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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曲解。你偶尔也想过我怎么能够生还吗?并非低下脑袋束紧裤带就办得到。”
“这一直你的理由。”
“这一直是我的担心。我当然知道这和你无关,可是对我来说,这事关重大。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打心眼里就不想参加你这些迷人的会议!”
“过去,没有Krav Maga你不也总是回来了。”
“如果它毫无用处,那你何必那么在意我继不继续?”
“这不仅仅是Krav Maga 的问题,而完全是你态度的问题。”
这回是指挥官的同僚来打圆场了。他希望能暂时打断我们的争执:“谈正事吧。我们回头再说这些。”
可是那一个怒气未消。他冲着我喊叫:“你执行任务时的态度是完全错误的!”
“可能吧。如果你觉得自己干得好些,你来。我没意见!”
“这是第一次,我说的话没有回应。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我不会放过你。你得学会服从和尊重。”
我这边已经忍无可忍。我转身对着多夫:“没来一个新官,都这么装腔作势。”
“冷静点,”他制止我,“你会把事情闹大的。”
新指挥官想夺回主动权:“我不说什么了,因为你听不进去。不过这证实了我的看法。你需要好好看管。”
这下我从椅子上一蹦而起:“十分感谢! 禁闭室我早就呆过了。从那天开始,我为你们卖命,为什么?就为了更多的被训斥!”
“坐下!执行任务并没有给你任何要求特殊待遇的权利。”
“当然有!”
“你说什么?”
“当然有!应该特殊,应该有权支配自己。经历千难万险,所以应该有!”
“什么逻辑,应该给你洗洗脑了。就像Krav Maga。”
“你被抓过几次?又受过几次酷刑?你说啊?而我是太多。告诉你,为了不再重蹈覆辙,我会不惜一切。”
“这是态度导致的问题。如果按照我们的方式去做,你就只会在监狱里呆上一小段时间。”
我俯在桌子上面,向他探过身去,作势要抓住他。
“你看到过我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你看到我的诊断报告吗?在监狱里我活不过两个星期,顶多两星期。”
“你坐下!”指挥官站起身来,命令我。
我们两个面对面僵持着,口里咖啡味对着橙汁味,全都狂怒不已,各自都认为真理在自己这边。其实,仔细想想,我们两个都有道理,不过是以不同的价值标准来衡量。这也是这片土地上面所有争端的另一种写照。我试图向他说明官方言论多么自相矛盾:“你愿意跟我们谈谈莱威的好态度吗?他被判了四个月监禁,你们曾经以他的被动配合和保”我能保证,对于你想听的话,它完全不成问题。“密身份来作为范例。他死在了监狱。我们甚至连他的尸体也拿不回。而我,我还活着。”
“莱威意志薄弱。”
“说的好!现在侮辱他的名声来了。真是佩服之至! 我还在这儿听你胡说八道什么!”
为了重归平静,新指挥官的同僚出来干预了。
“够了!鱼儿你坐下,开始汇报。”
“不行,他搞得我很累。再说了,从回来那天起,这份报告我都念过四遍了。”
“闭嘴!”
“对着那只耳朵叫吧,这只在上次出任务的时候已经聋掉了。”
那同僚站起身,绕过桌子,从身后扶住我的肩膀:“两个人都别说了。坐下!我说坐下!你,鱼儿,我命令你忘记他的态度问题,安心作你的汇报。而你,”他冲着我们的新指挥官,声音冷冷的,“这几分钟你不要开口,让自己平静一下。待会儿你再说。鱼儿,开始吧。”
我开始,第五次念我的汇报。
第十章 俄国“大夫”
2000年5月:以色列从黎巴嫩南部安全区撤军。
2000年7月11-24日:克林顿,巴拉克和阿拉法特签署戴维营和平协议。
大马士革:针对巴拉克-阿萨德协议,爆发大规模游行。逊尼派的政变企图被残酷镇压。
头头们派我去叙利亚。他们说,事情重大紧急。他们说,生命攸关。我不断地申辩利害,想打消他们的想法。乌里也用另有任务来搪塞,想帮我躲掉这一趟危险旅行。他低声表达了不同意见。他有这样的举动让我很感到意外。这让我觉得,还是应该相信性本善。那些人答复说,需要拿到一些东西,而且有人有能力拿到这些东西,所以最终决定,我非去不可。现在要探讨的唯一问题是怎么执行。
那个让人讨厌的、对我训练指手画脚的指挥官又给我上了一堂政治思想课:有幸成为组织的一分子,就应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别忘了以色列“是一个强敌环伺的国家,过去和现在都必须为生存而战……”一个同事恶作剧,帮他计时,其讲话持续了四十七分钟。四十七分钟,够长了。
就在2000年8月的这个上午他宣布,我当天晚上就得出发。我说不行,后天之前都不行。我怎么也得筹划一下这次任务,留出准备时间这很关键。不用了,事情重大紧急。真是糟糕之极,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得按自己的原则行事。我定在明天上午出发。不能太过分,在我来说顺利完成任务毕竟更重要。
今天星期四。按计划,我有一两天行动时间。最迟星期一,我必须返回总部。
我其实心里完全没底。也可以说,我有点害怕。我曾经遇到过很多险境,但问题不在这儿。把我派回去,这甚至不算难题,但非常愚蠢!这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既然干了这行,我们已经准备好为担重任而牺牲生命,可最后往往死得愚不可及。问题就在这儿。
我徘徊来徘徊去,又生气又担心。该整理行李了,可我还心神不定。我把脑子转得飞快。Krav Maga的教练休假了。不管怎么样我得给他发个邮件,告知我的处境。他立刻就给我回了信:“别用你所谓的PP(悲观主义者的被动说)来烦我!你会像从前一样自行解决的,顺便告诉你我星期二回来,而且有不少活儿要干,一句话……遇事尽早拿主意对你有益无害,记住了。星期二晚上见。”
老习惯,我转道苏黎世再进入黎巴嫩。这么多年,贝鲁特机场还是老样子,说不上是传统还是现代。山风总吹来那么一股子熟悉的味道,是山羊的味儿。虽然机场里尽是废气,这股味道还是经久不散,实在叫人奇怪。进入到达厅,过海关,一点问题都没有。我看到联络人在稍远处等着我。每个接头人转告我的都是好消息。平安无事,没有人给我任何警告。看来我先前的担心都不成立。感谢上帝,真是好极了。
我穿过黎巴嫩全境,然后顺顺利利地过了叙利亚边界。那边的接头人也全是好消息。我基本用不着判断分析,我没有发现任何针对我们的跟踪迹象。他们不可能如此不露痕迹地监视我们,这不是他们的一贯作风。我可能真是过虑了……要不就是我的判断能力总是快他们一步。我比较倾向于自己后一种解释,于是决定在对方“醒悟”过来之前,尽快开始行动。
我不吃不睡,又开始赶路。深夜时分到达目的地。把车停在田里,我睡了一小会儿。我做好天一亮就徒步进城的打算,这样不引人注意。
和那些上市场买东西的主妇们一样,我把自己从头到脚用黑纱蒙了起来,然后向办公楼走过去,那里面有我要找的数据服务器。进去的方式我是熟悉的,也知道该找哪台机子。办公室空无一人,进去很顺利。可是等开始操作的时候,我发现安全系统被改过了。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去防火墙:“我还是对的……防备在这儿呢!这些蠢猪,他们没那么蠢……”
这个改动使我的速度放慢了,而且如果我要盗用软件的话,就会被迫现身在局域网上面。没别的办法可想。我明白,他们设下这个圈套是为了探测我的位置。我很清楚危险在哪里,不过我也知道他们还没有发现我原来装的那些程序,所以他们也很难探测出我即将安装的这个东西。如果在操作过程中我就暴露了位置,那就糟了,不过和我们以后能拿到的情报来比较,这样的牺牲还是值得。不管怎样,这就是我的工作。
我一边干活,一边盯着警报指示。我能随时看到他们安全监测系统的动静。关键是不能紧张。脑子得转得又快又到位。照老办法,我通过更换个人数据,寻找几个服务器上的老用户。考虑,判断,尝试……肩上像有千斤重担压着。这时候,我看到警示灯走到了我所在的区域。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能锁定这栋楼,这台机器。我的脑子和手指早就习惯于在压力之下工作,此刻动作起来更是前所未有的迅速。输入的口令终于起作用了,结果越来越明朗,我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最后一试,连接成功,我欣喜若狂。警报响了,我看了一眼安全警示,它们已经指向我所在的楼以及楼层,正扫过一间间办公室。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该开溜了。
我打开窗户,一边从二楼往下跳,一边诅咒我那不中用的右脚踝,然后飞快地向市场方向跑去。
一般来说,穿过乱糟糟市场的时候可以迅速甩掉追兵。只要脱离他们的视线一小会儿,从摊位下钻过去,尽快冲进小巷里的某栋房子,然后冲上屋顶就可以了。接下来都是经验之谈:尽可能在屋顶上快跑,除非碰到明显难以逾越的障碍,否则不要下去;不要在追兵可以看到的障碍面前停下来,而要绕到障碍后面,再找下去的路。然后呢,就该找个角落藏起来了——这种地方不算少——在里面呆上一天一晚,如果不得已,第二天也不要挪窝。
是啊,只要到屋顶上就好办了。我很有信心:脱身及时,追兵甩得也足够远,再说他们不敢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开枪……
一股冷飕飕的风打断了我的盘算。子弹从两旁噌噌擦过去。我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跑肋几米。糟了:平时那些不怎么掺乎、害怕被卷进来的旁观者,这次却从四面向我这边围过来。五六个宽肩粗膀的男人冒出来,堵住去路,将我一把抓住。他们的跟踪很漂亮也很到位。我试图挣脱,但是一把枪随即顶上了我的后颈,我不敢动了。这些金属家伙很是不可思议,那怕还在冒烟,也能让你的后背脊骨冰冰凉。我脑子飞快地转。一定要尽快找到对策。我突然间全身松驰下来,放弃一切对抗,目的在于让那几个彪形大汉手下松动一点。果然奏效。飞快地,我微微瞥了一眼身后,判断是否有可能夺下背后那个士兵的枪。一个……不,两个……五个……后面还有人……算了吧,为时已晚。
我转过身,面对着他们,扔然在寻找逃脱的机会。围着我们的人跟退潮似的,散了。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商贩还守着摊位。我顺着那些士兵的喊叫,举起手,听凭他们把我推到墙边,搜身。当兵的兵分两路,宣布我被逮捕,以及对街道进行“管制”,也就是又逮了十几个人,因为他们在抓我的时候表现得不够兴高采烈。
我们的目的地是附近一个军营。我沮丧得很,本来还希望这次能换个环境。审讯开始。我对这一套程序烂熟于胸,提问,辩解,沉默,然后是拷打……我真想能跳过几个环节可是没有可能性。随他们去折腾,我趁机放松放松自己,集聚点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