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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嗓音如流莺弹水,醉人心肠。听说她扮男相,倾倒痴男怨女。只不过,她登台极少,但凡登台必看客爆满。
谢留风一身的倜傥,他对这位传说中的流莺很是好奇。甚至并未见面,便已然心生爱慕。
谢留风脚步轻快,在惊蟾坊前站定。惊蟾坊的工人尚在里里外外的忙碌,外观上已然看不出这里就是当初的听书堂。
惊蟾坊明日正式开张。谢留风自诩潇洒一笑,“小可便等你明日开嗓。”
禅机方走出国子监,便被谢留风喊住,“祭酒大人!”
这一年禅机与谢留风走的有些近,一个五城兵马卫指挥使,一个国子监祭酒,这两人能成为朋友,名副其实地秀才遇着兵,在外人看来也是神奇。
禅机手中拿着几本古书,发间一枚桃木簪,一身的素白袍。
谢留风双手抱胸,围着禅机转了两圈,口中啧啧有声,眼神嫌弃,“禅机兄啊,你活得。。。。真是越来越像古板的老夫子了。”
禅机不理他,自顾往前走,“你今日没事干?”
谢留风追上来,对禅机勾肩搭背,“欸,什么叫没事干。说的谢某好像不务正业似的,再忙也得偷个闲,解决下人生大事。你说是不是?”
禅机睫毛微眨,“有心仪的人选了?”
谢留风觉得禅机这人真上道,他可是想好好找个人吐一吐心中的相思之苦,“可惜呀,都两个月了,相思却不能相见。你说我苦不苦?”
禅机轻笑,“是哪家千金?”
谢留风摸了摸下巴上最近特地蓄起的小胡子,“不清楚。”
禅机嘴角微抽。
“不过。。。你应该听说过。就是惊蟾坊的流莺啊。”
禅机先走一步,不着调果然还是不着调。
谢留风急了,“唉唉唉老夫子,你别急着走,帮个忙呗。”追上去一把夺了禅机手上的书。
禅机两手空空,遇上谢留风这样的也是头疼,“书还我,有事好好说话。”
谢留风挑着眉头,“明日惊蟾坊开张,流莺开嗓,你陪兄弟去呗。”
禅机从谢留风手里抽回自己的书,颇是无奈,“你去见心仪人,叫上我干什么?万一她看上我看不上你怎么办?”说完转身便走。
谢留风站在原地发愣,“刚才还说你是古板老夫子,自恋。。。”他整了整自己的桃花锦衣,扶了扶发髻间的白玉冠,抖一抖盈满花香的两袖,“我可比你有魅力多了。”
“唉老夫子,我说真的。你陪我去吧,你就穿你这身儿。我。。。有点紧张,需要你的衬托。”
阿绯走的这一年,禅机除了偶尔与谢留风出门喝酒,对其他的心如止水,毫无兴致。谢留风说的没错,他活得比在苦吟寺时还要古板。他害怕空闲,所以终日将自己埋在文字中。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怕自己无事可做,当精神松懈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阿绯。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每每想她都会越加的绝望。旁人眼中,他有个太师父亲,有个驸马弟弟,自己还是国子监祭酒,活得比谁都风光。可只有禅机自己知道,他的心已经百草枯长。
禅机摇头,“没兴趣,反正去不去你都成不了。”
“你还是不是兄弟了?去不不去?不去绝交!”
葫芦肚胡同到了,禅机驻足,拍拍谢留风的肩,“留风,我不想去认识别的女人。阿绯会生气。”
谢留风站在葫芦肚胡同口,看着禅机开了院门,一个人回家,他嘀咕,“江水那么急,废太子都死翘翘了。她一个女人,一年了都没找到,怎么可能还活着?”
回了家,禅机打了水洗手洗脸,给岳母方津津上了香。转身便出去园中。
这所小院以前很小,阿绯不见之后,禅机便将前后左右都买了下来。全部打通,将房屋拆了,找来花匠工人把大片的空地理成花园。
去年他与阿绯是在梅花盛开时定情,于是这偌大的园子种满了梅花。
入冬了,等到梅花成片成片地盛开的时候,他和阿绯便相恋一载了。
阿绯爱他的第一年。
若是阿绯一年找不到,他便找她等她一年。反正有这梅花在,年年都会提醒他,这年是阿绯爱他的第几年。
禅机给梅林浇水,唯有身处梅林中时他的心才有一丝活泛,他才能感受到自己被阿绯爱着。
禅机,比谁都盼着冬天的到来。
前几天他又去崖下了,崖下江水滔滔,归来时他依旧形影相吊。
浇完水,禅机回了院中。葫芦肚胡同居住的只剩他一家,他一个人。每当月圆团圆夜,葫芦肚胡同没有人声的喧闹,只有他一个人的孤独和无休止的想念,在灵魂深处撕扯着他的血肉。近来几个月,禅机越来越怕月圆,越来越承受不住那种令人窒息的疼。每到月圆他便躲出去,寻一处灯火通明的热闹,饮酒到天亮。
月亮浅浅地从云中露出脸,禅机有些恍惚,今日又是月圆。
谢留风来寻他时,叉腰叹气。禅机一身朱红广袖袍,一坛杏花酒,墨色长发散开着,微风轻轻撩拨发丝,饮了酒的眸子水光潋滟。
谢留风坐下来,指着禅机发牢骚,“你说你到了月圆就狼变,能不能正常点?和你喝酒,害得全盛都都以为老子有龙阳之好。要不是你,老子早娶上媳妇了!”
禅机歪头靠在酒家的廊柱上,醉意有三分,轻笑时,双唇盈盈有水泽。一个曾经圣洁在上的和尚,恍惚间如堕仙,变得妖气横生。
禅机轻吐,“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穿着红衣。”
“她沾酒就醉,还要趁机非礼我。”
“她的长发是我挽起的。。。。。”
这说辞,谢留风听得耳根子都生茧。果然,禅机又说,“十一个月了,我已经十一个月没见她了。”
阿绯,你再不出现,我怕是要忘记你的模样了。
谢留风不管他,他念叨够了就闭嘴了,抬臂一挥,“堂哥儿!再上一盘桂花鸭。”
叫了他爱吃的,再顺嘴敷衍一下禅机,“快了,快了,马上就找到了。”
禅机闭上眼,初冬的夜风很凉,从他的发丝间穿过,他微微笑起来,“嗯。”快了,谢留风说快了,那就一定是快了。
快了是多久?
禅机希望是他一睁眼的时间,一睁眼就能看见阿绯。
鼻间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不是酒香,不是桂花鸭的香,是女子身上的清香。禅机睁开眼时,正有女子从他身旁走过,那幽幽的清香正是来自她。
禅机微微缩起瞳孔,他有些眼花,看着那将行远的女子。
那高挑的背影。。。。。
猛然,神魂俱震!
他骤然起身,酒桌倒翻,杯碟倾覆。可怜的谢留风一口鸭肉尚未到嘴,便被飞来横祸脏污了满身,“老夫子你疯了!!?”
禅机浑然听不见,拔腿便要追,他口口声声念着,“阿绯,是阿绯。。。。”
谢留风一把按住他,“疯了疯了,哪是什么阿绯?你看不见吗?人家有男人!怀里还抱个孩子!坐下吧你,神经病。”
众人都看他们,谢留风打着哈哈道歉,“没事没事,醉了,耍酒疯呢。”
那远行的女子,披一身狐裘,头上是深深的帽兜,她转过头来,可脸上遮着白纱。谢留风抱歉地点点头。只一眼,那女子便被身旁的男人揽着离开。
禅机的目光从女子背影转到那只露一角的襁褓上,襁褓绣梅花,里面裹着的娃娃一定很可爱。禅机痴痴地念着,“不是阿绯,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福气。。。。”
酒肆外,女子怀中的婴儿嘤咛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超时,无颜见父老。。。。。
第73章 阿宝
第七十三章阿宝
临上马车,流莺站住了,转过身去往回瞧。只露一双眼角微挑的凤眼,在烛笼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身边的男人问她,“看什么?”
她身边站着的男人天生一副媚眼儿,细眼长眉偏生一脸桃花相。男人笑时可称阴柔,拉下脸却也有阴狠的味道。微翘的薄唇有意无意展露一副撩拨的姿态,这不是正是去年逃狱的颈上黑狐吗!
只是他没有再穿那通身漆黑的袍子,也没有再戴那半面面具。而是满身的珠光宝气,如今他是惊蟾坊的老板,流莺的老板——银狐。
他好奇,挑着细眼长眉也随着她往后看,可身后烛笼晚照,寒风充满凉意,有什么好看的?
流莺转回来,拍了拍怀中婴孩儿,“方才那个男人我看着面熟。”
银狐调笑,“你看哪个男人不面熟?在卞津,凡是穿白衣的你都面熟,冲人家一笑惹得那些个男人屁颠颠地贴上来,害得爷到处替你擦屁股收拾烂摊子。见个和尚你也面熟,冲上去拉着人家就不撒手,你再跑慢点,人家还俗就来找你。你可得了吧,好好唱你的戏。你男人我可还没死呢!”
流莺不乐意了,挑起眉峰,一字一句,“刘。。旺。。。财。。。”
一脚跺在银狐的脚背上,使劲撵,“再胡说,明儿我不唱了。。。。”
银狐疼的嗷嗷叫,“又是全名全姓,又是全名全姓,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流莺抱着孩子先上了马车,银狐在马车下蹦跶两圈,“他娘的,这女人太不怜香惜玉了。爷的脚。。。”他晚点还要去见萃歌娘子,脚都被她踩青了,到时候怎么好意思在人姑娘面前脱鞋袜?
银狐挤上马车,挨挨挤挤与流莺肩并肩。流莺掀开襁褓的一角,里面的小宝宝已经闭眼睡了。孩子尚不足两个月,却已经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流莺觉得很神奇,怎么莫名其妙就生了一个孩子呢?
指尖触碰一下她的小嘴巴,小小软软,还有奶香味。
银狐就不是个正常男人,把头靠在流莺肩上,嘤嘤撒娇,“等小美人长大,爷都成老头子了。”
流莺不接他的话,她看着怀里的孩子,双眉微蹙,“你说。。。她爹是谁啊?”
银狐想也不想,“不是告诉你了吗?她爹就是爷我呀。”
流莺摇头,“不可能。”
“凭什么不可能?”
流莺的眼睛有些放空,“我的心里住着一个人,我知道我很爱他,但是我想不起来他是谁。”指尖纤细,戳在银狐的眉心上,将他推离自己的肩头,“那个人绝不是你。”
银狐长叹一声,没骨头似的窝在她身旁,“唉。。。。。所以爷这辈子最讨厌白月光。”细眼打量着流莺的侧脸,“我一个大男人天天围在你身边,不管做多少,你都看不见。心里只有你的白月光。”
银狐很伤心,翻身过去将孩子从流莺怀中抱走,“过来,以后咱爷俩过。”襁褓上绣了梅花,银狐很嫌弃,“俗气。”
流莺不理他,她有些累闭上眼休息。她身体不是很好,怕冷怕凉,可能是曾经落水的缘故。她不知道自己落过水,是银狐告诉她的。
去年的寒冬腊月,他闲着没事,划了艘小船,学那蓑笠翁,在湖中钓鱼。
结果鱼没钓成,从水里捞了个半死不活的女人。
银狐抱着孩子,见她没了动静,便抬眼去看她。他曾经是盘旋在盛都上空的一只风骚黑狐,专门勾引那貌美小姐,只要两情相悦,夜夜便是洞房。只可惜他这人情不长久,害得众多闺中美人伤心落泪,告他是采花大盗。他也认。
可能脑子有些抽吧,他竟一直觉得采花这词儿非常入流,顶在头上还美滋滋的。只可惜,后来那些个不入流的下三滥顶着他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