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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溅泪道:“没有人再加价么?”连问三遍均无人应声,笑道:“那柳姑娘今夜就是本公子的了。”一挥手,可人从那锦盒中抽出一叠银票,放在龟公手中端的铜盘上。王三麻子躲在人群中,恨得牙根直痒。只因这一盒银票正是刚从他的茂财赌场赢取的。五花娘满脸堆笑:“哟,这位公子可真是大手笔呀!本楼自有初夜竞价会以来,还从未有哪位贵客这么豪爽地一掷万金。柳儿姑娘,快下来!”柳轻絮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掀开纱幕,快步走了下来,走到花溅泪身旁,给她道了一个万福。
花溅泪牵过她的手,笑道:“果然是国色天香。走吧,今夜你是本公子的人了。”说罢,牵着她就大摇大摆地往门外走去。五花娘叫道:“慢!这位公子好眼生,不知是哪府来的贵客。既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还请到后堂用茶。”花溅泪道:“茶么就不用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哪!”话音一落,厅中人都是一阵会意地大笑。柳轻絮将嘴凑在花溅泪耳边,低声道:“我爹还在他们手中。”花溅泪不动声色,改口道:“既是妈妈盛情相邀,稍坐一会儿也无妨!”五花娘不慌不忙,先将其余客人安顿好了,这才过来带着花溅泪一行人往后院而去。
后院和前厅简直就是两重天地。院内十分寂静,和前厅的繁华热闹形成鲜明对比。长廊中却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席,在空落落的院中显得十分怪异。五花娘道:“公子是新客,不知我春意楼的规矩。凡是竞价成功的客人,春意楼皆有席面一桌相赠。请公子入席小酌。”忽听身后哐的一声,院门上落下一道铁门,已将退路封死。
萧雨飞笑道:“妈妈,你这设的莫不是鸿门宴?”五花娘仍是满脸堆笑:“早知公子要来,岂敢不先作准备?”一条人影疾射而来,正是身着黄衫的牧野郎心。趁着刚才人多,他悄悄先溜往了后院。只见他满脸怒色,道:“萧兄弟,不必再和他们周旋,他们早已——”瞥了一眼柳轻絮,立时住口,道:“咱们不用理会他们,走吧!”
柳轻絮急道:“我爹爹呢?”牧野郎心道:“令尊——已经——”柳轻絮颤声道:“莫非他老人家已经——”牧野郎心点点头,道:“我刚刚抓了个护院一问,才知道其实你爹早在你进春意楼的第二天,就——撞墙自尽了!”柳轻絮身子晃了两晃,脸色顿时惨白,眼中泪如泉涌,却没有哭出声来,哑声道:“那他老人家的遗骨现在何处?”牧野郎心逼视着五花娘道:“你快告诉她!”
五花娘尚未答言,有人阴恻恻地道:“你爹早就烧成灰了,就装在我手中这罐子里,你们谁有本事,谁就来拿。”正是何老鬼。他瘦长的手中托着一个黑色的陶罐,只见他手往上一抛,那陶罐已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长廊尽头的横梁上。他虽只一抛,却已显示了一手极厉害的内功。
花溅泪道:“这人不是中原人,他来自西域,人称何老鬼,和他的师弟朱胖子并称‘西域双煞’。两人在关外算得上一流高手,何老鬼腿功了得,朱胖子掌法厉害,两人总是联手对敌,一向是形影不离。何老鬼竟来了,朱胖子必也在左右。”只听一人笑道:“公子真是见多识广,我们兄弟俩已有十多年未曾在江湖上走动,居然也被你一眼识破。”一团黑影掠来,正是朱胖子。若非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象他那么笨重的人居然也会有这么好的轻功。
花溅泪笑道:“象二位长得这么有特色的人,总是很容易让人记住。”朱胖子的眼光在她身上一扫,道:“原来红玉公子是个女的,怪不得那么细心。只是我一般不和女人交手,绿玉公子,要不你来陪我兄弟玩两招?”牧野郎心冷冷道:“杀鸡焉用牛刀,你们逼死了轻絮的爹爹,我今日要你二人偿命!”
他的目光移向了酒桌上,酒桌正中摆放着一盘苹果。他从黄色的披风下取出了一把形状怪异的刀。手腕一翻,刀已在手,刀光一闪,已将一个苹果从盘中挑出。他左手用刀鞘点在那苹果上,右手持刀轻轻旋动,那么长的刀在他手中竟如几寸长的小刀般轻巧灵活,苹果在桌上轻轻转动,一转眼果皮一圈圈地完整地被削下,落在桌上圈成一团。
朱胖子的笑早已不见了。他已从这把刀上认出了牧野郎心正是几日前欲劫走柳轻絮的蒙面人。萧雨飞和花溅泪也看着牧野郎心的手。他的手是那么地稳,出手是那么地快。一圈圈的果皮全是一指宽,一样厚薄,削好的苹果看上去光滑之极。他虽不过只削了个苹果,却无疑露了手极高深的内功与刀法。能用这么长的刀削出这么整齐的果皮,内功不精纯,刀法不高妙,用的力道不均匀又岂能做到?
五花娘霍地起身:“牧野郎心,原来是你。怪不得你们会冲着柳轻絮而来。想不到你短短几天内竟邀到了帮手。”牧野郎心道:“就算我不邀帮手,你们又有谁是我的对手?”朱胖子眼见牧野郎心露了这手武功,又想到几日前他那迅快高妙的刀法,道:“论刀法,我们当然不是你的对手,若是论拳脚么,嘿嘿!”
牧野郎心道:“我今日不用刀,一样取你二人性命!”说罢刷地一声还刀入鞘。朱胖子见牧野郎心中了激将法,心中暗喜,和何老鬼暗中交换了一下眼色,忽地同时纵起身形,朝牧野郎心扑来。朱胖子双掌专攻牧野郎心的前胸要害,何老鬼双脚连环踢出,专攻牧野郎心的下盘。两人拳脚配合,前后夹击,不知曾击败了多少高手。两人练的内功均是阴劲一路,招式阴柔毒辣,招招不离牧野郎心的要害。
柳轻絮紧张地看着正以生死相搏的三人,关切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已暂时压下了丧父之悲。牧野郎心出掌之间掌风呼啸,声势骇人,隐有奔雷之声,在西域双煞的夹击之下毫无惧意,几招之间,已是占了上风。花溅泪道:“咦,牧野大哥这套拳法怎么倒似正宗的中原武功?”
萧雨飞道:“不错,他掌力雄厚刚劲,出招迅快沉稳,正是昆仑派绝技奔雷掌法。牧野大哥曾说他在中原曾拜过一位师父,原来竟是昆仑派掌门余磊英。”花溅泪道:“奔雷掌法至阳至刚,乃昆仑派的镇山绝技,正是阴柔一路武功的克星。这西域双煞只道牧野大哥刀法了得,掌上功夫平常,哪知牧野大哥竟是昆仑派嫡传弟子。”
只听砰砰两声闷响,朱胖子前胸已一连中了两掌,身子犹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正好撞在长廊尽头的柱子上。梁上的陶罐被震得跌落下来,眼看要掉在地上甩得粉碎,一道黄影闪过,牧野郎心犹如一只燕子疾掠而来,右手拿着刀鞘一挑,已将陶罐挑了起来,左掌再平平一推,陶罐犹如被一股无形之手捧着,平平地朝柳轻絮飞去,那股力道正好到了柳轻絮身边就刚刚耗尽,陶罐在空中一顿,柳轻絮不由自主地伸手一抱,正好抱个正着。
如此精纯的内力,如此高明的掌法,萧雨飞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花溅泪心中暗道,想不到牧野郎心武功如此之高,幸好他为人刚直,没有受谢谨蜂的威逼利诱,否则聚雄会又多一绝顶高手,冷香宫却多一劲敌。
接着又是一声闷哼,何老鬼猛地栽倒在地,躺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惨呼。他那两只细长灵活的腿竟已被牧野郎心的双掌生生击断!朱胖子吐出几口鲜血,挣扎着坐起身来,艰难地道:“牧野郎心,想不到你竟是余掌门的嫡传弟子!我兄弟二人竟连你的十招都未接住——”
牧野郎心道:“你们逼死了轻絮的爹爹,今日我必要你二人偿命。你二人还有何遗言?说完好送你们上路。”朱胖子眼中露出恐惧之意,颤声道:“你,你今日放过我们兄弟,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柳姑娘——”话未说完,忽地往上一跳,又咚地歪倒在地,一动不动,嘴角之间却有一股黑血流出。花溅泪一步跃了过去,只见朱胖子身上插着一蓬细如牛毛的毒针,不由变色道:“见血封喉,好厉害的毒!”
何老鬼撕心裂肺地叫道:“胖子——五花娘,你,你好狠!”五花娘冷冷道:“我会必杀令第一条就是叛会者死!你二人如此贪生怕死,关键时刻竟想出卖本会机密,真是死有余辜。”何老鬼叹道:“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唉,我兄弟二人看来注定该命丧今日。我们一生杀人无数,今日惨死也是报应。”说罢以手撑地,费力地爬到朱胖子的尸身边,惨笑道:“师弟,等等我!”从他身上拔下几根毒针,往自己胸口一插,立时毙命。
花溅泪见二人方才还生龙活虎,转瞬已是横尸于地,虽知两人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是忍不住暗自叹息。她转身看着五花娘:“闻道苗疆百草门门主童一凤之妹十多年前因与人私通,密谋夺取门主之位,事情败露而被童一凤逐出门墙,后来却莫名失踪。此人莫非就是你五花娘?”
五花娘变色道:“你是谁?你怎知如此隐秘之事?”花溅泪道:“童一凤在逐你出门之时,怕有损百草门名声,对外只道你染病死了。但她却颇守武林规矩,曾修书一封,向冷香宫据实禀报你的真实去处。没想到你后来突然失踪,谁也找不到你的下落。原来你竟投奔了聚雄会。谁能想到心高气傲、野心勃勃的童赛花竟会藏身妓院当起了老鸨?”
五花娘眼中冷芒闪动,道:“原来姑娘竟是冷香宫中人,那就难怪会和我们聚雄会作对了。”花溅泪又道:“如今想来,当年和你私通的男子不是聚雄会中人,就是淮安王的手下。”五花娘道:“太聪明的人都不会长命,姑娘,你小小年纪心思竟是如此细密,看来定属早夭之命。”花溅泪淡淡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只要生能尽欢,死又何惧?”
“生能尽欢,死又何惧”,这句话萧雨飞听来却是悲喜交集。喜的是花溅泪已经想通了,不再犹豫,只求与他生前尽欢,悲的是她确乃早夭之命,终究难免一死。
只听花溅泪又道:“童赛花,你是束手就擒,由我送交童一凤处置,还是要顽抗到底?”“哈哈哈,”五花娘纵声大笑:“你们自以为武功高强,就可以活着走出我这春意楼么?”大笑声中,双手连扬,弹出一股粉红色的烟雾。花溅泪惊道:“苗疆桃花瘴!”一推萧雨飞道:“云飘,快带他们走!”自己却不避不闪,反而欺身上前双袖连拂,将那毒瘴反逼回去。
萧雨飞等人知道五花娘武功虽平平,却是百草门门主之妹。百草门擅使各种毒物,这五花娘必定一身是毒。当下不敢大意,运起轻功,往院墙外掠去。柳轻絮虽不会武功,但牧野云枫抱着她往墙上一抛,随后一步掠上墙头将她接在怀里,跳到了墙外。
五花娘未料花溅泪竟会丝毫不怕她施出的毒瘴,一惊之下,正欲再发毒针,花溅泪手中的暖玉箫已指在她咽喉。五花娘神色不变,道:“幻月宫主,你要杀便杀,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花溅泪见她临危不惧,心下也有些佩服,道:“五花娘,今日且留你一条小命,待童一凤自来料理门户。你好自为之。”说罢,收起暖玉箫跃过高墙而去。
等花溅泪远去,五花娘忽然扭头对着长廊尽头的一间小屋说道:“看够了没有?你怎么一直不出手?”小屋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头戴竹笠遮住了大半个脸、颌下留着长须、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人走了出来。正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