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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雨飞为她风仪所慑,不由自主地轻轻道:“在下正是萧雨飞——只是你如何知道?”幻月宫主道:“我宫中男弟子从来不敢擅入吟露园半步,除了萧师兄你,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好的功夫。”萧雨飞脸上红了红,却笑道:“师妹取笑了。我被琴声吸引,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只怪师妹的琴声太美。”
幻月宫主微微一笑,道:“师兄毒伤好了,真是可喜可贺。既然来了,何不入亭一叙?”萧雨飞道:“恭敬不如从命。”身形拔起,白鹤般掠入亭内,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这一来两人都把对方看得更真切了。他隔着面纱也能感觉到她脸上充满摄魂夺魄的笑意。
只听她道:“听可情说,你们遇上了月夜留香蜂?”萧雨飞道:“不错。梅谷虽是武林圣地,一般武林人士都不敢越雷池一步,但这谢谨蜂武功太高,竟悄悄潜入了梅谷,也不知意欲何为?难道他就是冲我此次所带的这份东西而来么?只是此事十分机密,除了我爹与我谁也不知,不知消息怎会泄露出去?”
幻月宫主道:“最近武林中表面上还算得风平浪静,实际上却已隐有危机。你也知道,武林中忽然崛起了一个秘密庞大的组织‘聚雄会’,积聚了天下的武林败类。这谢谨蜂正是聚雄会的少主。想要伺机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为此事,我爹爹与哥哥都已离宫数月四处查访去了。我虽在宫中,心里却半刻也不得安宁。”
萧雨飞道:“师妹也不必太过担忧,邪派势力终究压不过正义。我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将我爹爹这几年来安排进聚雄会中的三十六名死士的名单交给你。此事事关重大,临行前我爹再三嘱咐,要我亲手交到你手上,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总算不辱使命。”说罢,从腰带中取出那对相思断肠剑,在剑柄上一按一扭,从露出的缝隙中取出两片薄薄的绢片,递于幻月宫主。
绢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奇怪字符,用的正是冷香宫专有的暗语。除了那三十六名死士的名字外,还有其身世、性情、特征与各自的专长等详细资料。幻月宫主仔细看了一遍,眼中露出欢喜之色,道:“太好了,没想到师叔暗中不动声色地安排下此等策略。只是聚雄会主老谋深算,也不知是否在我冷香宫与各大武林门派安排下了同样的死士?”萧雨飞道:“这也在所难免,只有在暗中查访,多加留意了。”
两人谈了一会儿武林中事,气氛渐渐融洽。萧雨飞记挂着可情,忍不住将话题转移了过来:“怎么师妹独自一人在此抚琴,也没人相陪?”幻月宫主道:“我一向夜晚都由可情陪伴,今天她出谷接师兄回宫,我念她辛苦,叫她先歇息去了。”萧雨飞道:“今天若不是可情机敏,只怕这份名单就落入了谢谨蜂之手,那我百死也难赎其罪了。”幻月宫主道:“可情这丫头聪灵机智,是我的得力助手,有她办事,我一向放心得很。”
萧雨飞试探着道:“师妹,你手下四位护花使女个个才貌双全,也不知当今武林中有哪几位少年侠士能够匹配得上。”幻月宫主沉吟道:“我这四个使女都已过及笄之年,又都是万里挑一的人儿,自然都早已名花有主。”
萧雨飞心中一跳,脸上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道:“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是不知都是哪些武林子弟有此福分?”幻月宫主敏锐的目光凝注在他脸上,似已看透他的心里,缓缓道:“有劳师兄关心。她们四个的终身大事自然都由小妹作主。尤其是可情,虽然相貌平平,却是兰心慧质,一直是最得我宠爱的一个,宫里宫外,也不知有多少人想求之为偶,目前我心中已有几个人选,正准备让可情再从中挑选。”
萧雨飞心慌意乱,讷讷地道:“不知她最中意的是哪家子弟?”幻月宫主收回目光,岔开了题:“久闻师兄雅知音律,且听小妹再抚上一曲为师兄洗尘如何?”萧雨飞心中怅惘若失,却又不便多说,口中应道:“也好。”
琴声响了起来,在他耳边袅绕。能独自一人与幻月宫主相对,聆听那天下无双的琴音,这正是天下武林人士都梦寐以求的时刻,萧雨飞目光呆呆地凝视着那具七弦琴,似已听得痴了。余韵却突止,幻月宫主压住琴弦,不悦地道:“师兄,你在想什么?”萧雨飞如刚从梦中惊醒般一愣,随即红着脸道:“没什么,我在听师妹弹琴——你的琴艺真好。”
幻月宫主纤指从七弦上一一划过,发出一串叮咚的响声道:“你不用瞒我,你的心思逃不过我的眼睛,你在想可情,对么?”
萧雨飞心中一惊,却笑道:“你怎知道?”幻月宫主道:“你一入梅谷,言语行动无不在我掌握之中。何况你适才言语中的弦外之音,难道我还听不出么?”
萧雨飞心事被说破,也不再羞涩,叹了口气道:“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明才相识一天,我心中竟会——总想着她。”幻月宫主道:“也许你这是一种错觉。以前你从未与女子交往,可情活泼可爱,容易亲近,一天之内又对你有两次救命之恩,你心中感激,所以就对她念念不忘。但萧师兄乃师叔独生爱子,品貌俱佳,武功卓绝,不是天下无双绝色不堪以配,可情相貌平平,恐非佳配。”
“不,”萧雨飞不知不觉中已把这才见面的师妹当作了知已,把自己萌动的少年情怀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我喜欢的女子,一定要是秀外慧中,能从心底深处吸引我的奇女子,外貌倒非头一等紧要事。我们虽只相处一天,但我见她出手对敌时,谈笑间意态从容;温柔待人时活泼而又优雅,一举一动无不令我赏心悦目——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缘份吧!”幻月宫主道:“只可惜你们这却是孽缘!师兄难道忘了,你已订过亲了?我怎能把可情的终身托付给一个有妇之夫?”
萧雨飞道:“我爹替我订亲时,我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我这次回去就会去解除婚约。待我有了求亲的资格,我会再来找你。”幻月宫主道:“久闻师叔家教极严,你身为人子,当遵父命。你要退亲,师叔若不应允,你又当奈何?”
萧雨飞道:“这是我自己的终身大事,我要自己做主。只有抢亲的,没有逼娶的,我自会想办法说服我爹。”幻月宫主道:“师兄想得太简单了,苏州月家乃名门望族,你萧家也是武林世家,退亲之事可非比一般。”
萧雨飞道:“月家既为名门望族,当不会不通情理,强人所难吧?其实,退亲之念我早已有之,而遇上了可情,只不过更坚定了我的想法而已。也不知怎的,从在酒店中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心中便模模糊糊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一天相处,那奇异的感觉更深了。这莫不就是一见钟情?”
幻月宫主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似娇羞,又似感动,喃喃道:“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又沉默了不知多久,起身抱起七弦琴:“师兄,小妹还有事,先行告退。”一阵风拂过,幻月宫主长纱飘飘,已随风消失在了朦胧的月色里。
萧雨飞呆呆立在亭中,象是刚刚做了一场梦,只有亭内那袅绕的檀香在证明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师妹她本是一个不俗的雅人,为何要熏这么浓的香呢?”
次日一早,萧雨飞被一阵清脆悦耳的鸟叫惊醒。这才发现太阳已爬上了树梢,将一缕温暖的金光投射在雪白的墙壁上。他掀开被子坐起,暗笑自己竟睡得这般死。
洗漱之后,端起噙香沏来的“雪蕊莲子香”,凑近鼻前闻那异香,忽然,一只手按上了茶杯一推,茶水顿时都呛进了鼻子里。耳边响起了可情的欢笑声:“萧大公子,你的鼻子也太小心眼了,见到你的嘴居然喝着这么好的茶,心里不服气,就争着尝了一口,怎么样,滋味可好?”她身法太快,萧雨飞又未曾提防,所以才着了道,本想反唇相讥,无奈这一次呛得太惨,一时竟开不了口,啼笑皆非,好生狼狈。
可情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恼了,忙柔声道:“你别生气,我只不过闹着玩儿。”一面掏出自己的丝巾递给他。萧雨飞本想故作生气逗她一逗,无奈太不争气,听她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对自己说话,哪里还板得起脸来,不由自主地接过丝巾,笑道:“我何曾生气了?”
可情将手中食盒放在桌上,道:“快些吃了早餐,宫主命我今日带你去园中各处走走!”萧雨飞大喜:“你带我去?好极,好极。”心中暗暗感谢幻月宫主的体贴安排。
冷香宫实在是个很美的地方,亭台水榭,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宫墙外是一片桑林,不时有女子欢笑声传来。可情道:“那是姐妹们在采桑。冷香宫地广人众,宫外谷中有大片桑林、果林、稻田、菜地。我们谷中人都是自给自足。”萧雨飞叹道:“这真是一个世外桃源。”
走不多时,在一大片幽僻的竹林中,隐约可见几间翠绿小屋,小巧别致。室无门、窗无棂,全用竹子搭成,从屋顶垂挂下的翠绿藤萝宛然是一道天然门户。萧雨飞道:“那间屋子似乎与众不同。”可情道:“那是宫主的书房‘无尘斋’。”
提到幻月宫主,萧雨飞心中忽然想起一事:“宫主为何总是蒙着面纱?”可情道:“因为上一代幻月宫主死时,立下规矩,凡幻月宫主在没有找到真心爱自己的人之前,不得以真面目示人。宫主的相貌连我们都不太清楚。”
萧雨飞道:“听我爹说,上一代幻月宫主乃是师姑叶秋烟。虽然他从没跟我提起师姑为何年纪轻轻就死了,但我想她一定是因情而死,否则也就不会立下这条怪规矩了。”
游历半日后,可情道:“现在,我带你去冷香宫两大禁地之一的断肠院去看看。那是本派祖师生前所住之所。”
她带着萧雨飞在冷香宫中绕来绕去,最后在一所荒废的小院前停下。小院不大,院门紧闭。可情拍了三下手掌。少倾,沉重的大门开了,露出一条缝隙。
门缝后站着一个黑衣老妪。至少也有七十岁了,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一双干枯粗糙的手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一双眼睛却极亮。可情出示了那枚绿玉符令。黑衣老妪这才开了门。
两人踏进院内,只见庭院深深,虽然没有半根杂草,打扫得无比洁净,却总有一股阴森之气迫人眉睫而来。院子很空旷,只有几间小屋,其余空地上种满了一种不知名的小花,鲜红的花瓣红润欲滴,象是要流下血来。这花是如此之红,如此之美,竟有几分与虞美人相似。
萧雨飞已忍不住要去摸一摸那花,嗅一嗅这花倒底香不香。一双鸡爪般的手闪电般伸了过来一格,已将他凑近花前的手挡了回来,出手之人力道沉猛,迅急而准稳,正是内外功都已至绝顶的高手。萧雨飞回头一看,正是那黑衣老妪。眼见他已缩回手,这才又退过一旁。
可情道:“别动,摸不得的,更不能嗅。这花便是天下最美也最毒的‘海兰花’。它的根茎叶花全都是毒。不过它的根茎虽毒,用得适量却是解毒之佳品。宫中的冷香丸就是以它的花蕊与天山雪莲做主要配料。而号称毒中之王的‘绝情酒’就是用它的花粉调制。”萧雨飞笑道:“想不到这么美的花儿有这么毒。”
穿过花丛,走进正屋。屋中陈设极其简陋。一桌,一椅,一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