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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王兄弟,一时残酷,痛暴行路,世不忍言。有穷之在夏时,犬戎之于周世,衅辱
之极,亦未是过。朕所以刻骨崩心,饮胆尝血,瞻天视地,无处自容。
今王公卿士,庶尹百辟,咸以大宝鸿名,不可颠坠,元凶巨猾,须早夷殄,翼
戴朕躬,嗣守宝位。顾惟寡薄,志不逮此。今者出黼扆而仗旄钺,释衰麻而擐甲胄,
衔冤誓众,忍泪临兵,指日遄征,以平大盗。且化及伪立秦王之子,幽遏比于拘囚;
其身自称霸相,专擅拟于九五。履践禁御,据有宫关,昂首扬眉,初无惭色。衣冠
朝望,外惧凶威,志士诚臣,内怀愤怨。以我义师,顺彼天道,枭夷丑族,匪夕伊
朝。
太尉、尚书令魏公,丹诚内发,宏略外举,率勤王之师,讨违天之逆。果毅争
先,熊罴竞进,金鼓振詟,若火焚毛,锋刃从横,如汤沃雪。魏公志存匡济,投袂
前驱,朕亲御六军,星言继轨。以此众战,以斯顺举,擘山可以动,射石可以入。
况贼拥此人徒,皆有离德,京都侍卫,西忆乡家,江左淳人,南思邦邑。比来表书
骆驿,人信相寻。若王师一临,旧章暂睹,自应解甲倒戈,冰销弃散。且闻化及自
恣,天夺其心,杀戮不辜,挫辱人士,莫不道路以目,号天跼地。朕今复仇雪耻,
枭辕者一人,拯溺救焚,所哀者士庶。唯望天鉴孔殷,祐我宗社,亿兆感义,俱会
朕心。枭戮元凶,策勋饮至,四海交泰,称朕意焉。兵卫军机,并受魏公节度。
密见使者,大悦,北面拜伏,臣礼甚恭,遂东拒化及。
七贵颇不协。未几,元文都、卢楚、郭文懿、赵长文等为世充所杀,皇甫无逸
遁归京师。世充诣侗所陈谢,辞情哀苦。侗以为至诚,命之上殿,被发为盟,誓无
贰志。自是侗无所关预。及世充破李密,众望益归之,遂自为郑王,总百揆,加九
锡,备法物,侗不能禁。段达、云定兴等十人入见侗曰:“天命不常,郑王功德甚
盛,愿陛下遵唐、虞之迹。”侗怒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东都者,世祖之东
都。若隋德未衰,此言不可而发。必天命有改,亦何论于禅让!公等或先朝旧臣,
或勤王立节,忽有斯言,朕亦何望!”神色凛然,侍卫者莫不流汗。既而退朝,对
良娣而泣。世充更使谓曰:“今海内未定,须得长君,待四方乂安,复子明辟。必
若前盟,义不违负。”侗不得已,逊位于世充,遂被幽于含凉殿。世充僭伪号,封
潞国公。
有宇文儒童、裴仁基等谋诛世充,复尊立侗。事泄,并见害。世充兄世恽因劝
世充害侗。世充遣其侄行本赍鸠诣侗曰:“愿皇帝饮此酒。”侗知不免,请与母相
见,不许。遂布席焚香礼佛,祝曰:“从今以去,不生帝王尊贵家。”及仰药,不
能时绝,更以帛缢之。世充伪谥曰恭皇帝。
齐王暕,字世朏出,小字阿孩。美容仪,疏眉目,少为文帝所爱。开皇中,立
为豫章王。及长,颇涉经史。尤工骑射。初为内史令。仁寿中,拜扬州总管、江淮
以南诸军事。炀帝即位,进封齐王。大业二年,帝初入东都,盛陈卤簿,柬为军
导。转豫州牧。俄而元德太子薨,朝野注望,咸以暕当嗣。帝又敕吏部尚书牛弘妙
选官属,公卿由是多进子弟。明年,转雍州牧,寻徙河南尹、开府仪同三司。元德
太子左右二万余人悉隶于暕,宠遇益隆。自乐平公主及诸戚属竞来致礼,百官称谒,
填咽道路。
暕颇骄恣,昵近小人,所行多不法。遣乔令则、刘虔安、裴该、皇甫谌、厍狄
仲
锜、陈智伟等采求声色狗马。令则等因此放纵,方人家有女者,辄矫暕命呼之,
载入暕宅,因缘藏匿,恣行淫秽而后遣之。仲锜、智伟二人诣陇西,挝炙诸胡,责
其名马,得数匹以进于暕。暕令还主,仲锜等诈言王赐,将归家,暕不之知也。又
乐平公主尝奏帝,云柳氏女美者,帝未有所答。久之,主复以柳氏进暕,暕纳之。
后帝问主柳氏女所在,主曰:“在齐王所。”帝不悦。暕于东都营第,大门无故崩,
应事栿中折,识者以为不祥。后从帝幸榆林,暕督后军,步骑五万,恆与帝相去数
十里而舍。会帝于汾阳宫大猎,诏暕以千骑入围。暕大获麋鹿以献,而帝未有得也,
怒从官,皆言为暕左右所遏,兽不得前。帝于是怒,求暕罪失。时制县令无故不得
出境,有伊阙令皇甫诩幸于暕,违禁将之汾阳宫;又京兆人达奚通有妾王氏善歌,
贵游宴聚,多或要致,于是展转亦入王家。御史韦德裕希旨劾暕。帝令甲士千余,
大索暕第,因穷其事。
暕妃韦氏,户部尚书冲之女也,早卒。暕遂与妃姊元氏妇通,生一女。外人皆
不得知,阴引乔令则于第内酣宴,令则称庆,脱暕帽以为欢。召相工遍视后庭,相
工指妃姊曰:“此产子者当为皇后,贵不可言。”时国无储副,暕自谓次当得立。
又以元德太子有三子,内常不安,阴挟左道,为厌胜事。至是,皆发。帝大怒,斩
令则等数人,妃姊赐死,暕府僚皆斥之边远。时赵王杲犹在孩孺,帝谓侍臣曰:
“朕唯有暕一子,不然者,当肆诸市朝,以明国宪也。”
暕自是恩宠日衰,虽为京尹,不复关预时政。帝恆令武贲郎将一人监其府事,
暕有微失,辄奏之。帝亦虑暕生变,所给左右,皆以老弱备员而已。柬每怀危惧,
心不自安。又帝在江都宫元会,暕具法服将朝,无故有血从裳中而下;又坐斋中,
见群鼠数十,至前而死,视皆无头。暕甚恶之。俄而化及作乱,兵将犯跸,帝闻之,
顾萧后曰:“得非阿孩也?”其见疏忌如此。化及复令人捕暕,时尚卧未起,贼进,
暕惊曰:“是何人?”莫有报者。暕犹谓帝令捕之,曰:“诏使且缓,兒不负国家!”
贼曳至街,斩之,及其二子亦遇害。暕竟不知杀者为谁。时年三十四。
有遗腹子愍,与萧后同入突厥,处罗可汗号为隋王。中国人没入北蕃者,悉配
之以为部落,以定襄城处之。及突厥灭,乃获之。贞观中,位至尚衣奉御,永徽初,
卒。
赵王杲,小字季子。年七岁,以大业九年封赵王。寻授光禄大夫,历河南尹,
行江都太守。杲聪令,美容仪,帝有所制词赋,杲多能诵之。性至孝,尝见帝风动,
不进膳,杲亦终日不食。又萧后尝灸,杲先请试炷,后不许之。杲泣请曰:“后所
服药,皆蒙尝之。今灸,愿听尝炷。”悲咽不已。后为停灸,由是尤钟爱。后遇化
及反,杲在帝侧,号恸不已。裴虔通使斩之帝前而血湔御服。时年十二。
论曰:周建懿亲,汉开盘石,内以敦睦九族,外以辑宁亿兆,深根固本,崇奖
王室,安则有以同其乐,衰则有以恤其危,所由来久矣。自魏、晋已下,多失厥中,
不遵王度,各徇所私。抑之则势齐于匹夫,抗之则权侔于万乘,矫枉过正,非一时
也。得失详于前史,不复究而论焉。隋文昆弟之恩,素非笃睦,闺房之隙,又不相
容。至于二世承基,兹弊愈甚。是以滕穆暴薨,人皆窃议,蔡王将没,自以为幸。
唯卫王养于献后,故任遇特隆,而诸子迁流莫知死所,悲夫!其锡以茅土,称为盘
石,特无甲兵之卫,居与皁吏为伍。外内无虞,颠危不暇,时逢多难,将何望哉!
河间属乃葭莩,地非宠逼,故高位厚秩,与时终始。杨庆二三其德,志在苟生,变
本宗如反掌,弃慈母若遗迹,及身而绝,固宜然矣。文帝五子,莫有终其天年。房
陵资于骨肉之亲,笃于君臣之义,经纶缔构,契阔夷险,抚军临国,凡二十年。虽
三善未称,而视膳无阙。恩宠既变,谗言间之,顾复之慈,顿隔于人理;父子之道,
遂灭于天性,隋室将亡之效,众庶皆知之矣。《慎子》曰:“一兔走街,百人逐之;
积兔于市,过者不顾。”岂其无欲哉?分定故也。房陵分定久矣,而帝一朝易之,
开逆乱之源,长觊觎之望。又维城肇建,崇其威重,恃宠而骄,厚自封植,进之既
逾制,退之不以道,俊以忧卒,实此之由。俄属天步方艰,谗人已胜,尺布斗粟,
莫肯相容。秀窥岷、蜀之阻,谅起晋阳之甲,成兹乱常之衅,盖亦有以动之也。
《棠棣》之诗徒赋,有庳之封无期,或幽囚于囹圄,或颠殒于鸠毒。本根既绝,枝
叶毕翦,十有余年,宗社沦陷。自古废嫡立庶,覆族倾宗者多矣,考其乱亡之祸,
未若有隋之酷。《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后之有国有家者,可不深
戒哉!元德谨重,有君人之量,降年不永,哀哉!齐王敏慧可称,志不及远,颇怀
骄僭,故帝疏而忌之,内无父子之亲,貌展君臣之敬。身非积善,国有余殃,至令
赵及燕、越,皆不得死,悲夫!
列传第六十
高颎牛弘李德林
高颎,字昭玄,一名敏,自言勃海蓚人也。其先因官北边,没于辽左。曾祖皓,以太和中自辽东归魏,官至卫尉卿。祖孝安,位兗州刺史。父宾,仕东魏,位谏议大夫。大统六年,避谗弃官奔西魏,独孤信引宾为僚佐,赐姓独孤氏。及信诛,妻子徙蜀。隋文献皇后以宾父之故吏,每往来其家。宾敏于从政,果敢断决。赐爵武阳县伯,历位齐公宪府长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襄州总管府司录,卒于州。及颎贵,开皇中,赠礼部尚书、武阳公,谥曰简。颎少明敏,有器局,略涉文史,尤善词令。初,孩孺时,家有柳树,高百许尺,亭亭如盖。里中父老曰:“此家当出贵人。”年十七,周齐王宪引为记室。袭爵武阳县伯,再迁内史下大夫。以平齐功,拜开府。
隋文帝得政,素知颎强明,久习兵事,多计略,意欲引之入府。遣邗公杨惠谕意,颎承旨忻然,曰:“愿受驱驰。纵公事不成,亦不辞灭族。”于是为府司录。时长史郑译、司马刘昉并以奢纵被疏,帝弥属意于颎,委以心膂。尉迟迥起兵也,帝令韦孝宽伐之,军至河阳,莫敢先进。帝以诸将不一,令崔仲方监之,仲方辞以父在山东。时颎见刘昉、郑译等并无去意,遂自请行,深合上旨。受命便发,遣人辞母云,忠孝不可两兼,殻ъぞ吐贰V辆庞谇咚粲谏狭髯莼鸱ぃG预为土狗以御之。既度,焚桥而战,大破之。军还,侍宴于卧内,帝撤御帷以赐之。进位柱国,改封义宁县公,迁丞相府司马,任寄益隆。及帝受禅,拜尚书左仆射、纳言,进封勃海郡公。朝臣莫与为比,帝每呼为独孤而不名也。颎佯避权势,上表逊位,让于苏威。帝欲成其美,听解仆射。数日,帝曰:“苏威高蹈前朝,颎能举善。吾闻进贤受上赏,宁可令去官!”于是令颎复位。俄拜左卫大将军,本官如故。突厥屡为边患,诏颎镇遏缘边。及还,赐马百疋,牛羊千计。领新都大监,制度多出于颎。颎每坐朝堂北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