捷后,当把河南地归于宋主。”伸之道谢,并问明出师日期,始行告归,把蒙古主的话转告嵩之。嵩之如约出兵,先攻唐州,金将乌古论黑罕战死,遂复唐州,乃令京西兵马钤辖孟珙与统制江海率兵二万,往会蒙古军进攻蔡州。且说金主守绪闻得蒙古将出兵攻汴,自知兵微将寡,孤城难守,决定徙都避难,以左丞相李蹊、右丞相赛不、平章白赤等,率兵扈从,留捏阿不奴申等留守汴京。太后、皇后、妃嫔、公主等都留汴。金主恸哭出城,取道蒲城,拟往河朔,遂用粮船北渡。不料船到中流,忽然大风猝起,波浪滔天,后船不敢再渡。金主还在北岸相望,忽然蒙古将回古乃领兵来追。金主狼狈而逃,径往归德暂住。那知屋漏偏遭连夜雨,探报汴京,已被西面元帅崔立作乱,杀死留守大臣,迎故主子梁王从恪监国,自称都元帅。尚书令郑玉,举城降蒙古。崔立盛服往谒蒙古将速不台,尊称为父,喝得大醉而归,推说金主要随驾官吏妻女为质,连夜征集妇女至宅,择有姿色的,牵人卧帐奸污,一面劫取金太后王氏、皇后结单氏、梁王、荆王及各妃嫔,一起送至蒙古军营。梁王、荆王即被速不台杀死,派兵押送太后、皇后及妃嫔、公主等至和林。
一班宫眷在途艰苦备尝,有的被污,羞愤自杀,有的受不起长途跋涉的劳苦,赴水以死。总之比较金人掳徽、钦二帝北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此可见祖宗造孽,子孙受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至于这一班妇女的结果,要比徽、钦二帝的宫眷,惨过十倍。因为女真快要被蒙古灭亡,亡国奴安有好待遇呢!
闲言休絮。
且说金主守绪听到汴京失守,两宫被掳,顿足大哭。忽然元帅蒲察官奴举兵谋反,杀死左丞相李蹊等三百人,囚禁金主于照碧堂。金主便与内侍局令宋珪等谋讨贼,恰巧北来招讨使乌吉论镐运兵来归德,劝金主南徙蔡州。金主遂即与他定计讨贼,始将官奴杀死了事,留王璧守归德。金主与群臣径往蔡州。
此时蒙古兵已攻陷洛阳。宋将孟洪自枣阳出兵,连破唐州、顺阳、石六等诸要隘,斩杀无算,降者七八万人。于是孟洪、江海遂与蒙古将塔察儿合围蔡州。蒙古兵攻北面,宋兵攻南面,不分昼夜攻打,外城遂破。金主守绪知斗大一座内城,已危如累卵,谕令传位于完颜承麟。承麟泣辞不受。守绪呜咽道:“朕身体肥重,不能驰马奔逃,你矫捷多智,侥幸得脱重围,保存一线宗祚,我死也瞑目了!”承麟只好含泪受玺,草草即位。
百官朝贺甫毕,有人飞报宋兵已杀人南城了。完颜忽斜虎忙引兵出去巷战。无如宋兵、蒙古兵越战越多。忽斜虎见部下只剩十余人,便杀出重围,奔至出兰轩,方知金主守绪已经自缢,他也就赴水殉国。诸将士哭道:“相公能死国,我辈情愿跟随同死。”只听扑通扑通,五百余人都跃入水中。承麟退保子城,闻金主已缢死,率群臣入哭,不及棺殓,改用火葬。无如子城又陷,承麟死于乱军中。孟洪、江海杀入金宫,擒得金参政张天纲,向他诘问金主下落,方知已死,正在焚尸。孟洪即命军士扑灭余火,检出金主尸骨,拆作两分,一份给蒙古,一份归宋。以外宝玉法物及军器钱粮等,亦分作两份分派,并议定以陈蔡西北地为界,宋治南,蒙古治北。就此告别,奏凯而回。
总计自金太祖阿骨打建国,传至守绪,历六世,易九主,共一百二十年而亡。
孟洪回到襄阳,嵩之慰劳备至,马上将俘获各件,遣使赍送临安。理宗乃率百官献俘太庙,藏金主骸骨于大理寺狱库。
孟洪、江海等论功行赏有差。那时史弥远已晋封太师,因有病乞休,此次加封会稽郡王,奉朝请越五日,弥远竟病死。他入相历二十六年,当推南宋诸相中,惟他在位最久。自弥远死后,理宗始得亲政,改元端平,逐三凶、远四木。三凶四木,都是弥远的私党,不用细表。召用洪咨夔、王遂为监察御史,朝政稍觉清明。理宗知济王礮遭冤屈死,诏复官爵,按时饬有司致祭坟墓。不料赵范、赵葵倡议守河据关,收复三京的计划,右相郑清之在旁赞和。理宗立即施行,于是南北兵衅复开。即日下令赵范、赵葵移司黄州,一面令知庐州全子才合淮西兵赴汴。
即时由崔立居守汴京,不料都尉李伯渊、李(王旁)素与立不睦,趁此时机伯渊竟刺杀崔立,宣布罪状,暴尸市中,一听军民脔割,顷刻而尽。伯渊举城降宋。全子才整军入城。隔了几日,赵葵率兵来会,催促急攻潼关、洛阳,不等发饷到来,即命徐敏子统兵西上。既抵洛城,城中并无守兵,遂安然人城。
那知次日粮食即尽,城中又无积储,只好采蒿和面,作饼充饥。
蒙古主得报,即派大兵来援,进逼洛阳。徐敏子出城拒战,虽则胜负未分,无如粮食已尽,只好弃城而逃。蒙古兵怎敢干休,就一面进兵,一面遣使至临安,责问何故败盟。理宗答称非出己意,有诏将轻启兵端的赵葵、全子才各削一秩,史嵩之也已免职。蒙古使臣悻悻而去。就此河淮以南,永无宁日了。
却巧这时又出了一位断送南宋半壁江山的贵戚。看官你道是谁?原来就是贾似道。他是贾贵妃的介弟,素行无赖,不务正业。自从贾妃专宠,他竟得为籍田令,益复纵情声色,每日花天酒地,入夜则挟妓坐灯舫,燕游湖上,倚翠偎红,其乐无极。理宗在宫中,入夜登楼眺望,遥见西湖中灯火辉煌,就顾语贾妃道:“想必又是似道在湖中狎游呢?”贾妃答道:“妾弟不自检束,陛下宜加饬责。”理宗即遣内侍至湖边侦察,果然是似道,就回宫据实复奏。次日,理宗即令京尹史岩之戒饬似道。岩之要想阿好贾妃,便奏道:“似道落拓不羁,原有年少公子的习气,但才华出众,可寄以大任。陛下不应拘以小节,畀以下位,宜加大用,命他处理军国事,他就无暇冶游了。”
理宗竟信以为真,就此有擢用似道意。那时宫中,有一个宫女阎氏,具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妙不过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秋瞳,简直比之玉环则嫌肥,比之飞燕则嫌瘦。宫中有了这样的绝代丽姝,别人都不注意,惟有贾贵妃颇为担忧,恐怕自己的宠眷被阎氏夺去,所以时时提防,不许她接近天颜,派她侍奉宁宗的妃嫔,自难与皇上见面了。哪知阎氏秀外慧中,颇多机智,早已窥出贾妃的心事,怎奈孤掌难呜,一个未得承幸的宫女,安能抵制宠冠六宫的贵妃?不过生此花容月貌,终老长门,心犹不甘。左思右想,见内侍董宋臣颇得皇上信用,心想只有恳托他援引,许以重报,总肯答应的。打定主意,时时到宫门口探望。有志者事竟成。一日,宋臣恰巧经过,阎氏请他走人宫门,含泪说道:“我也是故制使的孙女,论家世和贾贵妃相等,自窥面貌,也不见得丑陋。父兄送我人宫时,满指望立后封妃的,如今冷落长门,充个宫娥,真正可怜啊!素知你人极侠义,特地恳托你在皇上前为我一言,使我得承雨露,永远不忘你的大德。”宋臣凝想了一会,说道:“皇上左右,都是贾妃的心腹,未便替你先容,为防耳目众多,画虎不成反类犬,不是耍的!只有一法,等机会,我引着皇上经过这里,你就可跪地叩见,谅你出落得这般美丽,皇上必然惬意。不过你常常要到宫门张望,莫教错过了好机会。”阎氏诚恳道谢而入。宋臣热心肠,受了嘱托,谨记心头。时逢谷雨,那阎氏等在曹太妃宫中,宫门西首,有一座牡丹台,正值魏紫姚黄,开得十分绚烂。宋臣接触眼帘,勾起了心事。那日理宗退朝,正在便殿中兀坐无聊,宋臣在旁说道:“今年牡丹多了几类,佳种开得格外美观了。”理宗素爱赏花,听得了就立起身来,只带了宋臣,径来观赏牡丹,由曹太妃宫门外经过。阎氏早已修饰得花朵儿似的,守候在那里,当下俯伏在道,口称:“臣婢阎氏接驾。”理宗望了她一眼,暗想:宫中有这样的美人儿,怎么朕从不曾见过呢?就向她说道:“你且起来,朕不是来见太妃,不必去通报。你哪里人氏?何时人宫的?”阎氏答道:“籍隶姑苏,故父鼎曾知扬州,臣婢于绍定三年入宫的。”理宗见她艳如桃李,一口吴浓软语,好似呖呖莺声花外啭,惬意非常,就含笑说道:“你且暂退,停一会儿命人来召你。”阎氏就裣衽而退。理宗就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