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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村长肯定是大族族长当选,差不多过去了十年,开始渐渐变化了,”一个有亲朋竞选过多次村长的缙绅介绍说,一开始包括年轻人在内都觉得投票给族长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十年下来渐渐大家开始觉得他们对族长当选是有功的,逐渐变得不像以前那样可以忍受族长的肆意欺压,反正是不记名投票,对族长怀恨在心的人开始用选票报复:“等大家不一定投给同姓本家后,竞争就厉害起来了,开始有小姓当选,也有人跳出来和本族的族长竞选,那个时候大家的办法和你们今天的办法差不多。”
缙绅们告诉缪老板,族长要是败选很容易导致他威信扫地,输不起选举的人开始许诺好处,开始贿赂选民,一开始也是发馒头、用粮食换选票:“可这世上最大的难事就是:‘只能没了有,不能有了没。’,乡亲们要的东西越来越多,现在要是族长还敢利用明目张胆地宗法偏袒近亲,他就休想选上,而且一旦选不上,大家就知道其实多数人都对他怀恨在心,威风扫地了就连族长的权威都会丢去大半,所以装也得装出一幅公平样子……
“所以光说自己有钱有势没大用?”缪老板连忙问道。
“没大用,而且你们连族长都不是,更没用了。”
“可是广州选区的那状元和榜眼,他们俩的字也太少了吧。”
“其实还真是这样才管用,字越少越容易记住,一般说来,大家能答应的事都差不多,无外就是带领乡亲多治水、少收钱,选谁都差不多。”缙绅继续说道:“但不去投票就罚钱,所以人人都去,大部分人就是投票前看一眼,看谁的话更顺眼就投谁了。”
“所以字写的太多,谁都记不住我,而写少点,他们反倒记住了。”缪老板立刻醒悟过来。
“就是这理,选村长和选这个其实还不太一样,您知道龙岩那边的县令也是齐国公这办法选举出来的,县令啊,可不像村里那样大家都知根知底。选的时候最后嚷的那一声基本都是:我信菩萨、我孝顺、我老婆贤惠、我儿子厚道。谁不喜欢老实人来给自己家乡当官啊?”
“原来如此!”缪老板听得连连点头,现在这选区更大了,选民更不知道参选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
“选镇长就开始这样了,到了那县令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口号要好记,好多人都是冲着不被罚钱来投票的,他们投谁全凭看谁长得更像厚道人。”
“明白了,”缪老板还有一桩心事,那就是吕志强搞的国民党在广东选举中大获成功,广州各个选区的结果还没有全部出来,但是看来省卿院的一百五十席,国民党大概能夺取十席以上:“这个结党,诸君听说过么?”
“这个还真没有,吕老板结党这招太卑鄙、太贱了。”福建关心选举的缙绅们也都听说了此事,已经有不少人打算效仿:“他能结我们也能结,齐国公既然没处罚他,那也不能处罚我们吧?”
……
此时吕志强已经赶回泉州,和福建的国民党同志们商讨即将到来的福建选举大计:
“这次我们还是有很多不足之处,比如广州选区我们推举另外一个人拿到了第十一名,和前面的那个票数差不多,但是我们事先只想到都投我们自己人的票,但是没有想到应该统一不投那些强敌的票。”这个想法其实也不是广东国民党自己想出来的,吕志强回到泉州后去拜见齐国公,想试探下对方对自己结党以致取得这样成功的反应。
这个胜利让吕志强有喜有忧,担心齐国公会觉得自己党派实力太强——看起来国民党能拿到超过广东省卿院二十分之一的席位,而变卦镇压他们。
结果齐国公一见面就大声向吕志强道贺,表现出一种令吕志强又高兴又糊涂的热情,齐国公留吕议长喝了很久的茶,期间还漫不经心地说道:若是国民党早些评估谁是最有威胁的竞争者的话,那么应该可以拿下更多的席位。吕志强本以为是头几名,但齐国公却饶有兴致地指点了一番:所谓最有威胁的是那些只比国民党落选议员多一点点票的人。
还是以广州选区为例,这些人多半都有自己的工人支持,但这些工人除了支持自己的老板外,其他九个名额一般都瞎填一通,国民党拉拢的选民也是一样。
“我仔细算了一下,要是我们事先通知我们的人不投这个人的票,很可能我们的人就反超了,真是可惜啊!”吕志强痛悔不已地连拍了三下大腿,然后振奋精神和同志们继续密谋:“下个月福建选举的时候我们要吸取教训,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
“齐公赐名了!”缪老板回到家中后,手臂在空中用力地一挥,迫不及待地向同盟者们宣布道:“我们就叫工党!”
缪老板趁夜摸黑去齐国公府报告要结党,他的同盟们则在这里静候佳音,这些人多是曾和吕老板一伙儿武斗过的,国民党的崛起让他们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听到缪老板的声明后,这些早就等得心焦的家伙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齐公说了,工人有力量。你们想啊,说到底沿海诸府县还是工人最多,我们的党叫工党,就是要让每个工人都投我们的票,只要工人们都支持我们,难道还会畏惧国民党那伙乌合之众么?”
“说的好!”在国民党威胁前团结起来的众人公推缪老板为工党党魁,决心再一次击退吕贼的猖狂进攻。
第三节 选战(中)
“除了省卿院以外,我们工党还要参加所有的县令和知府选举,并在省卿院大力推动通过巡抚选举提议,并积极参加!”选举迫在眉睫,每一分一秒都很宝贵,工党党魁马上开始部署选战任务。
听到缪党魁掷地有声的宣示后,有些人忍不住担忧起来:“我们在卿院结党尚可,但是要是再把手伸到地方官的位置上,齐公能容得下我们么?”
缪老板高深莫测地一笑:“这就是齐公的意思,刚才齐公请我喝茶了,并随口问道我们党会不会参加地方官选举,会不会提出、支持巡抚选举的提案。”
“喔,既然是齐公的意思,那我们就最好照办。”大家立刻放下心来。
“而且这对本党很有利啊,”马上就有人意识到了这里面潜在的好处:“要是巡抚选举是由我党提出并通过的,那将来当选的巡抚就会欠我们一个人情啊。”
“若是福建巡抚也是我党成员,将来巡抚衙门和我们卿院可以同气连声,对本党的未来是很有好处的。”工党最初的这些人越想越兴奋,几乎就是迫不及待了。
“我是这样想的,齐公虽然放权给卿院,就连巡抚都要选举来安定人心,但是齐公也希望大家能够团结,尤其是听他老人家的话,我们要努力建设本党,在卿院当齐公的喉舌,在府县衙门为齐公效力。”包括缪老板在内,刚刚接触到选举制度的人对黄石的权势还有很强的依附心理。
“没错,我们就是齐公的看家狗,守在齐国公府的大门口,齐公叫我们咬谁就咬谁,叫咬几口就咬几口!”
……
虽然很多士人都因为齐国公用监国的名义停止科举而对残明彻底失望,因而留在大顺治下拒绝承认残明的正统地位,但还是有少量东林士人来到福建,依旧拒绝向他们心目中的闯贼效忠。
在工党宣布成立后,这些东林士人也在泉州齐聚一堂,他们关注的焦点当然也是闽粤的巨变。
“自古无奸不商,武人粗鄙昏聩,”发言的是陈子壮,他本人对齐国公搞的这一套深恶痛疾,认为会彻底断绝大明中兴的最后机会:“齐公为了筹集军饷,让这些商人来参与治国无疑是饮鸩止渴,我担心最后恐怕连闯贼都不如。”
在座的众人对此也深表赞同,现在国事如此让这些仍心存明室的年轻士人都心灰意冷,不少人都有就此归隐山林的心思。
“我们之所以跋山涉水来到福建,就是希望能够辅佐幼主、讨平叛贼中兴太祖江山。”陈子壮这些人都极其鄙视那些降顺的东林同门,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让读书人蒙羞:“现在齐公如此行事,反倒是给那些叛贼为自己开脱的借口。更可怜这闽粤的百姓生灵,竟然要被一群x奸商欺压。”
这些自幼读圣贤书,可是尚未进入官场的士子们,几次联名上书齐国公府,但对方虽然好言回复却一意孤行,让这些一心报国的年轻人满腔都是无能为力之感。
“可我们圣教子弟,讲求的是入世救人,不是释家的遁世,不能眼见生灵涂炭却光想着独善其身,”陈子壮今天召集大家来议事,乃是因为他已经下定了一个决心:“小生倡议,吾辈也要参加这个竞选。”
不少人发出惊呼声,但更多的人则报以沉默,早在陈子壮召集大家来议事之前,心思缜密的人就猜到他可能会提出这样的主张。
反对的声音立刻出现了:“陈兄,我辈岂能同流合污?”
“不然,”陈子壮早就仔细想过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对这种异议早就是胸有成竹:“生逢乱世,圣教子弟要忧国忧民,我们不能只顾自己的名声,就坐视黎民被武人、奸商欺压,既然齐公要选,那我们就要参选,只要我们能在那个卿院或是地方上有一席之地,就要施展抱负,为民请命。”
“齐公会让我们参选么?”
“本来我们东林就被宵小污蔑为结党,这岂不是坐实了?”
“触怒齐公,后果难料啊。”
各式各样的忧虑从不同的人口中吐出。
可陈子壮依旧坚定不移:“圣教子弟,就是要为百姓鼓与呼,齐公可以杀我、毁我,但匹夫之志不可夺。而东林结党一说,我们不结难道就不会有人说了么?”
在陈子壮的反复鼓励下,在座的东林的斗志重新被激发出来,绝大多数人都表示愿意与他共进退,不避斧钺也要和祸国殃民的奸党一争高下。
确定东林参选后,第一个议题也是讨论党魁问题,相对国民党和工党的兴奋,这个推举带上了些悲壮的色彩。
“钱贼背国忘恩,人人得而诛之,这种无耻之人再不是我们东林”陈子壮慨然说道:“小生不才,希望诸君助我一臂之力。”
就任新东林党的党魁后,陈子壮又拿出他深思熟虑过的首要议题:“闽粤赣的东林同志,眼下最要做的就是‘富国强兵、与民休息。’,在下想这八字应该就是我们的竞选口号。”
富国强兵没有任何问题,大家都同意应该全力支持齐国公编练强军、积聚粮草,然后尽快收复江南乃至北伐中原:“和闯贼那个互不侵犯条约纯属笑话,等我们在省卿院站稳脚跟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推翻那个荒谬的条约。”
不过“与民休息”就值得商榷了,陈子壮引用黄宗羲的文章解释自己的想法,黄宗羲说经过他观察,越是地方官府大兴土木的地方百姓就过得越是民不聊生:很多地方官为了显示政绩,一年到头搞各种治水、治河、修桥、铺路的工程,理由从来都是冠冕堂皇,说什么圣天子在位、大明国势鼎盛,所以要多做这些为民考虑的事情。可实际上官府搞的这些东西从来都是效率奇低,更任用亲信从中拼命聚敛财富:“黄南雷(黄宗羲的号)曾对我说起过苏州和杭州府的事,那里的桥、路反反复复地修,前官捞饱了名声,带着账款高升了,后面来的新官有样学样,把才修好的路刨了、刚搭起来的桥拆了,下面的狡猾胥吏强行摊派,一个个捞得脑满肠肥,而百姓困苦不堪。”
黄宗羲说的现象在大明治下处处可见,已经是蔚然成风,这种事情甚至被黄宗羲称为社稷倾覆的重要原因之一。
“明知民生困苦,百姓尚有食不果腹、